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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裁歌前编(壹) ...

  •   裁歌前编(壹)

      那位母亲坚持要我称之为少主的人,离开我们这个破旧的小家的那一天,已经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了。那时候从父亲离家开始每日画下的幼稚画作已经有了厚厚一叠,少主离开之后记下的诉说心情的日记也有了好几个本子。可是每当回顾过去的时候,一次一次涌上心头的感觉不是怀念,而是将此物付诸一炬的冲动。
      ——连同那把只几乎只剩下握柄的妖刀一起。

      武士之国。我们的国家被这样称呼,已经是过去的事了。二十年前,突然从天而降的天人用先进的科技打开了闭合的关锁。在那之后,武士们的抗争也如同小小的火苗一样最终被无情碾灭。无能的幕府用一纸废刀令和对攘夷派的清理,向天人做出了回答。
      从家犬变成了街上流亡的野狗。等待着我们的,也不过是消失的命运而已。
      从那以后,藏在家里失去了主人的那把刀,就再也没有出过鞘。

      自从我懂事的时候起,听到的就都是让人觉得讨厌的话。
      什么久坂家的时代已经过去了,什么感觉真是好可怜一类的。
      为了攘夷,父亲带上了久坂家的同盟组立了御楯组。战事所致,家信不至。等到残缺断刃归家之时,抬头看见的,已经是被铅灰色的机械搓洗得肮脏的天空了。从江户,到京都,大街上三三两两的动物披着人皮,趾高气昂。短衫破衣的人瑟瑟缩在街角,如同下水道里的蜘蛛和老鼠,到处都是却到处躲藏。

      那位我要用少主这个名称来呼唤的青年,约莫也是那个时候到达京都的。彼时他已濒临死亡,护卫的武士也似乎快要断气。只是那在伤痛夺走生命之前,便横贯武士身体的血洞和武士手中的短刃,没来由的让我想起冬季京都里,走廊上冷冽的寒风。
      榻上昏迷的青年有半张脸都沉浸在血泊里,支离破碎的伤口边缘泛着白丝的肉色,脸色也是煞白,却没来由的让我想起那种有着奈落之名的夏日鲜花,似乎越是接近死亡便越妖艳富丽。花朵在夏日扭曲的热浪里亭亭婉婉,花朵硕大,茎却挺直。他也沉睡在冰里一般,妖艳肆意微笑着,疼痛到鲜血淋漓,同时却一声不吭。

      据说母亲是某位医师之女。护理之事也是略微懂些。只是那时街上仍乱,所需物品大多稀缺,何况天人来后,久坂家的境况确实一天不如一天,而有些东西又不是钱就能买到的。
      我日日眼见母亲镇定自若的指挥下人,同时对于为少主疗伤之事亲力而为。但是我也曾见到过她在夜晚独自啜泣的样子。蜡纸半卷,烛泪艳红,昏黄光线打在她雪白的脖颈上,有一种恍惚之间的不真实感。
      回过头来从拉门的缝隙中看到我的她含着泪,说,千鹤。

      后面的话,我不记得了。那时还小,小到如今回想起来,连年龄都记不清。
      所以后来再见到少主,他说初见我时我连五岁都没到的时候,我觉得很惊讶。
      不过如果他见我的时候,我快五岁的话,那我第一次见到他,其实应该是刚四岁。中间半年多的颠沛流离,也是我们被天人赶出久坂宅的开始。天人击破久坂家的大门时,尚且伤重昏迷的人猛然醒转,抓起枕边的刀咬着刀鞘上的红绳,拔刀出鞘。流光滑过之处,血液喷薄而出。
      那些人,天人也好,一般人也好,都没能再站起来。尽管身上的伤口如同红线般微不可见,却真实的出现在了他们的喉管上。干净利落。
      这一切都像是他的本能一般。只是那只几乎要将刀柄握碎的野兽,看上去却如同被锁链拴住一般。亮出獠牙,显露利爪,却只能在既定的囚笼内徒劳的挣扎。
      少主留给我的这个印象,差不多就是成长在这个武士没落的时期的我,对于武士在口耳相传的故事里的光芒,最后的记忆了。

      从久坂宅离开的第一年,并不好过。少主的伤好了又坏,反反复复,人也昏迷。对于他的左眼,母亲已是束手无策。她每每离开寄居的稻草屋子时,都会细心叮咛我注意少主的伤处,万万不可任他自己心意胡闹。然而老实说我对于那处伤口,是有些心理阴影的。边缘泛白裸露的肉和那扭曲空洞的样子,总是令我心惊肉跳,看一眼就别过头去无法再度直视。
      这一点总会被母亲斥责为没用。我们几乎无以为生,母亲每日打打短工,能带回的也只不过是些装在罐头里的剩菜。而我却还帮不到她什么。
      我也实在不知该做些什么。

      京都的大家族一一覆灭,曾经被贵族们瞧不起的町人取而代之。过去被戏称为猴子的商贩如今趾高气昂的走在京都城内,因为他们的背后,正是通过经商这条路来掠夺地球资源的天人。
      而每当一个象征着过往辉煌的贵族家族,在孔雀石色的天空下被瑰丽的烈火吞噬的时候,总会有大批闻风赶来的人像苍蝇一样聚集在那里,抢夺着大宅里被天人当成垃圾一样扔掉的东西。
      我手里的这把三味线就是那个时候拿回来的。尽管母亲对于我这样的行为相当厌恶,斥责这是丢久坂家的颜面。那时候的我哪里懂得何为穷途末路又何为不肯低头,只是见其他人家的小孩都去了,便也跟了过去。一眼看到被丢弃在一边的旧琴,就抱着怎么都不愿放开。母亲在看到琴的时候,表情有一瞬间的破碎。她眼珠向下盯着我看,暴露在我的目光里的就是大片泛着青色的眼白。

      “蛾摩拉。那东西,扔掉。”

      我死死抱着琴。泪光里那个昏暗温柔的旧时颜色渐渐褪去,惊惶不安的味道散在空气中。就像我的名一样。悠长的风物诗篇卷起一角翻过一页,呈现在眼前的故事是罪恶昭彰的城,象征愤怒与惩罚。
      忽然有种恍惚感。而且并不清楚从何而来。

      现在回想,少主记忆中的我的年龄,约莫也确实没法单凭外表推测。只是他醒来的时候,那只仅剩的眼睛看到的,大概就是一个完全不理解何为剧变的丫头,抱着一把和徒剩四壁的家完全不符的琴,用一副不知世事的天真样子在哭泣。
      而我感受到的,就是一只手温柔轻缓的搭在我的肩上,身后传来一阵微弱却从容的笑音。苍白憔悴的母亲顿时喜极而泣,身着粗陋单衣却行了一个优雅的礼。手忙脚乱的我把琴放在脚边,想要行礼却发现数月以来和街上的野孩子疯跑玩闹的我,早就忘了手该怎么摆脚该如何放了。
      面对着母亲的大礼,少主看上去一副很尴尬的样子,挣扎起身。

      “久坂兄的事……我很抱歉。”他面上很冷,但是声音尚且温暖,低沉得让我想到缓慢流去的水。
      偷眼看了看母亲。她的手抓着自己的衣服,用力到指节发白。要我说的话,就好像她的神明在她不知道的时候消失了。这令她难以相信,因为对她来说,那神明意味着主观的生杀予夺,意味着绝对的无上权威。然而现在,却不见了,随着幕府的一跪一起,随着父亲的死亡一起,消失了。
      少主的存在,就好像一点微弱的光。虽然几不可见,却是在黑暗中无比嚣张的彰显着自己的存在。

      看到那光的人,都如同扑火飞蛾一般。

      消失了。

  • 作者有话要说:  我已经做好被拍死的心理准备了……(望天)
    坚持到后面会有奖励的哦~你们会看到一个二次元三次元混乱吐槽的世界
    老实说,又要恶搞又要吐槽又要热血又要感人又要有教育意义……尼玛空知是神啊!大猩猩的神啊!让我跪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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