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两相遇郎情妾意露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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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晌午，大家也都歇了一阵，精神恢复了些许，福老太太便在风荷亭设宴，邀了大家一同过来，一边赏荷，一边喝酒吃饭。如珊有这身子，便格外被照料了些，酒也是不许吃的，还有那些寒凉之物也是被禁的。
福老太太来了这别苑整个人神清气爽，心情也更开朗起来。如珍见老太太心情好，便上前福了一福说道：“今日老太太设宴，珍儿想为大家助助兴。”
福老太太问：“哦？你想怎么个助兴？”
如珍微微含笑，站开了一步，亮起了嗓子缓缓唱了起来，唱的是宋朝周邦彦的一曲《苏幕遮》：
燎沉香，消溽暑。
鸟雀呼晴，侵晓窥檐语。
叶上初阳干宿雨，水面清圆，一一风荷举。
故乡遥，何日去？
家住吴门，久作长安旅。
五月渔郎相忆否？小楫轻舟，梦入芙蓉浦。
如珍的嗓子清亮，低低吟唱，歌声如溪水一般潺潺流淌，座中众人都凝神听着，老太太原本并不是很喜欢如珍，但听这一曲，却也是发自心头的叫好。一曲唱毕，朝如珍招了招手，亲给她端了一盘鲜果吃，还说：“你这丫头，歌唱得倒真是格外动听，从前倒是没听你姐姐说过的。”
如珍低头含笑：“老祖宗过奖了，不过是平日闲来无事唱着玩儿罢了，又哪里值得一提呢。”眼角余光微微瞥向坐在一旁的福靖恒，可见他只是自顾自端着酒杯吃酒，脸上并未露出惊艳的表情来。
如珍自从获准一同前来幽兰别苑，就开始每日用银耳泡上白醋炖了梨条一同吃，这才使得今日能在这儿讨得老太太的欢心，原以为今天这么一亮歌喉，这福二公子也必会惊艳，可没想到他却面无表情，好像对她刚才的歌声一点儿也不感兴趣。
老太太朝如珍呵呵笑着：“你既是唱得这样好，往后便多唱我听听，住在这儿也没什么别的乐子，能听听这样的曲儿，倒也不会那么气闷。”
如玥吃了一颗荷花露酿的果子，淡淡说道：“妹妹唱得的确动听，周邦彦虽鲜少好词，偏这首的意境却是不错的。”
福靖恒点头赞同：“二姑娘读过唐诗宋词，不知道最是喜欢哪个文人雅士？“
如玥歪着头想了想道：“要说风骨，偏爱老杜，若是恣意潇洒则是青莲居士最佳，但要说起最喜……玉溪生的诗却是最得我意。”
“秋阴不散霜飞晚，留得枯荷听雨声。”
如玥接了一句：“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
“好了好了，”福老太太在旁笑着打断了他们，“好好的吃酒听歌儿，偏你们两个在这儿文绉绉地吟诗，还怕往后没日子聊么？”
如玥脸红了红，那边如珍被晾在一边，听他们两个一来二去了好一阵子，心里顿有些不乐，这时候回了席上，闷闷吃着菜。望向福靖恒的时候，他看到了便礼貌地点一点头，但更多时候，他的眼神一直都留在如玥身上。
“她到底有什么好？一个两个，都跟着了魔似的都要围着她转，香芸你倒是说说，刚才明明是我的歌儿惊艳四座，可为何到最后她简简单单几句话就又把大家的注意力引开了呢？”
如珍坐在凝霜阁前的小亭子里，采着已经快要谢了的残花，一瓣一瓣地掐着花瓣，恨恨说道。
“三小姐，您莫要心急，今儿老太太不是已经夸赞您了嘛。”
“你懂什么？我费了多大的力气这才能让老太太对我好了一些，可她呢，老太太喜欢，二公子也喜欢，真是不知道她究竟是哪里比我强了去？！”
香芸也是个机灵的，这几天早看出了如珍对福靖恒是有心思的，便顺着如珍的话说：“那可不是，要论样貌，三小姐比起二小姐更加美艳，只不过想是二小姐与福公子认识在先，这才聊得更加投机些的。”
“那你的意思是？”
香芸给如珍出着主意道：“三小姐若是能多和福公子接触，多谈一些诗词歌赋之类的，想来以三小姐您的才貌，定是能吸引福公子的。”
如珍咬了咬唇，她也想多些接触的机会，可是那晚在镜湖边偶遇，福靖恒不过是礼貌客气地同她聊了几句，那以后便再没有单独见面的机会。要想多接触……
“三小姐，这件事就让奴婢替你去办吧，保准令你满意便是。”
***
福靖恒是欣赏如玥这样的女子的，这天晚上，他信步闲游，正走到了望月小筑门前。夏日夜风习习，如玥闲着无事，也正同宝婵一起出来走走，想要乘乘凉，见了福靖恒，宝婵十分知情识趣地走了，留下如玥和福靖恒两个。
他手上拿着那支紫竹长箫，一身月白锦绣的衫子，在清冷的月光下显得更如谪仙一般，脸上是淡淡欣慰的笑意。
“二姑娘，好巧。”
“这幽兰别苑处处雅致，大好月色自然是不能辜负的。”如玥瞧见他手里的箫，说道，“昨晚上便听到了二公子的箫声，悠悠动情，很好听。”
“闲着无事，随便摆弄罢了。”
福靖恒突然愣愣看着如玥，这么直接地盯着她，弄得如玥不由一阵发窘起来，低了低头，问：“怎么这么看我，我……”
“别动！”福靖恒低声喊道。
如玥被他严肃的神情吓住了，站着一动也不动，镇定下心神问：“怎么了？”
“你别说话，也别动，有条蛇……”话未说完，福靖恒突然一个箭步窜上，一把将如玥猛的拉到自己身后，另一只手迅速抓起那条蛇，拎着它的蛇尾狠狠抖了几下，直到那条蛇浑身骨架都被抖散了，这才将它甩了出去。
如玥早就吓得花容失色，站在福靖恒的身后惊魂未定。想到刚才他一定是发现了有蛇向自己游来，这才盯着自己看的，而她还以为……惊慌之下，心里又是羞怯又是尴尬，手扭着帕子，却连道谢都忘了。
“这个季节就是蛇虫鼠蚁多些，已经交代过别苑的管事好好查扫一遍，不过也未必就能都除尽了的。刚才，你吓坏了吧？”
他一回头，正对着如玥的脸，两人站得那么近，鼻尖几乎都要贴在了一起。他的呼吸，她的心跳，在这样寂静的夜里，在这明媚动人的月色下撩拨着对方的情思。
他是翩翩公子，文武全才，志向又高；她是豆蔻佳人，心有七窍，善解人意，最是个玲珑剔透的人儿。
郎才女貌，其实彼此都怀着浅浅的心意，只是从未有机会点破。她灵动的眼上被月光蒙了一层氤氲，长睫如蝶翅一般，福靖恒的心里涌起一股难以言说的感受，就仿佛是暖暖清泉在四肢游走，又仿佛是蓦然之间被人狠狠敲击了一下心房，那些朦胧的悸动，此时此刻都无比清晰起来。
突然有一种冲动，他很想就这样把如玥拥进怀中，可是理智告诉他，他不能这么做，他喜欢她，爱慕她，可也尊她、敬她。
两人这么默默地对视了片刻。
“你……”
“你……”
异口同声。
福靖恒在边关历练了一年，风沙扑面也从未让他像今天这般恍然失措，原来喜欢上一个人就是这样的感觉，有点惶恐，有点兴奋激动，想要揣测对方的心意，又怕自己一不小心说错了话，惹恼了她。
他便不说话了，不知什么时候，眼神里泛起了喜悦温柔的神采，望着如玥，竟一点儿也不想移开了。
她的心里也是同样如此，自从在福府相见，她心里便留下了福靖恒的影子，几次三番宴席相谈，更觉得他是个可当知音的人。刚才他将她拉到身后，她心底里升起了一种从未有过的感觉。
小的时候，她也遇到过蛇，吓得哇哇大哭，是阿玛将她抱起来，拿棍子将蛇打死的。而现在，除了她阿玛，却有另一个男人这般保护她，刚才他握着她的手，她的脸竟是那样滚烫，心扑通扑通跳着，几乎就要跃了出来。到底是因为害怕才会如此，还是因为，还是因为他呢？
“二公子，刚才……多谢你了。”如玥憋了半天，终于说了这么一句。
他的脸上掠过一层淡淡的失望，他在期盼什么呢？除了谢谢，他还在希望她会说什么呢？
可他除了一句“二姑娘客气了”之外，他又能说什么呢？只怕是多说了话，唐突了佳人。
被那条不速之客这么吓了一吓，如玥也没有了兴致，再加上脸颊滚烫，虽然在夜里根本看不出来，可她自己心虚，搪塞了几句便匆匆回了望月小筑，直喝了一碗冰爽的酸梅汤才算是冷静了下来。
福靖恒却仍站着，痴痴看着如玥远去的身影，一直到人不见了，月亮也掩进了云层，他还是仍在那里站着，脑子里就像被放空了一般，什么也没法去想，没法去思考了。
如玥，如玥，他在心里默念着佳人的名字，一千遍，一万遍……
原以为这样深寂的夜里，连知了也早就躲起来睡了，可他又怎知道，刚才他和如玥的那一番情形却早已落在了旁人的眼里。
暗夜中，树影婆娑，又有谁起了别样心思？
作者有话说第15章 两相遇郎情妾意露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