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湘南怪杰史》不静川

46、番外：关于“吃”的故事

　　流川并不是吃货。
　　某人在全方位多角度无死角的持续关注下，终于得出了这个极其笃定的结论。不过，他一度真的很在意在热海的那一次，为什么自己在申诉很饿的时候，流川就能适时地掏出两条士力架给自己呢？
　　是专门为自己带的吧？
　　难道那天所有的零食，都是为自己带的么？！
　　不过某人的自恋程度毕竟还是有下限的，因而认为流川这个行为必然有别的原因。
　　他很好奇这个原因，不过他知道这个原因之时，已经是在很久很久之后了。

　　流川小时候的性格并不像父亲，反而有些像母亲。父母很多时间不着家，这让五岁的流川枫非常不爽，不过显然很小时候流川就已经意识到，传统哭泣打滚耍赖等拜托父母陪自己的招数，在自己爸妈身上，九成九是没用的，这种缺爱环境，导致流川小朋友的性格开始急速向老爹的基因那边扭转——冷冰冰，不说话。
　　当然，还有些其他的推动力量——
　　“哼！骗人！你爸爸根本就不是警察！我们从来没有见过他！”
　　“就是就是！河村的爸爸才是警察呢，我妈妈说她看见过他爸爸穿着制服好多次！”
　　“骗子！骗子！”
　　一帮傻小子跳着脚在小流川面前起哄。
　　“……我不是骗子。”
　　小流川涨红脸辩解。
　　“他爸爸从来没有参加过家长会！流川，你该不会是没有爸爸吧？”
　　流川愤怒的小胖拳头直接挥上了说话人的脸。

　　小小年纪就参与了一对多斗殴活动的流川，顶了一头包，被保姆领回了家，彼时妈妈还没走，流川看见自家老妈，再也忍不住一腔悲愤嚎啕大哭，极度悲伤地表示不要当没爸的孩子，希望母亲能够施展神力把父亲召唤回来，脚踩五色祥云一般地降临在那帮熊孩子面前，把他们通通胖揍一顿！（咦，好像有什么奇怪的东西混进去了……）
　　Angelia虽然很爱儿子，但并不过分宠溺他，不过这一次，看着宝贝儿子一身青紫，她实在是被心疼到了，独自在客厅想了很久，才拨下那个轻易不拨打的电话号码。
　　流川秀明在两天后赶了回来，一进门便看到的是淤青还没退完的儿子粉粉嫩嫩地坐在客厅里，一个人孤零零地翻书看，顿时感到心头一酸。
　　流川在巨大的惊喜中接受了父亲的拥抱，头脑一时都要懵了，他闻到父亲身上熟悉的味道，带着一点陌生的气息。
　　——他在不久之后才明白，那是血的味道。
　　Angelia将儿子交接给了丈夫，才满意地出国继续工作。流川秀明这次在家中呆三天，他答允儿子明天带他一起去参加学校里的亲子爬山活动。
　　彼时流川在巨大的喜悦中迷迷糊糊，甚至天真地暗喜，今后只要有满头包+嚎啕大哭就可以召唤父亲回来，之前的召唤术之所以没有用是因为自己没有打架！突然间自以为开窍的小流川激动地简直要睡不着觉。
　　第二天，如流川所愿地，他将老爸在小伙伴面前狠狠显摆了一番。自己的爸爸比其他人的爸爸都要高！脊背都要挺拔！而且更帅更精神！和自家老爸相比，河村的爸爸简直要逊毙了，哼！
　　不过这次爬山却并不顺利，在流川秀明带着自家儿子爬到半山腰附近时，发生了地震。松动的石块沿着山壁滚了下来，流川爸爸带着儿子放弃了山路，寻找植被茂密的地方躲避。
　　地震过去之后，他们听到不远处有人呼救。
　　流川秀明的职业惯性让他下意识地便向呼救处迈出了步子。
　　“爸爸，”流川小猫似地窝在父亲怀里，揪着父亲的衣服，细声细气地抽噎：“我害怕……”
　　“乖。”流川秀明摸摸儿子小脑袋，说：“爸爸是警察，有人有生命危险，我必须去救他们。”
　　流川眨眨眼，没有再说话。
　　爸爸是个勇敢的人，他也要做这样的人。
　　流川秀明循声很快找到了呼救者所在，那是一处山洞，一个父亲带孩子估计之前在里面休息，地震将石块震下来，压断了他的腿。
　　流川秀明蹙眉看看洞口。
　　之前滚落下来的石块已经把半个洞口都堵住了，如果现在进洞去，余震再来，会不会被封在里面？
　　可是现实已经容不得他多想，救人本来就是分秒必争的事情，更何况，他已经闻到了很重的血腥味，搞不好里面的人伤到了大动脉，必须立刻把他救出来。
　　流川秀明看看怀里的儿子，终于揽紧了他，冲进洞去。
　　山洞里面的小孩已经哭得昏天黑地，正是流川的同学吉野。他的爸爸腿被砸断，人已经有些神志不清了，只能本能地大喊呼救，血流了一地。流川爸爸放下了儿子，打开儿子的小背包取出了纱布，又弯腰找了固定的树枝开始施救。
　　咦？爸爸什么时候装了纱布在自己包里？
　　吉野抽噎着想流川枫靠拢，泪眼汪汪地问：“流川枫我爸爸不会死吧？”
　　小流川挺起小胸膛，努力装作对那一滩红红黑黑的血不害怕的样子：“不会的，我爸爸可厉害呢！”
　　仿佛要立时对这个随便夸海口的小家伙一个教训，余震开始了。流川秀明第一时间飞扑上前，将两个小孩子护在了怀里，流川枫咬了唇，闭着眼睛死死埋在父亲怀里，黑暗中只能听见可怕的“轰隆隆”的声音近在耳边，全身都在不由自主地晃动着，让人头晕，好像无止无休。
　　余震终于结束了，流川枫睁了眼，却发现周围一片黑暗。
　　他们果然被困在了山洞里。
　　流川秀明检查了两孩子没受什么伤后，转身去看顾大人，也许是因为第一次震动已经把山洞中松动的物体都摇了下来，余震中山洞内并没有落下更多的石块，受伤的男子的状态在流川秀明的包扎之后也渐渐稳定下来。
　　流川努力眨眨眼，看着父亲隐隐绰绰的影子去山洞前转了一圈。
　　——山洞被落下的石块封得很紧密，流川秀明试着推了推，虽然石土下漏出了几丝空隙透进了空气，但石块似乎不能单凭一人之力搬动。
　　流川秀明又拿出手机看了看。
　　完全没有信号。
　　看来，只能等待救援了。他走了回去，坐下来，摸摸儿子的头：
　　“小枫，别害怕。”
　　流川枫点点头。他的爸爸永远都是那么勇敢，和爸爸在一起，再黑再危险，也没有关系！
　　他把手上黏腻潮湿的液体在裤子上蹭了蹭，坚定脸看着爸爸：
　　“爸爸我不怕！”

　　两个小孩在巨大的惊吓和恐惧中精神紧绷到脱力，很快窝在各自父亲身边睡了过去。随着时间分分钟过去，难得透过缝隙的光线在慢慢变淡，天色暗了下来。
　　流川枫先醒了过来，他努力忍住用小脏手揉眼睛的冲动，抬起头看爸爸。
　　“爸爸，我渴了。”
　　爬山之前，大家都只是吃过了早饭，现在一整天过去，不渴不饿才怪。
　　但是身边，什么吃的都没，流川秀明早在孩子睡着的时候搜寻过一遍，连棵草都没有。只是幸好山洞石壁上有山体渗水出来，虽然不多，但却能救命。
　　流川秀明抱了流川过去，说：“水在石头上，要自己舔。”
　　小流川撅起嘴：“爸爸，这个不干净，老师说过在野外喝水要烧开。”
　　流川爸爸摸摸儿子的脑袋：“小枫，我们现在不是在野外宿营，而是在野外自救，不喝这种水，就没有别的可以喝了。”
　　流川枫扭过头，伸手在湿润的石壁上划过，然后放在嘴里。
　　“爸爸，水是咸的。”
　　黑暗中，流川秀明沉默了一瞬，只能说：“野外的水都不太好喝。”
　　小流川趴在父亲怀里，虽然他很开心能和爸爸待在一起，但他显然不愿意是在这种情况下。他想表现得更勇敢一点，但终于还是忍不住，小声道：
　　“爸爸我饿了。”
　　流川秀明叹了口气。
　　此时山洞中另一对父子也已经醒转，儿子同样步调一致地表达了“肚子饿”的要求。
　　流川秀明从口袋中摸出两块巧克力。
　　“小枫，去，给小伙伴一块。”
　　小流川看看巧克力，悄悄问：“爸爸，可以不给吗？”
　　“……不可以。”
　　流川秀明把儿子放下地，认真道：“你不给他，他会饿死。”
　　小流川低头想了想，又问：“那爸爸，我们还有巧克力吗？”
　　流川秀明在那一瞬间很想骗儿子说“有”，不过，他改了主意。职业生涯和既有性格让他太过冷静地意识到作为父亲的自己，也许要早点教会儿子面对现实。
　　“没有了。”
　　小流川低下头想了想，还是乖乖将巧克力送给了吉野。
　　流川爸爸将儿子抱在腿上，吻吻他的额头：“怎么不吃啦？”
　　流川捧着那一小块巧克力，像是捧着一抔雪怕化了，又像是捧着一块冰怕碎了，他小心翼翼地摇摇头，抬头说：“爸爸，我们一起吃。”
　　流川秀明低低笑了一声，搂紧了儿子。
　　“爸爸身体里有水，有蛋白质和脂肪，可以坚持得更久一些，你还小，必须要及时填饱肚子。”
　　为了打发这黑暗而无望的夜晚（或者说实在没有其他哄小孩子的技能），流川爸爸开始抖家底，对自家儿子进行野外生存知识科普。
　　“你看，在这种山洞里，你先要保证有空气进入，不然你会憋死。”
　　“身上带着生火工具，最实用了。”
　　“在没有吃的的情况下，不能白白消耗力气。”
　　“今后去野外，小背包要备好吃的、水、火柴和手电。”
　　…… ……
　　流川像小猫一样窝在爸爸怀里，一点一点咬掉了那块珍贵的巧克力，倦意渐渐袭来，他又睡了过去。

　　等流川再醒来时，他听到四面八方都有嘈杂的声音在说着什么，身下摇摇晃晃的好似被人抱着，而他脸上还盖着什么东西。
　　他下意识地就要伸手去拿。
　　一只陌生的手按住了他，抱着他的人听声音好像是个年轻男子，他柔声道：“小弟弟，这块布是帮你遮光的，不然眼睛会痛哦。”
　　他们……出来了？
　　“爸爸！？爸爸！”
　　流传猛地扭着身子，蹬着腿挣扎，那人笑了一声，道：“大家都没事，你爸爸在包扎伤口，我们去和他坐一辆车，好不好？”
　　小流川立刻抓住了话中重点，他一把扯下了脸上的布：“我爸爸受伤了？”
　　白的刺眼的阳光刺激着他的眼睛分泌出生理性的泪水，泪眼模糊中，他发现自己手上，竟然有干涸的红色印记。
　　这是……血……
　　小流川揪着那人衣服，“哇”地一声哭出来：“我的爸爸！我要见我爸爸！”
　　流川秀明正坐在救护车里接受包扎，儿子的哭喊声由远及近，他只能苦笑着摇摇头。
　　时隔好久之后，流川才知道，当年爸爸来陪自己爬山，是从医院偷偷溜出来的，他在任务中右胸中弹受伤，Angelia打电话过来时，他刚在医院里接受完救治。地震后的受困，让他崩开了伤口，流川窝在爸爸怀里时，血早把衬衫浸透了。流川爸爸是流着血、忍着痛，陪他度过了很珍贵又难忘的一夜。
　　从那之后，Angelia就发现，自家儿子和冷冰冰的闷葫芦老公之间的关系得到了一日千里的飞跃，主要表现在于宝贝儿子开始完全嫌弃自己的床头故事系列，开始缠着老公讲晚安故事。可是讲的是什么晚安故事呢？她有一次去偷听——
　　“在海上吃的也很重要呀，你可以抓鱼，但那是生的，所以要带压缩食物最好。”
　　“那什么比较能补充能量呀？巧克力吗？”
　　“巧克力会化掉。你下次去问妈妈，她不喜欢吃的东西，一般来讲都可以。”
　　Angelia：“……”
　　而自此以后，流川小朋友在去野外时，兜里包里总会揣很多东西，仙道，你以为在热海那天他包里只有吃的吗？不不不，还有火柴、迷你手电筒、止血带、尼龙绳、小刀、指南针等等等等……只不过因为当时大家都化身为饿货，因而流川的野外功能没有完全被激活而已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