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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内线交易事件簿-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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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躺在湿漉漉的洞穴里,仿佛有无数微小的水珠钻进了她的肌肤里,使得她浑身痒痛难耐。那些水里……有毒么?她勉强张开双眼,看到宜嗔盘着腿坐在她对面,敲着木鱼。
“宜嗔?王贯一放了你?”她想要爬起来,双手绵软无力,仿佛所有骨头都被抽走了。
“惜错啊,我的好惜错。你为我受苦啦。”
“你在做什么?我从没见你敲过木鱼。”
“我是和尚啊,当然要敲木鱼。我不仅会做这个,我还会敲钟,我也会念经。”宜嗔咧嘴一笑,“你要问我会念什么经?我会念《金刚经》。你要问我现在在干嘛?嘿嘿……我在给你超度啊。”
“超度?我……死了?”
“那还用说。你只身犯险,只为了把我救出那个老太监的魔掌。我一直以为你唯利是图,没想到你肯为了我把黑潮的生意置之不顾,还为了我假扮唐盏,在一群高手之间如履薄冰、艰难而行。可惜可惜,你最后还是栽了。你可要记住,你不是被我害死的,你是被缪沧桐害死的!我现在给你念经诵佛,是祝你莲台闻法、早日超生。反正你可别化作鬼魂来找我!”
她不能动弹,哪怕是手指想要轻微地颤抖都不可能。听了宜嗔的话,她开始相信自己是挂了。可是,她不能死,她还有很多事情没有做完。从十二岁那年离开故土,她就一直在寻找真实的自己。从妹妹在痛苦中死去,她就在追寻妹妹被害的真相。她用最完美无瑕的面具来遮掩自己的真面容,却掩盖不住心上被撕裂的一道道伤疤。
“惜错,你心中还有什么遗憾么?有什么要交待我办的?”
木鱼的声音一直都没有停息,伴着宜嗔的声音一起传来,她只觉得头疼难耐,微微启唇道:“宜嗔,我死了之后,带我回家……回家……”
“回家?你就记挂着这个?可是,你都不知道你的家在哪儿,难道我知道?对了,你在后山小仙境认识的那个小白脸儿呢?那个叫秦擅的捕快,你不想他?”
“他永远都不会知道我是谁。”
“用不用我帮你告诉他?”
“不用了……”她的声音越来越微弱,几乎是用气声在说话,“永远都不要。”
“你还真倔啊,云惜错……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应作如是观。”
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应作如是观……这段经文被反复诵念着,宜嗔的声音越来越远,越来越远,最后销声匿迹。云惜错猛一睁眼,发现自己安然躺在唐盏的床榻上。有个男人静静地伫立在床边,用冷淡的目光瞧着她。她立刻明白,她在梦中死去,又在缪沧桐的注视中醒来。此刻她面对的,是一场身份暴露的危机。
缪沧桐说:“你是五天前那晚与我交手的女子。不是唐盏。”
“军师,你有何凭据?”
“我观察你很久了。你与她身形相仿,你努力模仿唐盏,确实可以以假乱真,却也有很多细微的破绽。最重要的是,我确定了你是那晚中了我断魂掌毒的人。断魂掌毒解药难寻,纵然有万般灵药,或有高人为你运功疗伤,十数日内也难全解。此毒只要遇上一种叫凌霄草的无色无味药剂就会再度爆发。我这几日送给你的糕点里都放了这种草。不管你吃不吃,只要你闻到味道,那毒就会渗入你的体内,与掌毒相冲。最后,就会变成你现在这个样子。”
云惜错笑了。不愧是干阴谋家这一行的,所作所为绝对对得起军师这个称号。
缪沧桐一抬手,手中是一片皱皱巴巴的面具,“你很厉害,连这唐盏自认为举世无双的面具也能弄到手,还可以完美模仿她的声音。你到底是谁?”
“有什么厉害的?还不是被发现了。”她干脆闭目养神,既然人为刀俎我为鱼肉,那还有什么可惧怕的?反正她已经死过一次了,小和尚连经都给她念了。
他俯下身子,脸几乎就要贴上她的芙颊,他呼出的气息在她面上流转,他说:“看来,你对我问的问题丝毫不感兴趣。这么说来,你自然也不会告诉我唐盏现在人在哪里,你潜入卧龙帮到底是出于什么目的了?”
“反正我也中了你的毒,说与不说不都是一死?你可是智勇无双的大军师,怎么会放过我这个居心不良、跑到你们这里为非作歹的贼人?”
“那倒不一定。”缪沧桐端视着她凝脂雪白的肌肤,流波潋滟的双眸,视线在她微微樱红中泛着苍白的唇上久久停留,“只要你回答了我的所有问题,与我合作,我不仅可以保你不死,还可以帮你达成你的目的,甚至可以一直让你当这个帮主。”
她猛然睁开眼,奇怪地看着他,不管他离自己有多近,他都仿佛是立在苍茫雪原上用凛冽目光窥视她一举一动的苍狼。她说:“你难道不该忠于你的卧龙帮,尽快找出你的帮主么?”
“你连死都不怕,为什么要怕和我合作呢?”
“你连一个假帮主都可以接受,我还能称呼你为缪军师么?”
他单手握上她纤细如玉的脖颈,一阵阵冰冷的触感让她发颤。他的手好像沾着睡梦中那种潮湿的毒水滴,让她有种说不出的难受。“如果我愿意,我可以用各种方法置你于死地。比如,掐死你,或者放任你毒发而亡。或者,用刀子在你娇娆的面颊上的划下一道又一道。你是美的,何必要用那么丑陋的面具掩饰自己?你和唐盏不同。她可是货真价实的丑女人。”
门外传来响动,张溶溶站在门口道:“帮主,到了用晚膳的时候。今天后厨很是用心,做的菜都颇为精致。属下给您送进来吧。”
缪沧桐搁在云惜错脖颈上的手一紧,阴厉的眼神发出了指令。她用唐盏的声音说道:“溶溶,我不饿。你过一个时辰再送过来。”
“这……属下遵命。”
张溶溶走远之后,云惜错忽然转变了态度。她答应合作。缪沧桐点了她两个穴位,暂时抑制了毒的运行。
“说吧。”他给自己倒了一杯茶,坐在圆桌前自斟自饮,背对着她。
她终于可以稍稍动弹,勉强撑起身子坐了起来,“我不知道唐盏在哪里。我想她多半是遭遇了什么不测。有个神秘人绑架了我的家人,要我假扮唐盏入卧龙帮来找一件东西。”
“什么东西?”
“一本《紫玉琴谱》和一串水胆玛瑙佛珠。”
他的背脊一震,端着茶的手臂停在半空中,“那你找到了?”
“自然是没有。”
“你叫什么名字?”
“云惜错。”
“云……惜错……”缪沧桐重复着那个名字,甘香醇厚的茶入了他的口,却像是白水一样索然无味。他突然起身,仍用后背对着她,“我们真是一拍即合。”
“什么意思?”
“我也要找那本琴谱和那串佛珠。只要你帮我找到,我可以帮你救出你的家人。”
她半信半疑。为今之计也只有答应。只好拖延之下时间再想对策。“这样自然好。那我身体里的毒要怎么办?”
他在圆桌上留下一个小瓷瓶,“瓶中的药丸,你每日服用一颗,便不会毒发。”
“你到底……”她不住地咳嗽了起来,其实她想问的是“你到底是什么人?”她的话还未问出,他已经从后窗一跃而出。一桩买卖就这么谈成了,虽然各种蛛丝马迹都显示这将是一桩很麻烦的买卖。他不与她谈如何找到那两件宝物,也不与她商谈日后作何计划。他默然离去,就好像知道一切定会顺他心意地发展一样。她看不懂这个缪沧桐,但她更担心自己的处境。她在这里本来就举步维艰,现下被缪沧桐戳穿了身份,还被他以剧毒威胁,可谓是深陷窘境。虽然,从小她就不愿意服输,从不情愿想别人求助,但再这么下去她可真要玩完了……幸好,她还留有后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