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湘南怪杰史》不静川

21、拜师学艺（中）

　　赤木最终没能成功揪着樱木去体育馆，因为刚拐到去体育馆的主道路上便看到彦一骑着自行车风驰电掣而过，嘴里嚷着“学长好樱木我地板篮球椅子什么的都搞定啦门也锁了钥匙晚上给你我要去食堂了回见！！！！！”便不见了踪影，只留下滚滚沙尘。
　　扑了赤木樱木一脸灰。
　　“你们两个，怎么了？”
　　宫城骑车捎着阿彩路过，顺道打了招呼。
　　樱木惊叹于彦一那小子也可以动作快得如此惊人，喃喃道：
　　“彦一这么早去食堂？”
　　“啊，这么早过去的肯定是因为三井吧？他喜欢吃酱香小排，那道菜很抢手，去晚了就没有啦。”
　　三井？
　　赤木若有所思，樱木趁机溜之大吉。
　　相田彦一像一阵风一样冲进三食堂，从背包里掏出了饭盒，对负责打菜的大娘大声道：
　　“酱香小排，劳驾！”
　　大娘笑眯眯。这个小伙子已经出现很多次了，大娘人老眼不花，认人的本领是不错的。
　　她熟稔地将饭盒装满，忍不住摇摇头：
　　“哎呀呀，那个医学部的三井同学，已经很久没有来了呢。”
　　“诶？”
　　彦一一愣，随即笑道：
　　“啊，三井学长他在实验室，很忙的。”
　　彦一将饭盒装好，向大娘道谢后便冲出了食堂。他完全没有发觉在他背后，刚刚打菜的隔壁，有个穿风衣的高大男子也正在打饭，当听到“三井”二字后，停下了动作。
　　他看着小个子的彦一冲出食堂，若有所思放下了餐盘，从口袋中掏出了手机。

　　三井寿放着彦一不管已经一周了，今天在众人艳羡的目光下继续接过热气腾腾的小排，然后风轻云淡一句话：
　　“彦一，今晚球馆见。”
　　“啊？”
　　彦一满头大汗，不明所以。
　　“教你投三分啊。”
　　三井抬手轻敲他脑门儿一下，嘿嘿笑道：
　　“你不会忘了吧？”
　　彦一闻言，眼睛发亮，高兴得只差跳起来：
　　“真的吗？学长你说的是真的吗？太好了！”
　　三井扭过头，看一眼黑着脸的木暮：
　　“怎么样，满意了吧？”
　　木暮叹了一口气，看着已经欢喜到近乎痴呆状的彦一跑出门，叹口气：
　　“你这是在压榨劳力。”
　　“哪有。”
　　三井摇摇头：
　　“看他那副小身板，体力根本不够嘛。让他多锻炼是为他好，要不是你啰嗦，他应该劳动到下个学期才对。”
　　“三井寿！”
　　木暮瞪视。
　　三井笑嘻嘻举手投降，将饭盒里半盒小排拨拉到木暮餐盒里，然后优哉游哉闪人。

　　“投三分球，其实最重要的是要有准头和手感。可是，你现在的体质，真的需要加强，因为，你应该属于那种‘三不沾’。”
　　三井挑挑眉，指指自己身旁，将一个篮球抛给彦一。
　　“站这儿，投篮。”
　　彦一接住了球，前进两步站定，抬眼望望篮筐，忍不住问道：
　　“这不是三分线啊？”
　　“啰嗦。你先投来试试看。”
　　三井站在篮板之下，不耐烦对彦一道。
　　彦一抱着篮球，深深吐出口气。
　　开什么玩笑啦，站在离篮筐这么近的距离下跳投？直接前跑两步带球上篮不就得了？
　　抬手，投篮，橘红色的皮球撞在篮板上，然后弹开去。
　　三井后退两步，站定，道：
　　“站这里，投篮。”
　　彦一再次从场边抓来一个篮球，站在三井旁边，抬手，投篮。
　　篮球刷然入网。
　　三井挑挑眉，看着怦然落地的篮球，道：
　　“投十个。”
　　彦一不服气地微抬了下巴。
　　看不起我么？
　　刷，砰！
　　刷，砰！
　　刷，砰！
　　……
　　刷，砰！
　　十球十中。
　　彦一横了眼看向三井，然而三井却似乎不为所动，继续向后退两步，站在了三分线上。
　　“投吧。”
　　他将球抛给了彦一。
　　彦一抱了球，走了过去，看准篮筐，抬手投球。
　　橘红色的皮球在半空中划过一道漂亮的弧线，然后，没有碰到任何东西，落在了地上。
　　三井无声地咧开了嘴。
　　彦一感到后脑勺上一阵发凉，再次拿过一个篮球，起跳投篮。
　　“砰”地一声，篮球大力地撞上篮板，然后弹了开来，乒乒乓乓弹到了一边。
　　“看见了吗？长投的时候，所用的力道是不一样的。你投线内定点的时候很不错，可是投三分球的时候，因为用力方式不对，投篮的动作丑的完全不能看啊！”
　　彦一被噎到说不出话，然而三井只是去捡过了球，然后转过身，丝毫没有预兆地抬手跳投。
　　篮球刷然入网。
　　彦一瞠大了眼睛。
　　“就是这样。先试着用更大的力气去投向篮筐吧，注意胳臂上的力量。”
　　三井拍了拍手，走上前抬起了彦一的胳膊，试着弯曲了两下。
　　“小臂的肌肉很不够啊，彦一。”
　　“请问——”
　　正在这时，两人身后响起了一个陌生的声音。
　　三井和彦一回过头。
　　体育馆门口，一个穿风衣的男人将嘴上叼着的烟头丢在了地板上，然后抬脚，用皮鞋将烟头摁熄，一步一步走了进来。
　　三井愤怒的视线，从地板上那黑色的焦斑上挪开，他盯紧了那个男人。
　　风衣男的身后，无声无息地站着四个身穿黑色短T恤，戴着墨镜的高大男子。
　　“哪位是三井寿？”风衣男微微勾起了嘴角发问：
　　“我找三井先生。”

　　彦一下意识紧紧抱住了篮球。
　　三井眯起了眼，站前一步，将彦一护在身后。
　　“我是。”
　　我是三井。
　　他低沉开口，眼中放射出一种旁人几乎从未见到过的凌厉光芒。
　　一种嗜血般的光芒。
　　风衣男子不由轻笑出声。
　　已经不用问了，有这种眼神的，肯定是见过血的。
　　三井寿，隆和株式会社的三子，四年前杀父弑母，最后从少管所逃跑。这个在北海道轰动一时的血案凶手，竟然跑来湘南大学读书，简直无厘头！
　　他应该是换了脸吧？不然，凭借隆和大公子三井御的势力，怎么可能找不到他？！
　　风衣男子微微侧身，做了个“请”的手势，然后转身便走。
　　“等等。”
　　三井明白那个男人的邀约，但他还是出声唤住了他。
　　“把地板，擦干净。”
　　风衣男子并没有停下脚步，只是在黑暗中不甚清楚地做了一个手势。一个黑衣大汉便立刻蹲了下来，用手将地板擦了干净，捡起了烟头。
　　然后他站起身，和同伴一起站在门口，无声地等待三井寿走出来。
　　三井迈开了步子。
　　彦一一把抓住他的胳臂。
　　“学长，不要去！”
　　“彦一，你回去，他们不会为难你，不要对任何人说这件事，记住了吗？”
　　“学长！”
　　三井甚至没有将运动衫换下，他一步一步，跟随那四个黑衣大汉，走入了黑暗之中。
　　彦一呆呆地站在球馆中间，直到篮球从满是汗水的手掌中脱离出来，砸在了场地上。
　　他感到面前一片模糊，浑身都在发抖。半晌，才像突然想到什么一般，发疯般跑出了球馆。

　　宫城将彩子送回了女生宿舍，推着单车悠哉地往回走，然而刚到三岔路口，便和一道急冲而来的人影撞了满怀。
　　“彦一？”
　　宫城向后趔趄两步，站稳了身子，辨认出来者是谁，他有些奇怪。
　　彦一最近一直神神叨叨，不晓得在干什么，整天一副风风火火的样子，相当可疑。
　　相田彦一紧紧揪住了他的衣衫，浑身剧烈地发抖，他脸色苍白望着他，这让宫城不由一惊。
　　“你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
　　“学长！三井学长被人带走了！他们穿着黑衣服！”
　　宫城变了脸色。
　　三井……被人带走了！
　　难道，他们终于找到了吗？！
　　宫城撒了车子，一把抓住彦一，努力摇晃他让他镇静。
　　“听着，彦一，现在按照我说的话去做。骑着单车，去找赤木，他现在在实验楼。单独把他叫出来，告诉他这件事，让他去‘老地方’，不要让其他人发现异样，知道吗？这件事，不能让更多人知道，记住！如果被其他人知道，三井就完了！你一定要记住！”
　　宫城手上的力道大得惊人，的但他脸上那少见的认真严峻神情让彦一镇静了不少，他连连点头，答应下来，弯腰去扶单车。
　　突然，他仿佛想到了什么，抬头看向宫城：
　　“那你呢？”
　　“你别管！”
　　宫城打断了彦一的疑问，向校门方向跑去。
　　“记得赶快告诉赤木！”
　　宫城又提醒了一句，然后很快消失在夜色中。

　　风在耳边尖锐呼啸，宫城几乎可以听到自己心脏跳出胸腔的声音。
　　不可能，他们怎么会找到三井？换了脸，竟然还是找到了？！
　　路灯和树影在眼前交织重叠出明暗，往事像潮水一般涌入脑海，让他不能呼吸。
　　曾经骄横狂妄的三井，跪倒在地失声痛哭的三井，一身是血的三井，双眼空洞的三井，从长直发到现在的板寸，从曾经的纨绔子弟到现在的运动男儿，从曾经的杀人凶手到现在的大学生……
　　明明好不容易才让一切改变！
　　可是噩梦，原来一直都如影随形。
　　不能让三井死，这是他曾经向自己最敬爱的养母承诺的事情。
　　那个憔悴而苍老的女人靠捡垃圾养活了包括自己在内的七个孩子，却终其一生都没能听自己的亲生儿子三井寿唤她一声“妈”。
　　他双手握紧成拳。
　　身为湘南大学的学生，不了解湘南校园中任何一条大小道路，是不对的。宫城飞快地从脑海中抽出了通向校门的最近的路，他笃定那伙人胆子还没有大到直接在大学校园里伤人，所以，他决定在校门口堵住三井。
　　他成功了。
　　三井抬眼，看到气喘吁吁站在校门口的宫城，脸上刷然变色。
　　但只是一瞬，他脚步并没有停，他投射给宫城拜托他闭嘴的眼神，然后静静跟在大汉后面，向门外走去。
　　但是宫城并没有将他的眼神当回事，他迈前一步，挡在了风衣男面前。
　　风衣男停下了步子，近190的身高让他高高俯视着宫城，眼中带着一丝不屑。
　　“同学，请让一下。”
　　宫城抹了把脸上的汗，仰起头对上风衣男的视线：
　　“没问题，不过，请把那位同学留下。”
　　宫城抬手指着三井，一字一句：
　　“三井寿，你最好过来，你应该没有忘记你答应过我们的事！”
　　三井沉默。
　　他当然会记得。
　　但是他不能因为这个理由就让更多的人陷入险境。
　　风衣男已经不耐烦了，他抬手推向宫城肩膀：
　　“小个子，让开。”
　　然而面前这个小个子向后错开一步，异常敏捷地避过了他的胳膊，并且从他斜旁钻了过去。
　　风衣男反手抓上宫城肩膀，宫城回头便是一拳。
　　风衣男撤了手，后退半步，眼神凌厉。
　　这小子比起三井，更加容易看透，他应该不算是好勇斗狠的人。
　　但是那一拳的力度，让他很欣赏。
　　“同学，你是打算在自己的校园里寻衅滋事吗？我现在只不过是来‘接朋友’，我的耐心很有限，你最好在它消失之前离开。”
　　宫城冷冷哼了一句：“你挟持湘南大学学生，寻衅滋事指不定是谁！”
　　风衣男闻言哈哈大笑：
　　“既然这样，那你为什么不报警呢？”
　　宫城眼神一紧。
　　“退一万步说，我也是良好公民，只不过是发现了杀人犯，而已。”
　　风衣男轻飘飘吐出一句，在三井的耳中却显得有万钧之重。
　　“总之我不许！”
　　宫城扬高了声音，打断风衣男。
　　尽可能拖时间，直到赤木来。这是他现在唯一能做的事情。
　　赤木应该很快就会赶来，他一定有办法。
　　宫城环视四周。
　　已经很晚了，校区中一片静默，连远处的宿舍楼基本也全部熄灯了，黑黢黢的道路上，昏黄的路灯显得分外不真切。
　　宫城只盼此刻不要出现什么过路的无辜人士，被卷进来。
　　“我不会让你们带他走，除非我死。”
　　他说。
　　风衣男忍不住大笑：
　　“这是演哪一出？你们难道是情侣吗？！”
　　我们是兄弟。
　　宫城在心中暗暗回答了他的话，然后直接出手！蕴含着巨大力道的拳头直直向风衣男面门招呼而去！

　　“宫城！”
　　三井情急大喊，然而这并不能阻止风衣男的拳头狠狠擂上宫城的肚子。他忍不住跨前一步，却被身边的大汉扣住了肩膀。
　　“我会跟你们走，现在就走，你们别打他！”
　　三井握紧了双拳，大喝一声。
　　他从未觉得自己有这么差劲。
　　他一直就是个只会拖累人的笨蛋！过去是，现在仍然是！
　　三井寿！你真是差劲！
　　然而就在这个当儿，一个清清冷冷的声音兀然插了进来——
　　“你们在干什么？”
　　听到这声音的一瞬间，三井感到仿佛天都要塌了。
　　不会这么巧吧——
　　他僵直了脖子，缓缓转过了头。
　　规规矩矩背着书包，拎着笔记本电脑，一副深夜归来学霸打扮的，竟然是流川枫。
　　这小子，好死不死现在出现！
　　三井表情复杂，身边大汉则是看向了为首的风衣男。
　　彼时，风衣男正侧身躲过宫城的凌厉一踢，将他一拳揍趴在地。他直起身，越过三井等人看向流川，温声开口：
　　“同学，这里没你的事，回宿舍睡觉去吧。”
　　流川却将视线直接停在了三井哭笑不得的脸上。
　　“……同学，这里没你什么事，你回去吧。”
　　三井只能选择这样回答他。
　　流川将场中扫视一圈，略点点头，干脆利落转身便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