《炫光》夜鸢

9、第 9 章

　　杜万轩没有说话，可是萱萱明白他的意思，他让她上车。

　　他们过去就异常的合拍，一个眼神就明白对方的意思。

　　有一次杜万轩的班上组织晚会，杜万轩带她去了。晚会上有个节目，要求所有的恋人组
　　们都要参加，看哪对是最合拍的恋人。问了一堆稀奇古怪的问题，到最后一轮的时候只
　　剩下两组。他们用围巾遮住了男孩子的眼睛，而后找了三个女孩子在身后隔着厚厚的围
　　巾捂住男孩子的眼睛，让男孩子猜哪个是自己的女友。

　　两组都猜对了。

　　换成了五个女孩子。

　　又都对了。

　　十个女孩子。

　　杜万轩猜对了，另外一组却没有。

　　那个女孩子很郁闷的样子揪着自己男友的耳朵喊，“大笨蛋！”

　　杜万轩摘下围巾牵住萱萱的手与她相视而笑，他当时的笑容真的很温暖很温暖。

　　萱萱觉得，如果换了自己，她也一定能分出身后的那个人是杜万轩，他身上带着那种清
　　冽的淡淡的肥皂味，她从没有在别人身上闻到过。

　　后来，分开以后，有一次萱萱在过马路的时候突然闻到那股淡淡的凛冽的味道一闪而逝
　　，她停在马路边四处张望，马路上来来往往那么多人，可是没有他，也没有了那丝味道
　　……
　　萱萱就那么站在路边看着坐在车里的杜万轩。

　　他变了，他已然褪去了学生时代的那种青涩，更像个真正的成熟的男人，都说女人的气
　　质是需要时光雕刻的，可萱萱以前不知道原来男人也是一样的。

　　那身西装在他身上出奇的合适，沉稳而内敛，如同宣纸书写着漂亮的书法，散发着淡淡
　　的墨香，带着略微的书卷气，可是眸子却又惊人的锐利，那两种气质明明背道而驰却偏
　　偏又完美的融合在一起……

　　他以前只穿简单的棉t-shirt，因为便宜。

　　萱萱经常为了给他淘一件合适又便宜的衣服要走很多很多家的小店。

　　有一次淘到一件蓝格子的全棉衬衫，很衬杜万轩的气质，杜万轩穿上后，萱萱在一旁直
　　咂嘴，而后扑到他怀里，“这么帅，以后我要把你藏起来不给别人看。”

　　杜万轩哈哈大笑，“那可不行，我还要赚钱养家呢。”

　　他低头哄她，“再帅也是你的，啊。如果别人来抢，我帮你打她。”

　　萱萱认真的思考了片刻，“好。”继而在他怀里像小熊一般的拱了拱，杜万轩低头亲她
　　的额头发尖……

　　杜万轩其实是极疼她的，他不会给她写美妙的情书也不会给她说好听的情话，就连我爱
　　你这三个字都很少说。可是他从来不看别的女生半眼，他自己很节省却尽量给萱萱好一
　　些的生活，明明日子已经很紧巴，可是省下来的钱他会全换成萱萱喜欢吃的零食。帮萱
　　萱做她不会做的作业，即使明明隔行如隔山他要重新翻看她的书本笔记也从来没有抱怨
　　过。萱萱做错事的时候，他经常会训她，可是从来不说重话，萱萱每次可怜兮兮的晃他
　　的手，虽然总是用这招讨好他，可是他次次都上当。萱萱喜欢看动画片，他便去找了许
　　多的动画用实验室的机器刻了盘，又叮嘱她回宿舍不许看到太晚，每天只能看一集。即
　　使有时候在实验室忙到昏天黑地不能陪她也一定会在晚上给她发短信催促她睡觉，说，
　　“宝贝，晚安。”
　　那个时候，日子虽然贫苦，可是萱萱的嘴角每天都是翘着的。她甚至会在走路的时候时
　　候突然自言自语的说，“杜万轩，我喜欢你。”

　　那个时候的萱萱真的以为，这辈子即使是死她也不会离开杜万轩的。

　　可是，一直到后来，她才明白了张爱玲的那句话——比起外界的力量，我们人是多么小
　　，多么小!可是我们偏要说：“我要永远和你在一起，一生一世也不分开。”好像我们做
　　得了主似的。

　　做不了主啊。

　　那么多的美梦，那么多的承诺，那么多没说完的话，到最后却只剩下在唇边怎么也吐不
　　出的那两个残忍的字。

　　“杜万轩！”

　　她无数次从梦中转醒猛然喊他的名字，可是喊醒了自己一摸床边是冰冷冰冷的铺位，只
　　有自己在寒夜里暖和自己，这是她来这个南方城市的原因，因为她再也承受不了在冰冷
　　的雪夜醒来的时候，天寒地冻，眼角挂着泪，呼吸里带着痛，而那个人温暖的怀抱只能
　　在梦里触见，梦醒成空……

　　萱萱最后还是上了杜万轩的车，杜万轩的车里十分的干净，东西摆得整整齐齐一丝不苟
　　。
　　学生时代便是如此，萱萱有一次搬宿舍，他去帮忙，进去一看直咂舌，“怎么这么乱？
　　”
　　他帮她收拾了宿舍，扫了地，擦了桌子，弄了床铺，将书摆的整整齐齐，而后教训她，

　　“以后不准这么乱了。”

　　萱萱拽着他的衣袖来回的晃悠甜甜的笑着应，“好！”

　　杜万轩驾车认真而专心，不说话，萱萱抬头看了他一眼，他的面色平静如湖水波澜不惊
　　，可萱萱分明觉得疏远。

　　萱萱低下头去，也不说话，车里安静的怕人。

　　她伸出手去在电台上按了一下，不知道是什么台，刚好在放音乐，噪杂而喧闹，萱萱平
　　日里从不听这种歌，只觉得闹心，可是这时听了却觉得安心。

　　那首歌放完，播音里传出轻扬的女声，“听完了热闹的摇滚，换一首安静的情歌，是我
　　很喜欢的歌，希望电台前的你一样喜欢。”

　　是好听的男声，萱萱后来才知道那是品冠的一首歌。

　　“那些事都像在眼前
　　那条巷子想睡觉的夏天
　　合力提一个袋子
　　一边走一边吵
　　一边想起一辈子
　　傻瓜会觉得从前
　　像那张压在抽屉的相片
　　扔掉了又捡回来
　　忘记了又想起来
　　当护身符保佑幸福
　　从不曾离开
　　那一夜哭了两三遍
　　这几年绕了三四圈
　　明明分不开的两个人
　　明明爱就在我身边
　　两三遍走回那条街
　　三四圈全是你的脸
　　分不开的日子再找不回
　　最亲爱的最靠近的离最远
　　……”

　　歌还没有结束，萱萱抬手关掉了电台。

　　杜万轩看了她一眼，她别过了脸去，看向窗外，车外人来人往，梦里无数次念着的那个
　　人就在身边，可是她没有一日觉得如此孤独无助。

　　车停在一个咖啡馆，杜万轩举步进去，萱萱跟在他身后。

　　“两杯卡布奇诺。”

　　萱萱诧异的看了他一眼。

　　他以前从不喝咖啡，只爱喝绿茶。他喝的那种茶，叶子大大的，就像树叶一样，一份茶
　　叶可以泡三遍，到水淡无味，他仍爱喝。

　　有次萱萱过生日，非拉他去喝了一杯卡布奇诺，他皱眉，“什么玩意？真难喝。又贵！
　　”

　　从那以后，他强迫萱萱随他喝茶，萱萱不爱喝茶，咖啡可以不加糖喝只觉得香浓，绿茶
　　清香入口却只觉得苦涩。可是后来，想是被强迫的喝多了，慢慢也接受了茶的口味。他
　　们没有再去一起喝过卡布奇诺。

　　想是看见了萱萱诧异的眼光，杜万轩随口解释到，“在国外，很难买到好茶。”

　　萱萱点了点头。

　　可是，他从前也没喝过很好的茶叶，碧螺春，西湖龙井，黄山毛峰，六安瓜片，这些都
　　是在萱萱与他分手后才知道的绿茶名品。

　　服务生端上了两杯卡布奇诺上来，萱萱慢慢搅拌上边的奶泡，杜万轩没动面前的咖啡，
　　只是看她。

　　“萱萱……”

　　萱萱听见那声叫，受惊一样抬头看他，眼神里全是惶恐。

　　那句话已经到了嘴边的话杜万轩再也说不下去，垂了眸子，过了半晌，方才慢慢地开口
　　。

　　“我刚出国的那会很不顺利，自己一个土包子到了国外，闹了不少笑话……”

　　那一天，他说了不少，说出国那些事，说回来后工作的事，说现在，甚至说了这次和萱
　　萱公司的谈判，就是没有提从前，也没有问当初萱萱的不告而别。

　　萱萱一直都是低着头低声的“嗯”，一直到，他也说不下去。

　　场面冷的要死，萱萱握紧杯子的手，手心里全是汗渍，救命的手机铃声突然响起，她慌
　　慌忙忙的接了电话，是青元。

　　“……”

　　“嗯。”

　　“……”

　　“不用了。我自己回去。”

　　“……”

　　“嗯。”

　　她挂了电话，抬头看了一眼杜万轩， “朋友找我，我先走了。”

　　杜万轩神色平淡的看着她，没动。

　　萱萱见他不答话，咬了咬唇，站起身来，“对不起。再见。”拿了手拎包转身要走。

　　“对不起什么？”他在她身后冷冷的开口。

　　“对不起这杯咖啡还是对不起你甩了我？”

　　萱萱沉默着不答话。

　　她的身体微微的颤抖，即使咬紧了牙关紧握着拳头挺直了脊梁也无法阻止这种痉挛般的
　　颤抖。

　　杜万轩也站了起来，一把抢走了她手上的手机，看了两眼，冷笑了几声，“这就是理由
　　？许青元？这就是你给我的理由吗？”

　　萱萱说不出话来，眼泪唰的一下子滚落下来，转身跑了出去。

　　白日里只是阴天，到了傍晚却已大雨倾盆。

　　是谁伤了谁的心，又是谁在这场雨里心碎欲绝只恨天地不仁？

　　萱萱觉得自己又陷入了几年前的那场绝望。她慢慢的在雨中走着，雨水打在脸上，这样
　　就分不出泪水来。

　　那时也是这样吧，她一次次的投简历，一次次的被鄙视，后来终于有次有个公司收了她
　　的简历，通知她去面试。

　　她很想去那个公司，可是面试却紧张的不行，该答的，明明知道，可是那时候脑袋里就
　　是一片空白。面试到一半的时候，她就知道，没戏了。

　　那天从那个公司出来的时候，外边也是大雨倾盆，她一个人慢悠悠的在路上走，两旁的
　　人匆匆忙忙的打伞走过，略有诧异的看她。

　　那一天，她的心情就如今日这般，说不出来的悲哀，灰凉如死，看不到半点希望。

　　再后来，她流浪到这个南方的城市，终于找到了个小公司做文员，一个月一千多，在这
　　个城市仅够吃饭住宿。每天早晨六点多就要起来，坐一个半小时的车晃悠到单位，而后
　　下午再坐一个半小时的车回家。

　　萱萱下班的路上会经过游乐场，游乐场是灯光装饰的小镇模样，映着黑夜，很美很美。
　　每一天下班的时候萱萱都会在路过那里的时候多看几眼，那时候一天的疲惫也会觉得好
　　些，因为隔着车窗的对面那个宛若童话的地方灯光明亮辉煌。

　　有一次，是冬天的时候，天黑的早，萱萱加班，回去又晚了点。可是只因为晚了半个钟
　　，刚好赶上了游乐场熄灭灯火的时候。偌大偌大的高塔，在那一霎那黑暗，只有顶上那
　　一点点的红点警示灯留着，一闪一灭，一闪一灭。小镇一片黑暗静寂，隔着车窗看去，
　　什么也看不见，只有黑沉沉的夜幕。那一刻，就像热闹喧哗的舞台剧突然就落了幕，台
　　上留着孤零零的舞者，环顾四方，而四方早已空无一人，就只剩她……

　　从那日之后，萱萱每次路过都会扭开头，再也不敢看那个游乐场。不贪恋，便不会失去
　　不会痛不会哭。

　　这个道理，她早就懂了……

　　雨还在下啊下，就像不会停。

　　她不知道自己走了多久，也不知道走到了哪里。

　　她脑海里迷迷糊糊的好像想起，杜万轩手上带着一枚戒指。她不认识，分不清那是白金
　　还是银。可是她还分得清，那是他的无名指。他订婚了，还是结婚了？

　　她很想问。

　　可是那时，就算挤着笑，她也问不出口。

　　问了又能怎么样呢？

　　笑着说，“恭喜，祝你幸福”？

　　她说不出口。

　　更何况，她早已离开，又有什么资格说“祝你幸福”。

　　她抬起手慢慢的抚摸自己颈间，那里挂着一个桃木坠，这么多年，无论洗澡睡觉，她从
　　不曾摘下过。与许青元在一起的时候，那晚青元在ktv为她唱歌又喝醉了的那晚，她扶他
　　回去安置下他睡下后，曾坐在他身边发呆，她也曾抚摸着颈间的那块木坠，想要摘下，
　　可是却舍不得，反反复复的摸了几次，最后还是没摘。

　　可是，原来，这么多年过去，所有人都已经往前走，只有她还陷在原地，只有她还这么
　　傻傻的呆在原地。

　　也对，离开的是她，她又凭什么要求他陪她蹉跎年华到天涯？

　　她抬起手，慢慢的抚摸那个木坠，这么多年过去，木坠磨损的厉害，当初的字本就刻的
　　浅显，可是细细的摸去，好似仍能摸出那几个字，“一生所爱。”

　　萱萱的心就像被拧出了血，淋漓不止，她喘不过气来，只得蹲下，而后缩在角落里，靠
　　着墙壁慢慢的、紧紧的抱住自己，如同多年前那样，自己疼爱自己。

　　“杜万轩……”她的声音淡而轻，好似呢喃。

　　夜空空荡荡的，巷子里静寂无人。

　　过了许久许久，她才又轻轻地叫了一声，“杜万轩……”

　　她的手心是那颗木坠，过了这么多年，她到底摘下了它。

　　杜万轩仍是在咖啡店里，慢慢地端起面前的咖啡杯的杯耳，抿了一口，苦。他一直都喝
　　不惯咖啡，可是虽然喝不惯，在国外这几年却总是喝。

　　他苦笑一下，见到她不是不惊异的，心里也不是没有怒气，可是过去的事了，问一句也
　　就罢了。他也没料到自己出口是如此尖刻，先是在她老板面前损了她，接着来了这里又
　　是这般。

　　分手也得有个原因不是，这么多年过去没交没代的算怎么回事？

　　可是问清楚了又怎么样呢？

　　杜万轩英俊的眉头有些微微的皱，抬手揉了揉眉心，叹了口气，算了。都过去了，就不
　　要穷追猛打非要她说个所以然了。大家不过是熟悉的陌生人而已。就这样吧。

　　桌子上摆着萱萱的手机，是她刚才落下的，他坐在这里喝完了一杯咖啡，萱萱也没回来
　　。
　　杜万轩有些不耐烦，翻开她的手机想找人来拿一下，可是翻开她的手机，通讯录里竟然
　　只有两个电话。办公室和许青元……

　　杜万轩有些呆住。

　　家人呢？朋友呢难道她整个世界就认识许青元一个活人了么？

　　正思量着呢，短信嘀嘀的响，是许青元。

　　“萱萱，已买好菜，你到哪里了？”

　　杜万轩放下手机，修长的手指无意识的敲打桌面，思虑片刻，打了电话过去。

　　青元正在那边洗菜，两个手沾着都是水，手机夹在耳朵和肩膀那里，笑着说，“萱萱，
　　快过来，我饿得不行了，你在哪里？”

　　杜万轩沉默了一下，淡淡的开口，“你好，我是杜万轩。”

　　青元愣了一下，收敛了笑意，拿抹布擦了擦手上的水，拿着电话从厨房走出来，坐在沙
　　发上翘着二郎腿，也同样冷漠的开口，“你好，我是许青元。萱萱的手机为什么在你这
　　里？”

　　“我跟她偶遇，来喝了杯咖啡，她走的时候忘了手机。”

　　“你们在哪里的咖啡厅？她走了多久了？”

　　“宿园路，大概一个小时。”

　　青元看了看窗外已经有些发黑的天，还有哗啦啦的大雨，皱了皱眉，宿园路不远啊，怎
　　么走了这么久还不到？

　　“打车走的？”

　　杜万轩顿了顿，“不知道。可能不是。”他只看见她冲进雨里，后面的不知道。

　　“什么？！”青元在这边的声调一下子就高了起来，“这么大雨你让她自己走？杜万轩
　　！
　　你他妈真不是东西，你害了萱萱一次还不够，你是不是非要害死她你才甘心？萱萱出点
　　什么事，我砍死你丫个王八蛋！”

　　那边气急败坏的摔了电话，杜万轩有点犯懵，什么叫害了萱萱一次还不够？他害了她什
　　么了？

　　再打电话过去，那边没人接。

　　正踯躅着呢，杜万轩自己的电话响了，“万轩，什么时候回来？”

　　“可能晚一点，有事没忙完。忙完了我会自己回去。”

　　那边娇美的女声应了一句“好”，而后挂了电话。

　　杜万轩放下手机，看了看窗外，有点着急。他想出去找，又怕萱萱会回来拿手机，就只
　　好
　　在咖啡馆里干等着。

　　这一等一直到晚上九点多，许青元打过电话来，声音疲惫，“她回去拿电话了吗？”

　　虽然觉得萱萱若是拿了电话应该会记得给自己一个电话的，可是找了家里找了单位找了
　　他们之前遇到过的那个商场，但凡他能想到的地都找了，就是没找到。

　　又担心她回去拿电话是不是杜万轩又出了什么道道跟她说什么。这才打电话过去。若不
　　是担心轩轩出事，这个电话他十万个不愿意打。

　　杜万轩一听没找到，也着急了，“没有。我一直在这等着也不是办法。她如果回来看见
　　我不在肯定会打自己手机的。你过来，我跟你一起出去找吧。我大概知道她跑去了哪个
　　方向，只能沿着路找了。”

　　青元过来的时候打着伞，但是雨太大，裤脚也湿透了，杜万轩拿着车里的伞，两个人一
　　路沿着萱萱跑去的方向找。

　　天越来越黑，加上雨大，视线不好，两个人一人看路的一边，走的极慢。

　　杜万轩一边看着路边一边缓缓开口，“你说我害了萱萱一次，我想问问是什么时候的什
　　么事？”

　　青元拿眼角扫了他一眼，冷笑一声，没开口说话，仍是一心一意的找萱萱。

　　杜万轩叹了口气，“好吧。你不愿意说，等找到萱萱我自己问。”

　　青元停下了脚步，死死的盯着杜万轩，看那神色似是恨不得把杜万轩生吞活剥了，冷笑
　　连连。

　　“杜万轩，我告诉你，我不会再让你伤害萱萱一下。过了今天，你想再见她都没门。我
　　以为只有我不知道。没想到连你也不知道。你想知道怎么回事是吧？好，我告诉你，你
　　去翻翻萱萱手机，看看里边除了我还有没有任何人。有没有她的父母，有没有朋友，有
　　没有其他人？但凡跟你扯上过关系的她的过去认识的人，有没有一个？你想知道为什么
　　是吧？行啊，回去问问你老妈，好好问个清楚。然后，如果你还有半点良心，从今以后
　　滚得远远的，再也别出现在萱萱面前。”

　　青元指着鼻子骂完这通，扭头就走，留下杜万轩呆在原地，仿若被雷劈中，神色恍惚难
　　辨。

　　那一天，青元到底没有找到萱萱，一直到清晨，他筋疲力尽的回到家，赫然看见萱萱一
　　个人孤零零的缩在他门口的角落里，样子糟糕透了，缩成一团抱着双腿，身上的衣服早
　　就湿透了，脑袋枕在膝间，看上去就像被丢弃的迷路的小猫，仓皇无措。

　　青元轻轻的走过去，萱萱抬起头看了一眼，露出一个虚弱的笑颜，“大哥，你回来了。
　　我等了好久。”

　　青元觉得自己蠢，竟然没有想到回来找找看。

　　他走上前去抱起她进屋，心里有些酸。这个笨丫头，不知道在门口坐了多久，身上冰凉
　　冰凉的。

　　他将她放在沙发上，自己进屋放了热水，找了自己的浴袍，把她整个人放进了浴缸。

　　“泡暖了再换衣服出来。”

　　他摸了摸她的头，转身出去了。

　　萱萱泡在暖水里，只觉得僵硬的四肢慢慢地复苏，隔着氤氲的水汽，慢慢地看不清镜子
　　里自己悲伤的脸，她把水温又调热了些，让水汽更大些，直到看不到镜子。隐隐约约的
　　听到青元在外边打电话，却听不清。

　　鞠了一把水洗了洗脸，被泪痕滑过的有些沙洌的脸着了热水似乎也有些回暖，一直到身
　　体暖透才去掉了湿透的衣服，擦干身子，穿上青元的浴袍出来了。

　　比之前的样子好了些，头发虽然擦了可是仍在滴水，眼眶因为熬夜的原因略微发青，眼
　　皮红肿，看上去仍是很辛苦和疲惫样子。

　　她坐在青元的对面，有点诺诺，“大哥……”

　　她不知道该如何开口，如何说她遇到了杜万轩，如何失魂落魄的在雨里呆了一夜，快到
　　天明才隐约想起她答应了青元晚上去他那里吃饭。

　　青元抬手揉了揉她柔软的脸蛋，语音虽轻却有些严厉，“以后无论发生什么事，都要告
　　诉我一声。昨个夜里我找了你一夜，我一直在想，如果你有什么事怎么办？以后不能再
　　这样了。知道吗？”

　　萱萱点点头。

　　青元叹了口气，拿起吹风，手指轻柔的揉着她的脑袋给她吹头发。她的头发软软的，吹
　　起来就像是在吹小猫的毛。

　　无论是暖风，还是青元的手指，都那么的温暖，比起昨夜的寒冷，萱萱觉得自己脆弱的
　　想哭。

　　她低下头，眨了眨眼睛，“大哥，我遇到杜万轩了。”

　　青元的手顿了一下，却没停，仍是给她轻柔的吹头发。

　　萱萱仍是低着头，低语，“大哥，你从来没问过我。我也不想提过去，所以从没说过。
　　虽然这次你也不问，可是我想告诉你。大哥，对不起。”

　　青元停了手，蹲下身来平视她的眼睛，“你要跟他复合吗？”

　　萱萱眼神有点迷茫，但仍是摇了摇头。

　　“那对不起什么？”

　　“对不起昨个我忘记了你。”

　　青元笑了笑，揉了揉她被吹得蓬松的头发，“傻瓜。大哥怎么会跟你计较这个。去睡会
　　吧。”

　　“嗯。”

　　一直到萱萱睡着，青元坐在她身边，看着她干净的小脸和红肿的眼睛，突然垂泪，抬手
　　轻轻的用指肚摩挲她的脸颊，忍不住相拥。

　　那一觉睡的极昏沉，梦里似乎有什么东西一直纠缠她拉着她，就像要把她拽到深渊，她
　　拼命地挣扎拼命地挣扎，而后一下子醒了过来。

　　动了动僵硬的身子，头仍是昏昏的，迷迷糊糊的不大清醒，隐隐约约听见青元在外边低
　　声快速的说着什么，等她穿上拖鞋出去，青元那边已经挂了电话。

　　“大哥？”青元手里拿得竟然是她的电话。

　　她的手机只有办公电话和许青元知道。会是谁？心里隐隐约约的那个答案却不敢承认。
　　可是手机不是在杜万轩那里吗？怎么会回来的？

　　青元将手机关机递给她，“杜万轩。昨个我打你电话他接的。”他声音有些顿，可是仍
　　是说了，“昨个夜里我跟他一起找的你，后来才分开的，那时候我拿回的你的手机。他
　　早晨电话问我，我只说你回来了在休息。他说要来看你，我没应。”

　　“萱萱，”他的神色有些轻微的忧虑，“以后都不要再见他了，好吗？”

　　萱萱拿回手机，在手心里紧紧的握着，轻轻的“嗯”了一声，几不可闻。

　　自从那日拿回手机后，萱萱总是不自觉的瞄一眼手机，心里微微惊恐，又有小小的期盼
　　，真是矛盾的心理。

　　她的手机里，没有存那个人的电话号码。可是当时看了一次，她就记住了。奇怪的事啊
　　，因为从小她就对数字不敏感。嘲讽的笑笑自己，明明说放下了，可是他的一举一动一
　　个小细节她都记得这么清楚。

　　杜万轩没有来过电话。一连七日，都没有过。

　　第七日的夜晚，萱萱早早的就回了家，她把家里的灯，电器，所有亮的东西，有声响的
　　东西都打开，靠在沙发椅脚边发呆。

　　可是即使所有的东西都在响，她仍然觉得房子里空寂的让人可怕。

　　她得找点事来做，这样的空寂，让人受不了。打开衣柜，把不穿的衣服都拿出来洗了，
　　又把杂七杂八的垃圾都清理干净，擦厨房，拖地，看上去忙的就像是无一刻空闲的家庭
　　主妇。

　　那边衣服好了，她站在阳台上抬着头举着秆子挂衣服，衣服的水滴滴答答的落，有一些
　　落在衣服上，有一些落在脸上，还有一些落在了眼睛里，而后又落出来。

　　门铃突然的响，她拿着衣杆出去开门，而后呆立在门口。

　　手里的衣杆突然就掉了，砸落了旁边鞋柜上陶瓷花瓶，瓶里还插着青元送她的栀子花，
　　瓷器碎裂，花和水都落了一地，可是萱萱都没来得及管，她手上仍是湿淋淋的水，却探
　　出去扶住了杜万轩。

　　他醉了。

　　不仅醉了，而且醉得不省人事的样子，迷迷糊糊的就歪了下来，也不知道这个样子是怎
　　么找上门来的。

　　有了上次青元醉酒的经验，萱萱这次灵份多了，连拖带拽的三下五除二就把杜万轩丢在
　　沙发上了。

　　她蹲下去拍他的脸，“杜万轩？”

　　“杜万轩？”

　　那人歪歪斜斜的靠在她的沙发上，睡过去了。

　　杜万轩睡着了的样子很安静，连呼吸都很轻浅，他的睫毛黑且长，就像灰色鸽子羽翼的
　　翅膀，柔软的不忍触摸。唯有眉头是紧蹙的，萱萱伸手去抚了一下，想是因为手刚沾了
　　凉水的原因，有点凉意，所以杜万轩的眉头更紧了。

　　萱萱不敢再碰，就坐在沙发前的地毯上看着他发呆，他的脸颊处有酒晕的红，可除了那
　　一点红，脸色竟是灰败的惨白色，她认识的杜万轩何曾有过这个模样，那个鲜衣怒马、
　　内敛骄傲的男孩子哪里去了

　　萱萱突然有点不忍心看，她站了起来，想出去把衣服继续晾上，把地上的花瓶扫起来，
　　这时候杜万轩的手机突然响了，萱萱怕吵醒他，慌慌张张的把手机从他衣兜里拿出来，
　　扫了一眼屏幕，而后顿住，嘴角露出哭笑不得的神情。

　　蒋媛媛——竟然是蒋媛媛。

　　萱萱的记忆一下子回到高中，他沉默抬眼看她的样子，他跟蒋媛媛微笑着讨论题目的样
　　子，转来转去，十年之后，她竟然仿若又站了了原点，她是性格娇纵的女孩，他是学习
　　最好的男孩子，她是一样学习很好的学习委员。

　　萱萱叹了口气，关了他的手机，站了起来，将手机放回他的兜里。

　　终是一场孽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