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访福家如珊受闲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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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乘暖轿抬着如玥到了福府的门前，从前在家中她与长姐最是亲厚，因此如珊虽然嫁到了福家，但是平日里倒是时常唤如玥过来陪同一起说一会子的话。
这福家在乾隆爷年间已是炙手可热的大家族了，如今的福长安官至户部尚书，又得以侯军机处，更是朝中显贵，平日里前来巴结讨好的趋炎附势之徒也是不在少数的。
论说善庆不过是个正六品的理藩院小官，他们的家世本不在福家的眼里。但一来那福家大少爷福靖德是死了妻子要续弦的，二来家里的老太太和夫人都主张要一个温婉沉静的，家世略低一些也没有关系的，这才选上了善庆的长女钮钴禄如珊。
只是这福靖德却不是个值得托付的良人，虽说给了如珊正室的名分，但家里却还安置了三个妾室，平日里也时常去那些烟花买醉之地逍遥快活。如珊虽有名分地位，可日日空守深闺，又要受那几个妾室的排挤，日子过得却并不好。
如玥随着府里长随一路走便到了如珊的屋里，她正闲来无事，坐在屋子里边抄着些佛经卷帙。
“长姐又在替老太太抄佛经了？”如玥走过去拿起如珊正在抄着的经文看了看，只见黄麻纸上写着一行隽秀蝇头小楷：
“诸法因缘生,我说是因缘；因缘尽故灭，我作如是说。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应作如是观。”如玥默默念着，和如珊相视一笑。
长姐从前在家便是个温婉柔顺的性子，如今到了福家，似乎是愈发娴静了起来，每次如玥过来看她，总觉得长姐身上多了几分静谧柔和，虽说日子过得并不顺心畅意，但好歹心境却还是开阔的。
“如玥，前几日老太太送了我两幅上好的蜀锦，是今年新进的贡品，只你知道我素来喜欢素净一些的颜色，太花俏的我穿着也不合适，本是想差人给你和如珍送过去的，只不过又想着有些日子没能见你，便想找你过来陪我坐上一会儿，咱们姐妹两个好好说会子话的。”如珊说着，一旁翠芝已经将那两幅上好的蜀锦抱了出来。
如玥知道一幅蜀锦从师傅设计定稿，一直到装机、织造出来耗时甚长，所需的工艺也甚是繁复，就是宫里边一年进贡的也不过就三四幅罢了，可福家光如珊这儿一下就得了两幅，其滔天的权势虽是炙手可热，可如玥却在心里觉得隐隐有些担忧。
姐妹两在一块儿总是要说些体己贴心的话儿，翠芝和白萱两个送了些糕点果子和清茶过来，如珊说了不需她们伺候，便让她两个都退了出去，只留下她和如玥两个一起坐到了暖炕上头，说起了话来。
如珊免不了又提起了陈家表哥那件事情，他从小便喜欢如玥那是府里头大家都知道的事儿，如今如玥已是十四芳龄了，听说这一阵子仿佛是有些动静的。
如珊笑问：“好个二丫头，听说陈子山这些日子总是给你写信过来，那信里头可都说了些什么？”
如玥正拿着白瓷碟中的椒盐花生要放到嘴里，听如珊说起这个，忙道：“定是宝婵那促狭蹄子什么时候悄悄透了话儿给你吧？”
“别管是不是宝婵说的，你自己又是如何意思？陈家表哥的家世虽算不上大富大贵，但总也是个安稳的，嫁过去又是正室嫡妻，他心里有你，若你要他不再纳妾兴许也是肯的。如玥，你就真的不考虑考虑吗？”
如玥蹙了蹙眉：“长姐也是要来取笑我的吗？那陈家表哥的心思我自然是知道的，只不过我若要嫁，自是要嫁一个我一心喜欢的，从小我待他便只有兄妹之情，那些书信也全都收了起来，我也是要一并都还给他的。”
“当真是不愿？”
如玥摇了摇头。
如珊知道自己这个妹子的性情，是个有主意的，想到了自己不由感慨道：“若真要能嫁一个自己一心喜欢的，倒真是好的。如我一般，虽嫁入这高门大户，看起来风光，比旁人更多享了些富贵，可个中的苦楚自己却是知道的。只是缘分之事可遇不可求，世间上擦肩而过有缘无分的也不在少数，莫耽误了自己才好。”
如玥见姐姐说话神色之间颇有些感伤，便问：“长姐，这些日子，姐夫可来了你这儿？”
“他又怎会来我这儿？”如珊自嘲笑笑，阖府上下皆是知道，她这里不过是个摆设罢了，福家长子嫡孙需要个知书识礼又上得台面的正妻，她便被安置在了这里。可是福靖德平日里多数的时候是在外面烟花之地喝酒应酬，就算时而醉醺醺的回来了，也是到几个妾室的屋子里。
那边厢柳氏才得了一子，他去的便是更多了些，若不是老太太有时训诫让他过来如珊这边瞧瞧，只怕他都快要不记得自己这个继室正妻是长得什么样子了吧。也是如珊好性子，不愿争不愿闹的，这才家宅安宁，没闹出什么大事来。只是那几房小妾，表面看着她尊重，但背地里却是丝毫也不将她当回事的。
如玥是知道姐姐的这般境况的，心里头总也为她委屈着，可是如珊偏就是那样的性子，多说也是无益，她在家恪敬孝道，闲来无事便是做些女工针线，替老太太抄抄佛经。
只是看着柳氏才有的那个儿子，心里头却是有些失落惆怅的，就算丈夫对自己不怜惜，可有个孩子却总是多个依靠的，她也想要个孩子，至少在这高门院墙中的漫漫长日，也可以聊以安慰了。
这些话，如珊都是放在心里的，就是对着如玥也没有说，也许是她自己知道，想要一个孩子对她来说，也是一件渺茫的事吧。
两姐妹坐在一处聊了许久，如珊听如玥说近来额娘的身子好了许多，心里大是宽慰，不由分说便要留如玥下来用了膳再回去。如玥想着府中横竖也没什么大事，两姐妹难得一聚，便也就应下了。
如珊唤过翠芝吩咐道：“今儿二小姐在我这里一同用晚膳，去小厨房吩咐一下，做个香油膳糊、肉丁黄瓜酱，糕点再弄个梨肉好郎君和糖蒸酥酪，都是二小姐喜欢吃的东西。”
翠芝杵在那儿，低低应了一声，可却站也不是走也不是的样子，好像还有什么话没有回一般。
“你这丫头，既是听清了还不快吩咐下去，愣在这儿做什么？”
翠芝这才犹犹豫豫开了口：“大小姐，之前您说了咱们这屋的膳食清淡些就好，不必每日多弄花样出来。后来……后来柳姨娘那边就做主将咱们小厨房里的一个厨子调到了她那边去用。”
如珊一愣：“这是什么时候的事儿，我竟一点儿也不知道？”
“上月调了过去的，奴婢原说是要回过了小姐的，可是柳姨娘那边说话凶得很，不让奴婢将这事儿同您回禀。”翠芝小声答着，一双手死命绞着，大约是怕如珊真的怪罪了她。
如玥一听，这柳姨娘也实在太过大胆了，怎么说长姐是妻，她是妾，这样岂不是就堂而皇之地欺到了姐姐头上来了？
“翠芝，那你就去同那边柳姨娘回话，说长姐这边要用厨子，让她立刻就还了过来！”如珊不做声，如玥可没办法替姐姐咽下了这口气，口气也厉害了几分起来。
翠芝仍是站着嗫嚅道：“原本今日既是二小姐来了，奴婢过去回一声，柳姨娘那边想也不会刻意留难，只是今日……今日那柳姨娘家的舅太太来了，此时正在她屋子里坐着，也等着……用膳……”
如玥一听气道：“这叫什么话，人是长姐这边的，就算是论身份地位，也该是她让着你才是，莫不是她瞧着长姐你往日里不同她们计较，如今竟就这样要欺上头来了？！”她站起身来，拉着如珊的手便要朝外走。
“长姐，我同你一起到那柳姨娘的房里去问个明白，怎么说你也是福家长公子的正妻，何苦要凭白受她的气？”
如珊心里虽气，可却不想闹出事端，搞的家宅不宁，按着如玥的手道：“二妹还是算了，何苦要去闹上一闹，大家的脸上都不好看，往后也还是要在一个府院里呆着的。”
“正是因着以后还要呆在一处，长姐你才更不因忍气吞声。今日是借走一个厨子，明日便不知道还有什么要一并借走的，要是等到她们蹬鼻子上脸越发嚣张了开，到时候将你正室的位置都‘借’走了，那又该怎么说好？！”
如玥一半是气柳姨娘的过分，另一半也是恼着姐姐这般软弱的性子，但凡她是个强硬一些的，又怎会被个姨娘这般膈应？
如珊沉默不说话了，如玥拉着她道：“长姐既是正室，便该拿出些正室的样子出来。往常没什么事儿大家是井水不犯河水，可任由她们欺到了头上，便是你闷声不响，我这个做妹子的却也是断断不肯应的！”
作者有话说第5章 访福家如珊受闲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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