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羽慕羽]毒》風雨如晦

3、第 3 章

　　“羽人枭獍……”忠烈王笏政看着不远处的白衣少年。

　　“是羽人非獍。”慕少艾板起脸纠正道。

　　“……不好意思，关于羽人非獍，药师你这一回是怎样安排？”

　　慕少艾一时沉吟，道，“我们家羽仔的刀法你不必有所疑虑，作为武将亦能独当一面，正面交锋时可用之；但先前江湖上各方追杀他的势力恐有残余，罪恶坑的人想来也不会善罢甘休，如今他心性未定，总令人担忧，如果让他孤身涉险，后果难料，只怕会影响大局。”

　　“如此，药师是否言重了？”

　　“怎样讲？”

　　“少年人看起来很沉稳，也是江湖血路中摸爬滚打过来的，也许他非是你担忧的那样……”

　　慕少艾执着烟管转过身，也将目光投向了白衣墨发的少年，叹了一声，道，“若你看得出他是，我也不必担忧什么了……”

　　忠烈王回过神，将信纸收好，白衣墨发的少年正站在堂下，略低着头一言不发。

　　“莫再派遣羽人非獍入翳流接应。”药师在信末落的一行字墨痕极深，好似咬牙切齿着写就一般。

　　忠烈王思量片刻，抬头叫了一声，“羽人。”

　　“恩公？”羽人非獍往前走了几步，停在门外。

　　“此信你看过了吧？”

　　“没有。”

　　“……简而言之，依信中所写，现今的状况是……”

　　羽人非獍半抬起眼睛，静静听完，最后面无表情地点头告辞，转身便走。

　　“稍等，”忠烈王复又把他叫住，“你心中的疑惑，可有向他请教？”

　　羽人非獍顿住脚步，“……嗯。”

　　“你怎样看呢？”

　　羽人非獍迟疑了一下，道，“他身在翳流之中，有他自己的行动与判断，我固然有所忧心，只是在此之外。”

　　忠烈王颔首，“你的忧心不无道理。”

　　“……况且，我们的人手不够，尚未明朗的部分势力也不宜暴露。”羽人非獍斟酌了一下言语，索性直截了当地恳请道，“请让我去。”

　　忠烈王不置可否地笑道，“——讲来你跟药师的交情真是不错。”

　　羽人非獍重新垂下了眼睛，“他与我并不熟。”

　　“好啦，”忠烈王拍了拍羽人的肩膀，“三天之后，子时，堑山关。这回的情况现在也说不准，不过预计一个时辰也足够了。”

　　“我明白。”羽人非獍领命而去，只听身后忠烈王又想起什么似的感慨了一句，“别总是这么紧张，年轻人要学会放轻松一点，你说是吧，羽仔？”

　　“恩公，也可以请你别叫我羽仔吗？”

　　深夜，西南疆外，不分之界，横云岭下堑山关。

　　独立高峰的刀者，神色沉敛，蓄势待发，却逐渐陷进了分秒无尽的等待之中。

　　四野万籁俱寂，宁谧无波的夜色下，周身是无底的黑，混沌漫延，兆示着极端的不安，脑海深处的种种经历，疯狂的惊恐的尖锐的不堪的，仿佛都曾在这样一个平静的夜里无声地酝酿。

　　刀者绷紧了身躯，不敢放任一丝一毫的松懈，试图稳住开始紊乱的心绪，指尖死死扣住了刀柄。

　　待得久了，单调的风声起起落落，似乎也变得不可捉摸了起来。夹杂的风铃声声令人心头一紧，细听之下又彷如幻听，刀者的面上有一闪而过的恍惚，眉头则拧得更紧了，薄唇不知不觉间已抿成一条线。

　　只是没有动，他依旧保持着沉然的等待，只是略微俯低了些许，静静分辨着周遭可触及的一切。

　　明月初升那一刻，白袂翻飞，六翼齐张，刀锋霎时迸射出了一线寒芒，冰冷夺目。

　　转瞬间，峰峦之上再无踪迹，留一关月华空照，半山秋凉。

　　废弃的山林小道上，数名改换装扮的翳流兵士急急而奔。去路阻且长，生死安可知，早该远远抛下的恐惧，仍是紧追不舍、如影随形，但在本能驱使之下，求生已是孤注一掷后仅存的意念。

　　忽来一阵狂风席卷，无数树叶簌簌而落，惊破寂静长空，惊起千头万绪，都到眼前，一时尽拨乱。

　　陷入恐慌的众人还不及反应，只听一声低低的闷响，入眼竟是此生最不愿直面的景象。

　　弃如敝履的断首，同伴熟悉的容颜，面目犹生，血痕犹新。

　　众人惊骇之下方寸大乱，纷纷掉头欲往回奔逃，一时竟又被震慑得动弹不得。

　　未落尽的黄叶尚纷飞在风中，不远处拄着手杖的人影悠悠回过身来。

　　“你们这么着急，是要去何处？”醒恶者神色如常，声线冷峻没有起伏。

　　“不、不是……”

　　醒恶者随意地挥了挥手，漫天枯叶连同尘埃一并落了定，林中也恢复了以往的平静。

　　一时月光流转，幽幽地照在山路上。

　　一座不起眼的小丘下，草木扶疏之间，精心隐蔽其间的一道暗门被小心翼翼地阖上，蒙面人复扯过些许枯藤断枝，凌乱地覆在门上加以掩饰。

　　处理完后续，甫一转身，数道纵横不一的寒光已迫至眼底，悄无声息，蒙面人疾退半步，腰中兵刃一瞬出鞘，夜色底下闪过稍纵即逝的血光，方才偷袭的一批杀手无声倒落，可——仍是慢了一步。

　　“快来人！奸细在这里！围起来！”

　　转眼间，又是一批翳流兵士潮水般包围了过来。

　　蒙面人被逼得退无可退，险险抵住了山壁，手掌翻飞间又添数条亡魂，奈何双拳难敌四手，虽略占了一筹优势，久战仍是僵持不下，难以突围而出。

　　但闻一连声的惨叫，一道锋锐的刀气射入了战圈，瞬间打破僵局。

　　没有人看清白衣刀者何时出现战场、又是如何拔刀出招，却眼见刀光纵横交错而来，避无可避，人潮被生生撕开了一个豁口，直到空中赫显巨大六翼，一刀荡尽无数尘沙，战场上，惟余漫天翩飞的白羽。

　　刀者越过遍地的尸首，几步掠至蒙面人身边，低声道，“慕少艾，我来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