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埋在枫树下的秘密》凉薄的猫

6、第五章 那一季的阳光（一）

　　那一年，我们十五岁。
　　那一年的秋天，雨水格外少，记忆中，似乎都是天高气爽，阳光灿烂的日子。
　　每天，我会甩着马尾，挽着长发飘飘的田静迎着朝阳走进校门，和遇见的每个老师笑眯眯地说“老师好！”会和每个认识的朋友热情地打招呼。然后议论哪个老师气色不错，可能找了女朋友了，那个同学出门可能忘记了梳头，还有那个女生衣服贼漂亮。

　　每个星期一的早晨，因为升国旗，是唯一需要穿校服的日子。
　　我承认自己是个对穿着不太在意的人，可是那时候的校服，无论样式颜色还是质量，我都是颇有意见的，再有气质的人穿上保证马上土到掉渣，而且土到人神共愤的地步。所以，田静在领到校服的时候简直都气红了眼，骂了无良的学校半天。于是，每逢周一，田静和大多女同学一样，都会多带一套衣服来上学，我因为太懒，要多带一套，而且换来换去太麻烦。所以，我是少数在星期一会一整天都穿校服的女生。因此，恶狼和猴子更鄙视我不象个女人。
　　女为悦己者容，我这不是没有悦己者嘛。

　　在这一天，唯一可以不穿校服的幸运儿就是升旗的旗手了。他们有帅气的升旗手制服，白色配着海蓝色，有些象海军的制服。远看着，八个衣服架子着统一的白色制服，迈着整齐划一的步伐，托着鲜红的五星红旗，从操场边整齐走过，看着很是养眼。
　　旗手有八人，高一，高二各四人，开学一星期后，由高三的老旗手交接给新旗手。唐竣和黎伟强都是旗手之一，听说猪头也做过预选，因为正步走得不好看被刷下来了。
　　于是，每周一，看帅哥升旗是件很享受的事情，为此，校服那点不愉快可以完全忽略。那天，如果与穿着旗手服帅气的唐竣一起走在上学的路上，能感觉到许多女生的异样目光和她们的窃窃私语，即使中间隔着田静和大熊，我仍是窃喜的，至少，比起她们，我离他的距离，更近一些。
　　这样，就很好。

　　每次当国歌响起，唐竣将红旗的一角往空中一扬，动作优雅而潇洒，他微微仰着下巴，眼神坚毅，薄唇紧抿，细碎的发丝会在光滑的额头随风轻轻拂过，晨光会细细碎碎地洒在他的脸上，眼睛里。
　　那画面，后来常常想起，在记忆里，就像一幅风干了的画，经历岁月的打磨却有了更重的味道。
　　那一刻，我隐在一片校服的惨绿色中，平凡而兴奋。

　　几个星期后，我的座位终于换到靠墙的一边。是时，秋意已浓，阳光却不减。午饭后，阳光会透过窗户，暖暖地照在我的座位。
　　那天，英语老师病假，改上自习，这是我人生最向往的时光。打开“随声听”，将英语磁带换成流行歌曲，放一首喜欢的歌，享受着阳光照在身上的温暖，沉浸在《尼罗河女儿》的穿越故事里，享受着作者瑰丽奇特的想像和浪漫的战争与爱情。

　　班长突然在后面踢我的凳子，居然百年难得一遇的要我帮忙传纸条，对象是我前方的猪头。他们在讨论半个月后的校运动会事宜。我每次接过纸条，都会十分不客气的公报私仇地用圆珠笔狠狠戳在猪头的后背，看着他气愤又无可奈何地回过头，接过我手中的纸条，我的心情无比舒畅。
　　直到下课，他们的讨论仍没完。唐竣也走了过来，问班长接力赛的人选，班长无奈的摇头说还没定好。

　　“薇薇，要不你上吧？你跑步好像不错的。”唐竣突然转头冲我说道。原来，这次校运动会每个班需要派四个人参加4×800的接力赛。为了表示团结和男女平等，第一棒和第三棒规定是女生，其他三人已经定了是燕子，欧阳猪头和唐竣，剩下的空缺却没有人愿意填补。
　　“这个，我不行的！我运动细胞不好。”我才没那么傻呢，最多参加个扔实心球什么的轻松运动，800米接力这种费力不讨好的活我坚决不干。
　　“就是，她腿那么短，只会拖后腿。”猪头的话难得顺我的心意，虽然我是不愿意承认自己腿短的。
　　“我见过薇薇跑步，基本功不错，只是耐力不知道好不好，但是可以试一试，锻炼一下应该没问题。”
　　“我看可以，目前也实在没有人选了，薇薇，你的意见呢？”班长期待着看着我。
　　我很想摇头，可是，在唐竣温柔而肯定的凝视下，我身不由己地点下了头。

　　放学后，我留下来和他们一起训练起跑和接力棒的传递，很简单，就是注意一些要点，培养一些默契，而重点的跑步过程则由我们各自去自由练习。
　　跑起来后我就开始后悔了，虽然我起跑和100米的速度很快，可是四百米后脚就开始如灌了铅一样，每一步都觉得沉重，呼吸也越来越干涩，燕子很快超过我，越来越远。可我不愿意在猪头，尤其在唐竣面前丢脸，只好咬着牙追赶着。
　　跑完后，似乎脚都不是自己的了，坐在草地上大口呼着气。燕子递给我一瓶水，“慢慢喝，不能太急。”
　　我才喝了一小口，就看见猪头一幅幸灾乐祸的样子：“哟，就不行了，早说了你腿短。不过别怪我没提醒你，刚跑完就坐下，那个会变大哦！”然后他诡异地笑，一旁练习跳远的猴子也跟着大笑。
　　“什么意思？”我一头雾水地望着燕子。
　　“就是，那个，屁股会变大。”燕子凑在我耳边小声说，一脸不好意思。猪头却笑得更大声了。
　　“死猪头，去死！”我顾不得才喝了一口的水，顺手朝猪头砸了过去。他们哄笑着躲开，却躲闪不及，还是被洒了一身的水。

　　“泼妇，你简直就是一泼妇！”猪头大声嚷嚷。
　　“那你要不要我更泼一点给你看看！”我脸皮厚，泼妇就泼妇。
　　“好了，时候不早了，我们都早点回去吧！”唐竣走过来轻轻地说。
　　“好男不跟女斗！”猪头转身搭着猴子的肩膀就走，背着我们，摇了摇手，“兄弟姐妹们，拜拜了！”

　　我确实有些累，只好让他们先回去，自己休息了好一会才起身，心里盘算着要怎样抓紧练习，不能让他们看扁了。
　　“薇薇！”
　　回头发现居然是唐竣，突然局促起来，“你还没走啊。”
　　“刚才教室有点事情，你准备回家了吗？”
　　“嗯。”
　　“那一起走吧。”

　　那是第一次，单独与唐竣走在那条路上，第一次感觉那条路原来那样短。
　　已经快到吃饭时间，路上行人极少，偶尔有，也是行色匆匆。只我们，走得很慢，有一句没一句地聊着。平日口若悬河的我第一次不知道该说什么好，脑子里不断飞速旋转着，寻找着不同的话题，就怕冷场，结果就是我一个人叽叽喳喳说个不停，唐竣大多时候只是微笑。
　　路两旁有密密的树，枝叶很茂盛，有风拂过，沙沙作响。偶尔，也会有一片枯叶，划着优美的线条，在风中起舞，然后静静落在脚下，走过时，“吱”地一声细响，如同心头的颤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