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埋在枫树下的秘密》凉薄的猫

12、第十一章 圣诞的祝福

　　上课铃声十分扫兴地响了起来，我们各自回到座位。
　　政治谭老师夹着教案走了进来。
　　谭老师是个刻板的老人家，不爱笑，脾气却还好。上课停顿的时候，喜欢说：“啊，这个…啊…”猴子曾经数过，计算结果是那一节课他“啊”了76次，几乎快一分钟两次了。以至于在许多年后，每当我们说起谭老师，总会有人学习他的“啊，这个…啊…”

　　谭老师将教案放在桌上，班长喊了声起立，我们齐刷刷站起来：“老~师~好!”
　　我清楚听到猪头喊的是“老~师~吃草！”只是后两个字念得快，混在大家里面也听不出来，我离得近却是听的清楚的。
　　真是小心眼，因为一月前政治课上老师批评他思想觉悟不高，他连着一个月的政治课都说老师吃草，还常常在下课学着他的腔调“啊”来“啊”去的。所以说，男人也是小心眼的，我再一次鄙视他。

　　谭老师扶了扶黑框眼镜，淡淡扫了我们一圈，就让我们坐下翻开书，自己转头开始写板书，谭老师的字写得很漂亮，就是一笔一顿写得有些慢。或许人的年纪大了，做什么都开始慢起来。
　　我拍了拍“花轮”的肩，小声说：“喂，猪头刚才又骂你舅舅吃草，你都不说说他啊。”谭老师是“花轮”同学的舅舅，因此“花轮”同学很害怕谭老师回家给父母打小报告，政治学得最好，也是政治课代表。
　　“花轮”回头淡淡地看了我一眼，眼神冷漠，什么都没说，就回头继续看黑板。

　　难道我今天哪里得罪他了？送的贺卡他不喜欢？贺词写错了引起误会？我不明白一个前一天还亲切无比的同学可以瞬间变得陌生，好像我欠了他钱不还似的。
　　我在脑中反复回忆今天与他的所有对话，难道我们聊电视剧，我说的“杨宗保愚忠得令人讨厌”惹到他了？他崇拜杨宗保？我不得其解。
　　不过田静说得好，当一个问题想不通时就不要去想，某一天会突然变通的。对于这一点，我十分同意，所以，我很快忘记了“花轮同学”的别扭。

　　讲台上，古板的老头依旧试图勾起我们的爱国热情，大谈特谈社会主义的美好。
　　我不知道共产主义目标什么时候会实现，我只是想，奢望一部分人先富起来然后带动全国人民共同致富应该是个很美好的愿望。从我的感觉来看，人，都有劣根性，大多自私。而商人，更甚，所以自古以来就有奸商一说，为商不奸，何以赚钱。靠一部分先富起来的奸商拿出钱来建设社会，让我们共同富裕，何其难也。所以，我不信神，不信佛，也不信任何主义。为此，□□产党的爸爸对我的落后思想进行过无数次教育，无数次叹息我的自私想法与落后的政治觉悟，常喃喃道我们是垮掉的一代。
　　其实，无论50后，60后，70后还是80后，90后，00后，哪一代都有优秀的人，也都有腐败的人，无论哪个时代，都会有上进的人，懒惰的人，爱国的人，卖国的人，道德高尚的人，恬不知耻的人。每一代人都在当时特殊的社会环境中长大，什么样的环境长成什么样的个性，谁又有资格嘲笑谁呢？我们都不过是某个年代里长成这个年代孩子该有的样子，如果要说错，不过是整个社会环境的失误。

　　所以对于我来说，学政治，主要就是背书，只要记忆力好，考试就问题不大。基于我极低的政治觉悟，政治课上，我又开小差了。

　　偷偷拿出今天收到的所有的贺卡，低着头，开始一张张翻看。
　　第一张，我就挑出唐峻刚才送的。是一幅很漂亮的卡通画，很可爱，也很平凡。翻开，里面只写了一句话“圣诞快乐！”
　　下面空白的地方很多，于是画了一座塔。
　　我极其失望。或许之于我，他实在没什么话说吧，所以宁愿随便画几笔填满空白。
　　抬头，看着他的背影，似乎在十分认真的听课，背，挺得笔直，手中的笔在书上认真记着笔记。

　　收回眼神时，我发现，杨慧似乎也在偷偷看贺卡，只是，那一张，看得有些久了，我瞟了过去，上面也只有一句话“Happy Chrismas!”，落款是：黎伟强。
　　班长？一瞬间，有什么掠过心头，即使我不够细心，常常后知后觉，这一刻，有什么，也在心里开始清晰起来。因为，杨慧这样落寞的表情，我只见过一次，那是在她唱《独角戏》的时候。
　　似乎发现了我，慧子转头看了我一眼，勉强笑了笑，合上了贺卡，然后假装认真听课，却始终心不在焉。我想了想，最终还是忍住了提问的欲望。

　　我继续翻看自己收到的贺卡。
　　慧子给我的祝福是：“都说流星有求必应，我愿意守在星空之下，等到一颗星星被我感动，划破长空，载着我的祝福落在你枕边，祝你圣诞节快乐，永远快乐！”
　　田静的是“雪花固然美丽，也总有消融的一天；阳光虽然灿烂，也总有落山的时候；记忆纵然深刻，也总有淡忘的时刻。唯有你我友谊，永不褪色。圣诞来临，祝福我一辈子的朋友，幸福快乐，心想事成！”
　　那时候，我们真的以为，友情都是可以天长地久的。

　　欧阳写的是：“圣诞节到了，我希望，不管你脚有多臭，圣诞老人都愿意往你袜子里塞礼物和我的祝福。”末了，还画了一张超大笑脸，生怕人家不知道他是猪头似的。
　　猴子的最简单却最让人哭笑不得：“希望男人婆越来越有女人味。。。。。。。”
　　而大熊抄的那段恰巧是我买的某张贺卡上的印的一句话，“送你一颗最大最美的圣诞树，为你挂满了祝福的彩灯，为你点缀着快乐的铃声，为你装饰上幸福的美梦，当圣诞钟声敲响的一刹那，你的生活将流光溢彩。”看来他也为了显得有文采，学了我的那招拿来主义啊。
　　。。。。。。
　　那年圣诞，我收到了许多贺卡，有老朋友的，也有新朋友的。我以为那张没署名的卡片是自己收到的唯一情书，却不知道，原来，不经意间，就忽略了许多，错过了许多。

　　从初三那年，突然感怀即将毕业，于是将那年收到的所有贺卡找了个纸盒子装起来，却没料到这个习惯一直延续下来，一直到后来开始流行电子贺卡和短信电话。到搬家时，偶然发现，有几大盒的卡片，一直收在柜子的角落。
　　再翻开时，五味杂陈，记忆如洪水般涌出，许多人，许多事，会一幕幕如电影回放，有声的，无声的，清晰的，模糊的。虽然有些人，连样子都已记不起来，名字却依旧觉得亲切。因为，那些人，记录了我最灿烂的青春岁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