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蓬莱手札》苏城小柳

4、玉山

　　可惜，阿绯愤怒的呐喊还没传递出一步远，就湮没在两个响彻天空的兴奋叫声中——

　　“阿雪——！！！”青青和兰兰像两只小鸟一样飞扑了过去，一左一右抱住了宁雪。

　　“放，放手！岂有此理，谁允许你们抱本大爷了。”虽然说着这么气势汹汹的台词，但是宁雪怎么看都只是个晶莹剔透的少年。

　　“身体又变冰了呢。”青青无视阿雪的愤怒，捏了捏他的脸。

　　“每次都只等到身体冷冰冰了以后才想到找我们，姐姐们好伤心啊。”兰兰也不甘落后地捏起了宁雪的脸。

　　这……这是怎么回事……

　　眼前的一幕让一旁的阿绯完全看呆了。

　　宁雪好不容易扯下了青青兰兰在他脸上蹂躏的手，然后终于注意到这里还有第四个人。“咦，你怎么在这里？！”

　　“呵！”阿绯垂下眼帘，语调仿佛暴风雨前的平静，“这叫冤家路窄，不，这叫老天有眼——”语音未落，阿绯猛然抬头，燃烧起体内的红莲之火冲向了宁雪，“宁雪，我宰了你！”

　　“呜哇——再烧我就真的化了啊！你个笨蛋干什么！”宁雪吓得一个激灵，立刻跳了起来。

　　“你个骗子！从头到尾都在耍我吧！还骗我去对付那么危险的狐妖！我烧死你——”

　　“是你太笨了啊。再说，本大爷都牺牲了自己宝贵的血给你了！”

　　“谁稀罕啊！况且那个根本就是不能用的破石头嘛！”

　　“谁说不能用了！这一路要不是靠着我的血遮着，你早就被妖怪吃掉了！”

　　兰兰看着突然就开始打起架来的两人倒是很淡定，还微笑着向他们说道：“你们两个打完架后去东面的大殿里哦。我们在那里等你们。”

　　青青也欢快地嘱咐道：“寒暑泉藏在西面的结界里，打完架记得先去洗个澡再来哦，不许带着一身汗臭进入大殿。”

　　******

　　发鸠山上的大殿意外得朴素。

　　青青一脸抱歉地对阿绯说：“对不起，果然凭我们的力量修不好镜子呢。”

　　阿绯闻言耷拉下了脑袋。

　　兰兰也说：“镜子打碎了之后，里面的灵气几乎流失光了。就算外观能恢复原样，镜中流失的灵气也回不来了。除非……”

　　“除非什么？”感觉事情还有转机，阿绯忙问道。

　　“蓬莱宝镜原本是取自玉山之水凝结而成，如果能取来玉山之水重新凝结，倒是说不定可以让宝镜恢复如初。”

　　阿绯闻言，立刻说：“那我去取玉山水过来。青青姐姐，请告诉我玉山在哪里？”

　　“算了吧。”一直趴在桌子上百无聊赖的宁雪开口打断了她，“虽然也是仙山，但是玉山和发鸠山可不一样，不是你这种凡人可以上去的。”

　　兰兰点头：“阿雪说的对。那里原本可是西王母娘娘的住所。”

　　青青遗憾道：“可惜我和兰兰也只是下级小仙，连踏出发鸠山都做不到。这次真的帮不了阿绯了。”

　　阿绯闻言，再次失望地垂下了脑袋。

　　“算啦，阿绯。不是还有阿雪的血结晶吗。”兰兰安慰道。

　　“阿雪平时嘴巴很坏，但是没想到这次心地很好嘛，竟然滴血给阿绯了。”青青揶揄道。

　　“切，我只不过……只不过是……”宁雪想说他才不是特意滴血给她的，只不过是把被狐妖抓伤而流出的血给了阿绯而已，但是转念一想自己被区区狐妖伤到，说出来被青青兰兰知道太没面子，于是话卡在喉咙里上不去下不来，最后只好气呼呼地哼一声，“不说了，我再去泡下寒暑泉！”说完就转身走掉了。

　　看着他离去的身影，青青笑道：“害羞了害羞了。”

　　“那孩子一害羞就闹别扭呢。”兰兰也笑了，“其实阿雪很温柔的。所以阿绯你不要再生他的气了哦。”

　　“呃……”阿绯支吾着有些不敢苟同。不过转念一想，那天对付狐妖，他确实救了自己两次呢。虽然不甘心，但是自己对救命恩人喊打喊杀的，好像真的挺不厚道啊。

　　阿绯原本也不是个小气的人，自我反省了一番之后，还是决定去跟宁雪和好。

　　******

　　寒暑泉是个很奇特的泉，水温会根据每天的时辰变化而变化。子时最冷，随后逐渐变热，至午时最为灼热，然后又渐渐冷却，如此周而复始。

　　明月上枝头，酉时的寒暑泉正处于一天之中最舒适的温度。

　　阿绯走到泉边的时候，宁雪正浸泡在泉水之中，半个身子露在水面上，背部靠着水中一块石头双眼微闭，似乎是睡着了，冰蓝色的刘海湿漉漉地粘在额前，面容安详无害地令人萌心大动。

　　一时之间她看得有些恍惚，几天前第一次见到他真颜的时候，也是在这样的月光下。

　　要说些什么好呢？阿绯想了半天，终于小心翼翼开口道：“宁雪，你真的是荒岭雪姬吗？怎么是男的啊？”

　　宁雪眼都不睁，没好气地答道：“谁告诉你荒岭雪姬一定是女的。”

　　叫什么什么姬的一般都是女人好吧。

　　阿绯忍住了吐槽的欲望，俯下身趴在岸边，一手托腮，一手伸进寒暑泉里撩出一圈圈水花，泉水的触感暖洋洋的。

　　隔了许久，阿绯又忍不住问道：“喂宁雪，你为什么想要变暖？”

　　“……关你屁事。”宁雪还是闭着眼，爱理不理地答道。

　　“……”忍忍忍，自己是来和他改善关系的，可是，“你开口就非要这样气死人吗！”

　　宁雪终于睁眼斜睨她：“哼！没办法，我一看到你那又呆又傻的笑脸就忍不住想要碾碎。”

　　好，好变态的宣言。

　　不行，不能在气势上输给他！受到挑衅的阿绯蹭地一下站了起来，指着宁雪的鼻子道： “我才是，一看到你自以为是的臭脸就忍不住想扇上两巴掌。”

　　言毕，阿绯扭头就走。她太天真了，竟然指望和这么个性格恶劣的家伙能友好相处。

　　“喂，要我带你去玉山吗？”宁雪出乎意料的发言，成功阻止了阿绯离去的脚步。

　　阿绯反问：“不是说凡人上不了玉山的吗。”更何况他会有这么好心带她去，她才不信。

　　“哼，本大爷是凡人么。”

　　“……”阿绯无语。小屁孩一个还本大爷本大爷的，好像前两天口气还没这么大啊，为什么越来越嚣张了啊。

　　等等，小屁孩？两天前？

　　阿绯又仔细看了看他，狐疑道：“宁雪，你是不是变小了点？”是她的错觉吗，总觉得宁雪之前身形更高大，样子也更男人一点的啊。

　　“哼！还不是因为你的三味真火！把我给烤化了一点！”害他身体缩小了，外貌也变年幼了。

　　“冰晶之雪？那我再找点雪给你，可以恢复吗？”

　　“普通的雪怎么配融入我的身体！我要去玉山之巅吸收寒气！”

　　是是是，你大爷的你最高贵。

　　阿绯又问：“你去过玉山吗？”

　　“当然！”

　　“诶？真的吗！那你见过西王母娘娘了！？”

　　“……没见过……西王母住在玉山最高的主峰，你以为是随便什么人都能见的吗。”宁雪气恼道，“话说，你到底要不要跟我去玉山啊？”

　　“要去要去。可是我真的能去吗？”

　　“有我带着有什么不能去的，就是有点危险罢了。记得不要让青青和兰兰知道就行了。”

　　原来是因为有危险才想拖她去垫背么……总觉得好不可靠啊。

　　******

　　玉山山脉绵延千里，整座山都有严密的结界守护，凡人确实无法轻易闯入。不过有宁雪那神奇的遮蔽一切气息的体质，阿绯倒也跟着他顺进入了。

　　总觉得，最近一直在爬山啊。

　　玉山各峰各脉的景色都不相同，有阴森光秃的，也有草木繁盛的。阿绯抬起脖子瞭望了一圈，困惑道：“青青姐姐所说的玉山之水，是在哪座峰上啊？”

　　“所以说你笨，能做成宝物的仙水，当然是出自西王母所住的主峰。”宁雪说道。

　　自动过滤掉他损人的话，阿绯接着问道：“哦，那你打算去哪座峰顶吸收寒气？”

　　“我随便去哪座峰都行。”说完，宁雪停顿了下，然后扭头望天，“算了，就陪你一起上主峰去吸收寒气好了。”

　　阿绯愣了愣，盯着宁雪看了半天。这么好心的宁雪，不是别人冒充的吧。

　　宁雪被她看得浑身不自在，吼道：“看什么！快走啦！别老是磨磨蹭蹭的。”说罢转身快步上山了。

　　看着他的背影，阿绯想到，也许，他真的是个温柔的人……吧。

　　主峰与其他峰很不同。确切来说，是在绵延的山脉群中一眼就能认出来的与众不同的山峰。

　　用瑰丽都不足以形容的奢华。满山金树银叶，连花花草草都是闪闪的亮亮的晶晶的。无处不在彰显“这里有钱哦快来抢哦”的感觉。

　　“喂宁雪，西王母娘娘到底是凶神还是温柔的女神啊？”行走在主峰山道上，想起西王母的种种传说，阿绯询问道。

　　“谁知道。”宁雪毫不感兴趣地答道，“管这些做什么，反正西王母已经不住在玉山上，早就跑去当瑶池金母了了。”

　　“那玉山之水是什么样子的，你见过吗？”

　　“和普通的水差不多吧。你别罗里啰嗦了啦，当心惊动了青鸟。”

　　话音未落，天空中响起了一道清脆响亮的鸟鸣声。

　　“切，不是这么灵验吧。”宁雪皱眉，迅速拉过阿绯嘱咐道：“记住，别离开我身边，要不然你的气息会被它闻到。青鸟的鼻子很灵，光靠我那一颗血结晶遮不住的。”

　　看到宁雪一脸严肃的表情，阿绯紧张地点点头。

　　但还是忍不住想问：“青鸟是什么啊？”

　　没等宁雪回答，一道陌生的声音突然插了进来：“青鸟原本是西王母的仆从，西王母搬去瑶池后被留了下来。一共有三只，全都是不好惹的家伙，平时只在主峰出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