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条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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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承泽捧着一本书站在法学院二楼，看着楼下进进出出的学生。
楼下，杨穆裹着夹克大步走出门，消失在拐角。
学院监督杨穆老师最近几天似乎特别忙。
从木承泽入学开始，第一个注意的是辅导员，第二个就是杨穆。前者是因为负责学院一二年级学生的大小事情安排，如果一二年级是一个班，他就是班主任。而杨穆则是不看职务就令他留意的。
精瘦的身材，略长的直发，长眉斜飞，目光锐利，鲜少笑容。永远一身笔挺黑西装，走路目不斜视，脚下生风，偶尔被他看到会从心底升起一丝惧意。
学生们大多不敢去找他，除了个别胆大的女生——杨穆有一张漂亮过分的脸。
比木承泽还要漂亮，甚至比木流光都要好看。那是锋芒毕露的美，刀削一般，令人肃然起敬，不敢大意。
杨穆本科读心理学，研究生读法律硕士，博士专攻犯罪心理学。如今职务也不可小觑。负责国家廷会支线有关的事务，是政治方面的指导者，和学院运行的监督人。作为教育方面的廷会预备成员，能够分到全国第一的高校，而且是相当光鲜的法学院，足以说明他千里挑一的能力。
尤其是一次不经意听到他对某个老师手上的案子做的分析之后，木承泽就一直对他抱有很大的兴趣。
只可惜，这个人着实难以靠近，而木承泽还没到十分感兴趣的程度，并没有怎么执着。
二楼，木承泽又翻了一页书，指尖“哒哒的”扣着围栏。
上次发展会议上，杨穆在混乱中当即就向提问的自己看过来。几天前找辅导员，他又在门外徘徊了一会。不得不承认这个男人敏锐多警惕的有些可怕。
简直就像活在侦探小说里的人物。
有这么一个人在，不太妙啊。
前几天，木承泽趁人少无事的时候，运用能力得到了辅导员打算推举的人选。如他所料，不是别人，正是初存。同时他也每天一个，分时段将六个候选人约出来，提问了他们参选的动机，当选后的打算，和确认对方的才智和人品的问题，再加上平时的了解，做了六个人能力的排名，最终选出了他认为最佳的一个。显然，这一个与辅导员看好的人选不同。
因此现在木承泽只有两条路可走：让参选人失去资格，让选择人听从他的指挥。
木承泽用能力提问就会得到真实的答案，同时能通过深度催眠使对方忘记被提问的事情。但催眠无法在众目睽睽之下进行，也不能在催眠期间让辅导员听到答案，更何况，这种手段还有一个最大的缺点。
时间。
那日以后，木承泽在校园内外寻找了数十个人验证催眠的可行性，得到验证后又精心挑选了四个校外的具有高知识水平的人，对他们进行反复的催眠实验。实验表明，催眠不会破坏人类的大脑神经组织，几乎没有后遗症，但无论如何练习，最短时间都在三十分钟以上。
这样的话根本做不到即问即答。
不，在众人面前提问太明显，连这个能力都不能运用。
【问出真实】什么的，真是太不方便了……！
另一条道路，是控制辅导员。但是通过催眠植入想法，控制思想极为困难，何况如果对辅导员洗脑，他周围的人都会发现异常，尤其是杨穆，一定会直觉的认为与自己有关系。
有什么办法……
【问出真实】应该是一种控制精神的能力，属于控制输出而不是输入。想要操纵别人则需要输入的能力……输入……通过输出……输入……
木承泽忽然灵光一闪。
如果这种能力是像打开数据库一样，输入关键词搜索就可以提取粗答案的话，就表明任何信息都可以被提取出来。
催眠中有把某一部分意识扩大的方法，就像将潜意识提升为意识的一部分。如果这种能力是这样的原理，再配合催眠就可以将想要的部分提出，扩展，从而轻松的改变一个人！
将一个积极的人的消极部分提取扩大，使他变得阴沉孤僻；把一个高傲的人自卑的一面提取扩大，使他失去自信——顺着这个思路下去，甚至可以把人的善良面扩大，使人类变得美好！
一楼一群上课的一年级生鱼贯而入，没有一个人注意到站在二楼的木承泽。
他背靠栏杆，手掩住半张脸，控制不住的低声笑。
对啊，怎么没有早想到。
就是这个——
通过输出达到输入的目的！
“方向不错，结论有问题。”
木承泽心中一惊，唰的看过去，眼底泛起几道皱褶微微颤动，闭了闭眼，温和地笑起来。
“R，”他说，“看来正常装扮更适合你。”
“R什么的，好像人类没有叫这种名字的，以后可以称呼我安赫。”
R，或者安赫，抱着胳膊靠在木承泽旁边，打扮的是另类的清爽。
黑色乱翘的短发，略显苍白的脸，黑得过分的大眼睛以及标准的圆形黑框眼镜。肩胛骨看着清瘦，白衬衫，灰色牛仔裤，帆布鞋，只有左手小指上巨大的黑多棱石戒指有些扎眼，却与整体的气场十分吻合。
有些诡异，有些呆。
“安赫，R的法语发音，你是法国人么。”木承泽不紧不慢，“看来你不太习惯做一个正常人，居然这么不自在。”
“不自在，很不自在。”安赫目光呆滞的拽着自己的短毛，“就像拆掉了木偶的引线，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动作。笑也笑不出来，走路都没有力气。”
“这就是在人群中生活的代价，要依附于大众意识。”木承泽伸了伸懒腰，神清气爽，“保持这样好了，我很喜欢。”
安赫愣了愣，扣扣脸：“呃……谢谢。”
“方向不错，结论却大有问题。”
木承泽重复着这句话，继续翻书，像被内容逗笑了，看着安赫：“还好你来了，不然都不知道怎么找你。”他推了推眼镜，镜片上闪过一道光，“安赫，如果有售后服务，是不是也应该附赠使用说明书？”
安赫挠挠头：“我以为你会是乐于自己研究的类型。”
“是的。”木承泽合上书看向远方，“上课不听，只是对着公式和卷子研究，找出考点再与书上对照，我一直是这样做。但如果没有教师的批改，偶尔也是会犯错的。你似乎能够读到人类的想法，因此所评价的是我刚才的想法。方向正确，是指对于能力原理的分析。结果错误……是什么？”
安赫伸出一根手指：“准确的说，你的结论是部分正确的。”
“噢？”
“你认为能力的原理是有目的的提取意识，相当正确——非常好。而且扩大提取的意识，也是能够做到的。但能力都是有限制的，何况我们是家为客人量身定做能力的店铺。”
“什么意思？”
安赫嘿嘿笑了笑，眼神让人觉得不舒服。
“阿泽，这一这么叫你吧。你是想要知道人们的真实想法不是吗？的确，现在你可以获知所有人的真心，但其实你所期待的却不是正面的结果……”
“潜意识中，你是希望对方在隐藏肮脏的想法的。”
“……”木承泽无语。
安赫继续说：“阿泽期待的是坏的意识，因此虽然全部意识都可以提取，但只有负面的意识才能扩大。比如说消极，比如说自卑，疯狂，猥琐，恶意……”
“但催眠也可以扩大正面意识。”
“在得到能力的同时你就与普通催眠师不一样了，使人变好这一点你已经无法做到，这是限制，不信可以试一试。”
木承泽说：“就是说，无法把人变成好人，却能变坏。”
“也不是变坏。”安赫黑洞洞的眼睛诡异的弯起来，“是能变病态。”
木承泽睫毛颤动。
病态。
“阿泽。”安赫阴阴的笑着靠过来，“只要你愿意，可以把任何一个人关进精神病院——关一辈子！”
“为什么？”
“你的能力是控制输出，其实不靠催眠，或者浅度催眠，就可以增大能力作用人特定意识的输出。在未来等你更深入的研究和掌握这种能力，会发现它十分的方便，方便到……让人无法想象。”
“……未来，会到什么程度？”
安赫笑：“这个到未来你自己就会发觉了。”
木承泽转身就走，安赫伸出手“啊”了一声，迅速道：“还有一件事情没有告诉你！使用能力是有条件的！”
木承泽停下脚步：
“条件？”
安赫擦了擦汗。这个人还真是，没有用就立即背弃，一点情分不讲。他闭着眼睛清了清嗓子：“条件就是……咳咳，阿泽你想知道条件吗？”一睁眼吓了一跳，木承泽的脸离他不到五厘米，气息强悍，笑容却如春风拂面：“想啊。”
啊呀，真可怕。
安赫连退三步，心怦怦跳，感觉全身的毛孔都张开了一齐飙冷汗。
木承泽逼近一步，柔声：“安赫？”
“好啦好啦我说！”安赫举手投降，“你听好了，这可不是一般的条件，相当严苛的！”
“说。”
“就是……就是……使用人必须活着！”
“……”
木承泽冷冷的看着安赫，无聊的转过身准备走。
这时，安赫的声音忽然沉稳下来，带着阴笑的腔调。
“这并不是个容易达到的条件哦。”安赫嘴巴弯成下弦月，眯起眼睛，“因为如果能力被人发现，使用人就会——”
“死。”
死。
木承泽瞳孔皱缩。
就是说，如果他哪天催眠失误，没有清除干净对方的记忆……
他问：“如果对方仅仅是猜测呢，如果被发现后抹去对方记忆呢？”
安赫笑了笑，满意于夺回主动权的感觉：
“你们法学无论什么都是讲构成要件的。‘发现’的构成要件，就是准确无误的，肯定的猜出具体的能力，并且——在使用人面前宣布让他听到就可以。”
“在那一刻，你就会死。”
他愉悦地笑起来，食指戳着脸颊，显出酒窝一样浅浅的凹陷：“现在后悔也没问题哦。赠品是无法退回的，但我可以把它调到你的潜意识中，只要你不用它就自然不会被发现。怎么样？”
走廊上静悄悄的，没有人能听见他们轻柔的对话。
木承泽忽然笑了两声。
安赫咬指头。呀，不是逼疯了吧。
全优生木承泽的背影玉树临风，转过身来，笑容完美，声音温和动听。
他说：“安赫，我能对你使用能力吗？”
安赫瞪大眼睛，好半天才回答：“呃……按理说是不能。不过不排除你看穿我，找到对我也有效的方法。”
这个人脑子里究竟在想什么，主意都打到我头上了。他想。
“是这样啊。”木承泽开朗的叹了口气，“那么你说的话我也不能全部相信，对不对？自然，就算没有被发现会死这种条件，我也不会让自己暴露。不过现在我不确定你是否告诉了我全部的功能，还有全部的条件，因此如果能够随时联系到你，我会很感激的。”
木承泽一副阳光少年的笑容。
感激？
安赫歪了歪头。
这个词从眼前的男人口中说出来，总觉得有些吓人。
他干巴巴地开口：“其实，我可以随时随地跟着你的。而且我最近因为一些大大小小的事情，正处于流离失所的状态，急需一个住所。如果，我是说如果你们家有空房间的话……”
木承泽果断挥手：“否决。”
安赫顿时愁苦：“再考虑一下嘛。住在一起我就可以随时供你提问，给你意见，你都不需要联系我只要喊一声名字……”
“否决。”
=m=。
木承泽瞥着安赫没精神的外表和古怪的大戒指。他才不想要把这样一个人带回家，尤其是上次他说出“漂亮的弟弟”这种话以后。流光需要单纯美好的成长环境，任何一丁点可疑因素也不能放进去。于是，他微微一笑：“安赫，你只是想要一个住所的话，我倒是有个好主意。”
“好主意。”安赫抱头歪脑袋，“什么？”
“学生宿舍。”
呃……呃？
安赫呆。
木承泽满意的上前，抓住安赫的手：“学生宿舍价格低，条件好，起居交通便利。大学里商店、餐馆一应俱全，还有无数免费资源可以参阅，知识文化浩如烟海。尤其是我们学校，补贴多，花费少，绝对满足你的要求。”
安赫呆：“可是……可是……”
“难道这么点花费都在意吗？五星旅馆一天费用能在这住一年，就算你出去租最低档的房子，也要比这里贵上好几倍。如果担心入学手续，你又不是普通学生，我相信自然是没有问题的，对吧？”
“可是我不喜欢跟别人一起住。”
“住我家也是跟别人一起住。”
“阿泽你没有关系。”
“……”木承泽眼睛亮了亮，“噢？”
安赫看着木承泽明亮的眼眸，顿时汗如雨下，有种自己挖坑自己跳的感觉。
“那啥，阿泽……”
“那就跟我住一个宿舍吧。”
“……”安赫瞪眼。
啥？
跟这条老狐狸住学校？
木承泽笑眯眯的：“我现在住的是四人间，不过学校还有两人间宿舍，空间大，基础设施也比四人间好，但是是供研究生住的。如果你能把我们两个一起调到二人宿舍的话，一定会相当不错的。我周末回家，你还可以独享整个宿舍，啊，实在是划算了。”
安赫汗流如瀑布：这小子……果然。
最终木承泽天真愉快的说了一句：“我知道你能办到的，下星期给我结果。”就优雅的迈着猫步下楼。
安赫看着那个秀气的身影，抹了抹汗。
这种人，果然算计不得啊……
花香满溢的校园里，木承泽拿着一本潜意识的书散步。周围许多女孩小心的看他，怕被发现，又希望能看到他正脸。
闲适的外表下，木承泽的大脑精密的运转着。
候选人中，除了初存还有两个可能的人选，是他通过能力从辅导员口中问出的，第二第三有希望的人。不仅如此，辅导员还回答了其他三个根本不作考虑。
这两个人是耀眼夺目的封棋和老实沉稳的路肃。前者能力出众，但人缘一般。后者踏实肯干，有心变革，为人喜爱，但因不屑于做小动作，一直不被学院领导们所重视。
路肃，就是木承泽想要的人选。
想要达到这个目的，要首先调换初存的潜意识，使他不想承担责任或者惧怕竞争，放弃竞选——至于他到底会不会放弃，只要在用能力确认就可以了。对于辅导员，要调换他的潜意识，使他嫉恨光芒耀眼的学生，嫉恨到即使学生会投票封棋多的情况下，也会否决这个人选——这比初存还要简单，掌权者是最任性的。
然后，等竞选尘埃落定，再用催眠的方法淡化二人调换潜意识的效果，避免过大的影响他们的人格——
如此一来，目的达成。
下面就是调换潜意识的练习了。这种实验危险性大，找一般人一旦失败就会有很大问题。怎么办……
木承泽站在浅黄花树下，捏着下巴仿佛在思考哲学问题，引得路人频频驻足。
只有这样了吗？
找……那个人。
他专心思考，没有看到自己背后杨穆探究的目光。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条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