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河寂》蒋小曼

8、狭路相逢。

　　就是这个看起来文弱不堪的少年偷袭自己还得手了？舒灏一时之间实在难以接受这个残酷的现实，不禁握紧了手中的剑柄，只想立刻出去和这个偷袭他的少年一较高低。

　　“舒公子，不可。”顾荣拦住了他，用眼神示意他此时实在不宜轻举妄动。

　　舒灏虽然冲动，也并非莽撞之人，也就罢了现在去和那个少年一较高低的心思，只是在心中暗暗盘算着，总有一天要把这个小崽子捉来暴打一顿以泄愤。

　　祈依二人到了房间，收拾了一下便都睡下了。

　　折腾了一天，映荷刚躺下不久便睡着了，果然没心没肺还是好的，至少没那么多烦恼。

　　祈依却是翻来覆去都睡不着。

　　想着这一路上的遭遇，哥哥战死，临安被攻陷，自己和映荷她们一路逃离。虽然现已是逃到了四川境内，可元军还是步步紧逼。怎么逃，都逃不开战火硝烟。

　　这一路上无论怎样的艰难困苦，总有个信念在支撑自己，那便是逃往钓鱼城，总以为能够回到爹爹曾经驻守的城池便能过上安稳的日子。

　　可是眼下的情况，到了钓鱼城，就真的安全了吗？

　　——

　　“这个日子可怎么过啊。”映荷长叹一声，在厢房里坐也不是，站也不是，焦虑得只差砸门了。

　　已经是第三日了，她们几人还被困在这个小客栈里。易士英再也没有出现过，而那个总是面无表情的青衣人和着墨色长衫的少年倒是每天都守在她们的房门口。

　　要不是小姐拦着，她真想揭竿起义了。每天开门关门都对着那张冷冰冰的脸，这还要不要人活啊。

　　“小姐，你说他们还是不是人啊？这都第几天了，还在外面守着，我们又不是犯人。”

　　祈依也觉得事有蹊跷，那个叫易士英的人，到底是好是坏，他说的话是真还是假？现在她们被困在客栈里，根本就不知道外面是什么情况。如果他骗了她们，那么他留下她们在这里是什么用意？

　　祈依二人烦恼的时候，舒灏已经是暴跳如雷了，作为一个剑客，居然被人软禁在客栈里，而且看守他的人还只是一个他眼中的小毛孩，简直就是莫大的耻辱。

　　好几次他真的想直接摔门走人了，看那个弱不禁风的少年怎么能拦得住他，但顾荣总是劝说他不要轻举妄动，祈依她们还在这些人手里。

　　而他也承诺过要安全护送她们去到钓鱼城，之前就是自己的一时冲动害得她们会被这些人抓住。没办法，只能忍，忍无可忍还得再忍。他觉得现在自己已经不是一个仗剑天涯的剑客，而是传说中的忍者了。

　　就在舒灏他们都忍不下去了的时候，易士英却带着一脸倦怠出现了。

　　“这几日委屈几位了。”

　　映荷一看到这个总是一脸温柔笑意手段却狠辣阴毒，把她们关了好几天的人出现，立刻气不打一处来：“你也知道我们委屈，那还像关犯人一样把我们关这么多天？真不知你安的是什么心！”

　　“在下正是为了此事而来。”易士英的脸上露出一丝并不真切的笑容，“等会日落之后，在下便护送几位趁夜离开吧。”

　　“为什么要等天黑？又不是做贼。”

　　“这两日元军已将前路阻断，眼下正攻向钓鱼城。”看到几人眼中的震惊与疑问，他接着缓缓说道。

　　“昔日，四川安抚制置使余玠曾在四川的主要江河沿岸及交通要道上，选择险峻的山隘筑城结寨，星罗棋布，互为声援，构成一完整的战略防御体系。钓鱼城即是这一山城防御体系的核心和最为坚固的堡垒。

　　之前蒙哥兵败钓鱼城，元军不得不撤兵北返。但他们一直没有放弃攻打钓鱼城的计划，近年来，一直派兵骚扰四川边境。前几日，他们攻下了邻水县，进一步向钓鱼城进攻，为的就是拿下这一防线重城，好击溃整个四川防御体系。

　　这两日在下事务繁多，无暇顾及几位，之前承诺护送几位前往钓鱼城恐怕也要食言了，实在抱歉。等会几位离开之后，便向西南各城走吧，北面有元军驻扎，小心为上。保重了。”

　　听得他的叙述，看到他略微有些发青的眼眶，就知他为了前方的战事而有一两日没合眼了。但此时他的声音沉稳，神态镇定，一脸倦容却也难掩双眼的神采，自有一番风华气度。

　　祈依几人听完此番话，也都神色凝重，沉默不语。

　　天色渐暗，一弯上弦月在阴云之后若隐若现。

　　出了客栈，祈依才发现，短短两日，周围便多了上千兵马驻扎，想是易士英的部下。

　　离开了小镇，前方便又是险峻的山路，蜀道之难，一向都被世人熟知。此时，借着月色朦朦，一行人在连峰绝壁之中艰难前行。

　　祈依看着身后乌压压的大队兵马，心知他们应是要去前线支援。虽然他是叫她们自行离开，但自己此行的目的地就是钓鱼城，离开了，又该去向哪里？

　　一路无话。

　　“报——，将军！前方有元军驻扎！”一个士兵突然自前方奔回，疾声禀报。

　　“约多少人？”

　　“千人。”

　　易士英的声音低沉但却威严，“同护，你带三百人自右方突袭。济澶，你带三百人自左方突袭，其余的人留在原地。”

　　他眼睛扫过王祈依一行人，又向那个总是着墨色长衫的少年吩咐道：“墨凡，你护得这几位的周全。”

　　“是。”平日里看起来弱不禁风的羸弱少年此刻却执剑挡在众人之前。

　　待同护和济澶率兵先行离开之后。剩下的士兵都沉默地站在夜色中，握紧了手中的兵器，等待着主将的命令。

　　前方伏兵还未动，既如弦上弓。一时之间，万籁俱静。

　　良久，易士英扬剑一挥，直指前方，一声令下：“——上！”

　　顷刻间，战马长嘶，马蹄声奔腾，尘土四起。沉寂的夜空也仿佛被这厮杀声唤醒，阴云散去，冷清的月光照向这片被兵马覆盖的大地。

　　前方的元军在主将的指挥下，立即由最初的惊慌散乱恢复镇定整齐。大队人马自山坡上俯冲下来，攻向己方。

　　易士英策马挥剑冲到人群的最前方，剑光所到之处，皆是敌军的鲜血四溅与凄厉惨叫。

　　突然，一支长箭划破夜空，直向人群之中射来。紧接着，长箭破空之声自前方不断传来。

　　祈依她们何曾见过这样的场面，呆立着不知该如何是好。舒灏一边大喊叫她们趴下，一边却也是拔剑出鞘，与那墨衫少年并肩作战，前几日还是恨不能掐死对方的敌人，今日却共同面对同一个敌人，两把剑都指向同一个方向，挥剑互相为对方挡去致命的箭雨。

　　就在敌军都攻上前来，意图一鼓作气剿灭易士英所率领的数百兵马之时。同护和济澶率领的三百兵马自敌军左右两侧发起突袭。元军腹背受敌，一时之间，阵脚大乱，如同一盘散沙。

　　易士英衣衫已尽染敌军将士鲜血，一双眼睛明亮犹如寒夜星辰，却又满含凌厉杀意，于乱军之中，高举手中长剑，嘶声长吼一声，“杀！！”话音未落，手起长剑回斩而落，又是一个敌军的头颅落地。

　　两侧围攻的同护和济澶也同时振臂大呼，“杀！”

　　将士轰动，军心瞬间为之大振，喊杀声震耳欲聋，一片刀光剑影，月光都为之黯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