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零之境界》风雪火锅夜

2、【Story 1】边界线

　　（0）
　　雨还在下着。
　　细细的雨丝，好像一张绵密的网，铺天盖地地将这座城市网住。这片钢筋水泥的森林被困在低沉的天空下，铁灰色的脉络里有霉菌悄悄滋长。
　　“天河街星光大厦50米区域内，观测到了中度灵骚反应……”
　　“哦，星光大厦啊，我就在那附近，顺便去看看好了。”她站在一排专卖店的屋檐下，打着手机，目光落在眼前这条繁华的商业街上。隔着宽二十米不到的街道，那座全市商业与金融中心的商务大楼就矗立眼前，高达79层的楼体，犹如直刺云霄的塔，在头顶投下巨大的阴影。
　　“明天就是高考了，你怎么会在天河街那边？”电话里的声音透出微微的不满，可以想象对方皱着眉头的样子。
　　“嗯，我看中了一双天美意的鞋子，蓝色的海魂风，还装饰着可爱的海星。”她很开心地说，手伸出屋檐外，一缕风穿过雨幕，绕在指间，带来淡淡的海的咸湿气。
　　“你啊，是不是太松懈了点？”
　　她聪明地选择不说话。对方沉默了下，无奈地嘟囔，“好吧，我也不该在你快高考的时候还给你派任务……可现在实在人手不足……”
　　“小羽，你还是该找个搭档。”已经不知是多少次了，对方耐心地提出。她每次听到都想笑，不自觉就联想到那些盼孙的老妈，催着女儿早日嫁出去。
　　她也不知是多少次回绝了。“不是还没有合适的嘛。”和那些宅在家里的老姑娘一样的理由。
　　“又不是谈婚论嫁一辈子的事，小羽你太苛刻了。”
　　“我可觉得搭档比配偶还重要啊。”她轻声说，“我可是要把关系生死的背后交给他，不小心的话，一辈子可能眨眼就没了。”
　　她挂断了电话，打开手机上的GPS系统，一个红点在屏幕上幽幽闪烁着。她转身走进背后的小巷，雨丝从头顶絮絮洒落，她却没有打伞，闲庭信步般走在这条与巷外截然不同的晦暗肮脏的窄巷。
　　随着不断深入，光线越发的幽暗。阴影将这狭长的空间悄然染成一条漆黑的隧道。她索性闭上眼，聆听着风的声音。
　　衣摆带动的风，口鼻呼吸的风，穿过雨幕的风……
　　以及，来自另一个界域的风。
　　她睁开眼，已经身处真正的“异界”了。纯粹的黑暗泼墨般侵蚀了每一寸空间，暗界独特的气息阴冷弥漫。角落里亮起一只只暗红的眼睛，贪婪地注视着空间中唯一的鲜活的血肉。
　　她心跳有些加速，深吸口气平复下。她其实有点轻微的黑暗恐惧症，有时真会考虑下那个意见，是不是该找个搭档壮胆。
　　所幸，她还有“风”陪着。
　　她抬起一只手，指间有一缕清风缠绵，渐渐急速。空气的分子在无声的指令下，剧烈碰撞着，上演出一场宏大的风之精灵的狂舞，在黑暗中的影子扑上来的瞬间，刹那席卷一切！
　　那一刻，世界充满风的声音。

　　幽深的窄巷，女孩轻轻走了出来，无形的气流吹散了雨丝，她身上没有沾上一滴雨。
　　她停在巷口，静静注视着外面那条仿佛另一个世界的街道，来往的行人步履匆匆而形单影只，手里打着五颜六色的伞。
　　她看了会，也掏出雨伞来，打开，汇入那条五彩的河流中。

　　（1）
　　明语第一次见到左羽然，是在学校的开学仪式上。
　　所谓开学仪式，就是学校一学年第一场，也是唯一一场在中心广场举行的全校性升旗仪式。升上大学后，由于少了中小学每周必升旗且全校检查的硬性规定，“向冉冉升起的五星红旗行注目礼”这件事便没了曾经的肃穆心情。其实大二以上的学生是不用来参加的，但上铺的袁博打着“检验新学妹质量是每一名学长伟大而神圣的职责”这个颇有些不要脸的口号，大清早硬是把他从被窝里扯了出来。
　　“每一届学妹都是属于学长的！”从新生还未入校，袁博就在寝室里义正言辞地宣言。明语知道这是他对自己过去一年的失败的安慰与自我催眠，今年是决心要大施拳脚了。可他对老牛吃嫩草是真的没兴趣，并愿意把他可能有的机会无偿拱手相让给兄弟，所以，能不能放他回去睡觉啊？
　　明语打了一路哈欠，像只风筝似的被室友扯着飘到了广场。他刚眯着眼睛找到他们学院那面迎风招展的大旗，旁边袁博就猛捅他胳膊肘。
　　“嘿，看那边，很不错哎！”
　　怀疑他如此高效会不会饥不择食，明语顺着他指向看去，松了口气：这家伙还没瞎了狗眼。
　　对于美女的定义，就像一千个读者眼里有一千个哈姆雷特，每个青春期的男生心里都会有一尊独一无二的女神塑像。
　　明语属中庸派，只要是个看着顺眼的女生，他都不吝于给对方一个“美女”的赞美。但站在最后排的那个女生，他不得不承认，在“美女”中，也是出众的。
　　那套天朝经典风格，土肥又俗霸的运动校服，校报记者直播运动会广播操比赛时曾这样在新闻网上深情地写道：“如一只只绿色的螳螂，空中整齐一划的手臂有着挥舞大刀的铿锵……”她穿着却是一支空谷深处的细竹，清风翠影，气韵悠然。气质这东西真的很奇怪，没见过时吐槽这只是外表寒酸党的自我安慰，但真见到了，刹那风静云止，一眼便驻进心里。
　　证据就是接下来视线跟着继续寻觅美女的猥琐室友，胡乱在人群中转了几圈，却三番五次地回到那个细竹般的身影。
　　女生正专注地看着什么，阳光钻过她垂肩的发丝间隙，薄茶般的红褐色，落在柔软的侧脸上，素净如瓷。
　　他终于看清了，她注视着的，一朵浮在阳光中的蒲公英的伞。
　　“据我观测，这一届的院花应该就是那一个了。”耳边突然响起袁博幽幽的声音。
　　这语气意外有几分沉重，明语拔回视线，转往袁博目光深沉所指的方向，看到一个身材高挑，长发飘逸的女孩子，果然是袁博喜好的style。问题是……那女孩妆容精致的脸上，正对院学生会主席，笑得花枝招展。俩人交头接耳，好不亲密。
　　明语明白袁博突然意志消沉的原因了，叹息着拍拍室友沉重的肩膀，安慰鼓励道：“总还有机会的。”
　　“妈的，占着自己下届的也就算了，连下下届也伸手，还让不让我们活了！”袁博咬牙切齿，“老牛吃嫩草，臭不要脸！”
　　“淡定，淡定。”
　　“你看上的那个也不错。”
　　“啊？”
　　明语愣了愣，这思维跳跃得太快了，他有点跟不上节奏。
　　“少装傻，我都看到了，你直愣愣盯了人家好几回。”袁博说着视线落到那个细竹般的女生，眯着眼上下打量，“真的很不错，就是个子矮了点……”
　　“目测1.64以上，已经不矮了。”明语脱口而出。
　　袁博不理他，继续啧啧评价，“比例还不错，腿很长啊，学过舞蹈的吧？长得这么白，是不是混血儿啊……”明语真想一巴掌把他的脸按进脚下的水泥地里，把那下流的目光和无耻的言论，连带他整个猥琐的人都封杀算了。
　　“她在看什么啊？”袁博也注意到女生的专注了。
　　“好像是蒲公英吧。”明语随口说，暗暗也有些奇怪，那东西能在空中飘那么久吗？
　　也许这就是她能在这种无聊的东西上专注这么久的原因？明语无聊地想。
　　“兄弟，看中猎物后一定要闪电出击，才能不错失良机。首先就要从了解猎物入手。”袁博使劲拍拍室友的肩膀，不等他阻止，就已窜了出去，“我去帮你打听下她的名字！”
　　袁博不愧资深失败人士，有着丰富的基层斗争经验。不到两分钟，他踏着雄壮的国歌就又窜了回来。
　　看他一副大功告成的得意模样，明语发现自己竟然没想吐槽，而是真的有一点期待。
　　“打听到了，她姓左，叫左羽然。”袁博冲他挤眉弄眼，“她还有个很可爱的昵称哦~~”
　　明语突然有种不祥的预感，想迅速脱离此人方圆十米内，并向昭告天下：我和这家伙没关系！
　　“左左~~~”袁博拖长了调叫道，极显猥琐之态。
　　果然，女生好像听到了他的话，视线从她专注的空中向他们转来，那双明媚的眼睛与男生慌乱闪躲的视线一触而过。
　　那一瞬，明语想袁博的话可能是对的，左羽然也许真的是混血儿。因为他在对方幽深的眸子里，看到青色的光影，流转而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