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蛇传》司徒妖妖

6、Chapter 06

　　喧闹的钱塘县，人来人往的大道上，各种吆喝骤然停了。三姑八婆们凑在一起望着那个探头探脑的青衣女子嚼着耳根子
　　“那不是许夫人么？”
　　“看着仿佛是，又不太象啊。”
　　“但是长得这么漂亮，整个钱塘县除了许夫人还找得出来别人么？”
　　“怎么可能是许夫人啊，不是说许夫人怀孕了么？许大夫那么疼他娘子怎么可能让她出来街上到处逛？”
　　“也是也是，而且许夫人那天仙般的人哪有这么粗鲁？”
　　“你可别乱说，她跟许夫人长得这么像，说不定还有什么亲戚关系，许家夫妇那么好的人你可别嚼人家的长短。”
　　“我哪里嚼人家的长短了，你自己不也在这里说三道四么？好意思说我？”
　　“你个泼妇……”

　　小青一路看着街角的新奇玩意，一路听着路人的指指点点。其实也不是她想听，只是花了二十年的时间蜕了一层皮，自己的法力好象上升了不止是一点点，这路边的话她不想听也听得一清二楚。
　　许夫人？真有这么像？小青的眼里闪现出一丝玩味。
　　“我倒要瞧瞧这天仙般的人。”小青放下手中的钗子，对看得一脸木然的卖货小哥笑笑，瞧着小哥脸上浮现一丝红晕，不禁觉得好笑。
　　“这人世的人难道都这么多情？”小青怔怔的想着，不自觉的走进一家伞庄。

　　“姑娘要看什么伞？我们西湖伞庄名气可不是吹的，只有你想不到的，没有我们做不出来的，就连每年进贡，我们伞庄也是要出不少货的。”掌柜一见进来人，立马热情的迎上来。
　　小青听到声音抬起头来，却不出所料的看到掌柜脸上意外的神色。
　　到底是做生意的人，掌柜马上恢复了正常，热情的介绍着店里的各种伞。
　　小青背着手来来回回的看。
　　真不愧是个大店，店里挂满了伞，颜色各不相同，各种材质都有，却丝毫不觉凌乱。
　　小青装模作样的左挑挑西捡捡，眼里却闪着不满：“刚刚那个老板莫不是也觉得我长得像什么许夫人吧？看样子我得尽早去会会她才是。和我长得如此之像，世上应该只有两个人才是。”小青突然忍不住笑了。“自己真是没羞，真要说长得像也该是我像他们两个吧？”
　　正想着，忽然感到一阵熟悉的气息，难道……？

　　还不等小青转身，就听到掌柜热络的声音：“许大夫，陪夫人来看伞么？快请进快请进，今儿小店刚到了我家公子做的一批新伞，样子可是新着呢，整个钱塘县怕是也找不到第二把的。”
　　“龙掌柜客气了，那我可要好好看看你说的伞了，三公子做的伞可是全钱塘闻名啊。”娇柔的声音传入小青的耳朵，不禁让小青全身一震。
　　是她么？明明是她的声音，让我一直挂念了二十年的声音。可是，是她么？那仿佛千年不变的冷淡什么时候成了如此的多情？小青猛然转身，只看到一个书生打扮的男子扶着一个美得仿佛降尘仙子一样的白衣女子，两人均是一脸温柔的笑。
　　没有人看到小青，因为在那两个人眼中只有彼此。

　　“姐姐！”小青的声音忍不住的颤抖，望着那个捡起袖子为旁边男子檫汗的白衣女子。
　　不要啊，姐姐，难道你要毁了自己千年的修行么？难道你忘了你在紫竹林对青儿说的飞仙之说么？为什么短短二十年，你的眼里便沾染了如此多的红尘俗事？

　　显然这一声轻呼惊动了在场的所有人。
　　白素珍的眼里含着惊慌。许仙眼里是游离的难以置信。掌柜眼里是原来如此的了然。

　　掌柜笑咳了一声缓解了莫名的尴尬气氛：“原来是许夫人的妹妹，难怪长得如此之像。”
　　小青颤巍巍的走过去，拉着白素珍的手道：“姐姐，你……”
　　白素珍忙不迭的打断她的话，对一脸愕然的许仙道：“相公，这是妾身的妹妹，名唤小青。妾身嫁过来这么些日子一直没有空去看她，想来妾身也只有这么一个亲人了，恐怕是这小妮子耐不住寂寞寻了来吧。相公！”白素珍提高了声音，推了推楞住的许仙，咬咬唇：“我看我就暂且领妹妹到许府住上一段日子，等她玩够了就送她回去，如何？”
　　许仙回头望向怀中的妻子，满脸温柔：“既是娘子的妹妹就是我的妹妹，哪里有不好好招待的理。哪能住上一段日子就走，既然府上没有别的亲人了，不如就让小青姑娘到许府住下好了，从此以后就是一家人了。年纪轻轻一个人，又是女孩子家，独自住在外面也不太好。我许仙再穷，也不能让自家妹妹住在外面不是？不知小青姑娘意下如何？”许仙回过头来看向小青，温柔的笑容绽放开来。
　　小青看看许仙，又看看白素珍，终于点点头，发出一声轻微的叹息。
　　许仙的脸上露出如释重负的笑容来。
　　谁都没注意到白素珍脸上那莫名暗淡的眼神。

　　“这把伞做好了，掌柜你好生给我放着，不要轻易卖出去了。”房内走出一个公子，手中握着一把油纸竹伞，满脸尽是掩不住的兴奋。
　　“是，公子。”掌柜赶紧过去，接过男子手中的伞。
　　“这把伞我要了。”小青将手腕一翻，眼看伞明明在掌柜手中，不知怎么回事竟到了小青手里。送伞出来的公子眼神一亮，抬眼看到小青摩挲着伞的表情，脸色一怔。
　　果然是紫竹的伞。摸在手中有微微的凉意。小青眼神轮换，仿佛又看到了几百年前那个重复了无数遍的画面：成片的紫竹，晃动的白衣，寒光闪闪的剑气，沙沙的竹叶摩挲声。林边，是那个一直坐着看着林中仙子舞剑的青衣丫头。

　　“青儿，不要淘气！快把伞还给三公子。公子刚才不是说了这伞不轻易卖的么？”白素珍的心忽然不安，她怎么可能没看到许仙看到小青出手时的那种眼神。那种眼神，她是那么的熟悉，那种眼神，她每天都在享受着。
　　“不了，这伞我就送给青儿姑娘了，分文不收。”三公子穿着淡雅的长衫，对着小青微微笑着。
　　小青高傲的翘起嘴角，哗的撑开伞。只见光滑的伞面上，不知是刺的还是画的，一朵鲜艳的红色不知名的巨大花朵赫然的盘旋散开。旁边是仿若温柔托开的手掌的青色细叶。说它不知道是刺还是画，是因为若是刺的颜色断不可能如此鲜艳；说它是画的，又不可能有如此强烈的立体感。
　　小青回头对着三公子别了别嘴：“是你自己要送给我的，我可不会给你钱了。你可别后悔。”小青拉拉自己的衣服：“不得怨我，我身上是一个铜板都没有的。”那模样理所应当得紧。

　　白素珍心里一紧，赶紧上去拉了小青的手，整个握了在掌中：“小青，我们姐妹这么久没见了，跟姐姐回去好好聊聊可好？”
　　不行，不行，白素珍暗暗的在心头叫着不好，许仙看小青的表情越来越不对，难道紧紧是见面的这么几句话他就认出来了吗？
　　三公子看着走出店门的青衣女子，喊了声：“小青姑娘，在下慕容南柯。小青姑娘记牢了。”嘴角不禁意的拉出一个浅浅的弧度。就是她了，那个眼神明亮一脸高傲的女子。
　　许仙扶着自家娘子的手一紧，脚步也微微一滞。

　　许府。
　　“相公，我们姐妹好久没见了，先进屋去说点悄悄话。”一进屋，白素珍就挽着许仙的手甜蜜的说道。许仙低头咬了一下她的鼻尖，轻轻说道：“我先出去叫人准备下，今晚给小青洗尘。”眼神在小青身上游离了许久，这才转身出去。

　　“姐姐，你怎么嫁了凡人？”许仙一走，小青就不客气的坐在床边，两只脚晃啊晃，不满的揪着自己的头发。
　　“青儿，你当真不记得许仙了？”白素珍无比袅娜的坐在小青身边，温柔慈爱的样子看得小青一楞，不由得又想起那个提着剑一脸凌厉骄傲的女子。
　　“许仙？不是姐姐的相公么？我也今天才见哪里记得什么？”小青没好气的回过去。烂人！居然抢了我的姐姐。而且……小青沉下头，那个叫许仙的人看着自己的感觉十分不好，可是哪里不好呢？小青也说不上来。
　　“我以前见过他吗？我该记得他吗？”小青看着白素珍苦苦的思索，无奈从来都对别人的事不上心，自然什么也想不起来。
　　只是，怎么突然就想起了那个叫法海的和尚？小青的脸上浮现出一丝耐人寻味的表情。自己怎么第一次见他的时候就把他的名字记住了呢？
　　“算了，不记得就算了，你只要知道他是你的姐夫就好。”白素珍直直的看着小青，握住她的手，话里有浓浓的警告意味。

　　小青略有些莫名的卷着耳边垂下的发。
　　“姐姐当年离开紫竹林不是为了修仙么？我记得修仙是姐姐记挂了千年的心愿啊！不是还为了这事儿，把人家这么条成形都不成的小蛇儿丢在了那里么？如今居然跟个凡人成亲，姐姐的千年修为不是都毁了吗？”话里是浓浓的关切，还有淡淡的不满和嫉妒。粉色的小嘴儿翘起来，妩媚的眼轻飘飘的瞄着白素贞。

　　白素珍抚着小青的头，青丝依旧，千年万年的光阴又如何？皆不能在他们这些妖精身上留下什么印记。
　　“青儿，等到有一天你也遇到了自己喜欢的人就知道了，什么修仙成道，跟他的一个笑容比起来都是那么的微不足道。我宁愿费了这千年的修为，只求平平安安的跟他过完这红尘中的一生。”
　　小青看着她的神情，心头不禁一震，眼前又浮现出那个青衣男子不羁的笑容。
　　相对无言。
　　良久，小青反手握了白素贞，叹道：“既是姐姐的夫君就是我小青的姐夫，永远如此。”
　　眼前浮现出二十年前，那个莲花榻上斜躺的不粘凡尘的妖娆女子的面容，她一手托着白净的玉瓶淡淡吩咐：“小青，你如今已经能幻化人形了，五百年功力已足，该是人世轮回历劫的时候了。你下凡尘去一趟吧，找得到找不到过不过得了就看你自己了。命，天生如此。愿不愿意回来也在于你。”

　　“娘子，小青，出来吃饭了。”许仙的声音在门外响起。
　　白素珍眼神一暖，拉了小青站起来就往外走。走过门边时，小青听到一句低低的呢喃：“今天的话希望你永远都记得。”
　　冰冷的语气让小青出门的脚步一下子顿住。抬起头来，却只看到白素珍温暖的笑容。

作者有话说

　　这些天看到有大人们回复我的文章了．真是知己啊．我就是那深受《青蛇》影响的人啊．暴喜欢《青蛇》。
　　所以呢，这篇文章多多少少受了《青蛇》的影响吧。
　　鞠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