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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偶遇 ...

  •   确定没有危险之后,顾荣将祈依和映荷扶起来,担心地询问:“小姐,你没事吧。”

      祈依缓了口气道:“没事,顾伯你去看一下那人怎么样了。”

      此时映荷总算可以大口呼吸了,她正喘着气平伏自己刚才紧张的心情,听见祈依的话,立马惊呼道:“小姐,这人这么危险,我们干嘛要去管他呢。”

      映荷与王祈依从小一块长大,虽为主仆,但情似姐妹,而王祈依也从不在映荷面前摆小姐架子,映荷也就养成了没大没小的习惯。平日里在府上也都是咋咋呼呼,没个文静样。所以她这时的反应,太自然不过了。

      “刚才听他说话,并非奸佞之人,既然他是为了铲除奸人而受伤,我们怎么能看他晕倒在荒野而袖手旁观了。”

      听得小姐这样的话,映荷纵使有千般不愿意也只能不说话了。

      顾荣俯身细细查看了舒澈的面色与伤口,抬头对祈依说道:“这人早前心口中了力道强劲的一掌,且受了剑伤,刚才又经历了一番殊死搏斗,内伤外患,一不支才会晕倒。老奴只略懂医术皮毛,也不知他究竟受了多严重的伤,是否有性命危险。”

      祈依闻言,对映荷说道:“映荷,你把我们携带的金创药拿出来吧,让顾伯给他上下药,好歹也算尽了分心力。”

      映荷不情不愿地将金创药拿出来递给顾荣,嘴上念念有词:“这人虽然凶狠,但生得这般俊俏,就这么死了也的确有点可惜。”

      一旁的祈依和顾荣都有些哭笑不得。

      待顾荣给舒澈上药妥当之后,斜阳已隐入群山之中,夜空之中朗月高挂。

      早前映荷趁着暮色已拾好树枝,生好火。此时三人围坐在火堆旁商量着如何在这荒山野岭之中过夜。

      顾荣用树枝拨动火堆,好使火燃得更旺盛一些:“小姐,你与映荷歇息着便是了,老奴在此守夜。”

      祈依轻轻摇头:“顾伯你也累了一天了,再熬夜恐怕身体吃不消。”

      映荷一边将手中的树枝放进火堆,一边爽快地说道:“小姐你身子弱,就好好地休息吧。还有我呢,我和顾伯轮流守夜便好。只是…”她望了下不远处仍旧昏迷着的舒澈,面露一丝担忧,“这人万一醒了怎么办,他这么厉害,我们三个人哪是他的对手,我可不想做他的刀下亡魂啊。”

      “这人虽然是江湖中人,但我们与他无冤无仇,他应该不会害我们。更何况他受了这么严重的伤,一时半刻也是醒不来的。映荷你不必担心。”

      听祈依这样说,映荷也觉得有些道理,便不再纠结于此事。

      “那小姐你和映荷早些休息吧,老奴先守着。”

      “那顾伯你等会记得叫醒我啊,我先睡了。”映荷说完再次整理了一下地面,先伺候王祈依躺好了,便也合衣睡下了。

      经历一天的奔波劳累,祈依和映荷都十分困顿,不多时,两人便都睡着了。

      因为实在不习惯在山林之中过夜,祈依睡得并不踏实。

      半梦半醒之间,似乎又回到了兄长离开的那一日。看着兄长策马扬鞭,想开口叫住他却怎么也发不出声音。只能在心中呐喊,哥哥,你千万不要去常州啊。仍凭自己怎么奋力去追也追不上那奔驰的骏马,只能眼睁睁兄长的身影越来越远,最后消失在一片迷雾之中。祈依终于忍不住放声哭了起来。

      “哥哥!”祈依突然从这场绝望的梦里惊醒,竟已哭出了声来。

      当她尚沉溺在那个梦带给她的悲伤绝望中时,一种异样的感觉传来,黑夜中,有人在注视着她。她略微抬头往前方望去,正对上一双深邃明亮的眼眸。

      月光下,舒澈背靠着一棵槐树静静坐着,朦胧的月光透过枝桠洒在他的白衣之上,映出一层淡淡的柔光,而白衣上的血迹却又如此鲜艳刺目。光影恍惚间,竟似不染纤尘的谪仙,误入了修罗之境。

      料是听见了祈依的梦呓,此时舒澈正静静地看着她,浓墨一般深邃的双瞳之中看不出一丝波澜起伏。

      虽然祈依之前叫过映荷不必担心,但怎知这舒澈竟然在如此伤重之下这么快便醒了过来。此时骤见他清醒地望住自己,祈依心里还是不免害怕。

      她想唤映荷和顾伯,却又不敢轻举妄动。惟有轻轻转头看向映荷的位置,发现那丫头竟然歪坐着睡熟了。而顾荣因为身份不便,歇息的地方离她们稍远,因此也并未注意到这突然的变故。

      祈依再次望向舒澈时,他竟已闭上眼睛假寐了。

      她也不敢再睡去了,惟有睁着眼望着夜空之中的那一轮皎月。但因实在是太困,迷迷糊糊地竟又睡过去了。

      也不知过了多久,晨光熹微,天色乍亮。听到一阵清脆的鸟鸣,祈依陡然清醒过来,第一个念头居然是去看一下那个沉默的剑客还在不在,然而槐树之后,已然没有了那抹白色的身影。

      顾荣与映荷也先后醒来,得知舒澈已经离开,映荷先是庆幸这个危险人物的离开,让她不再随时可能有性命之忧。而后便是表达她对舒澈的不辞而别的指责和不满。

      “小姐,你看我们救了他,他倒好,连个谢字都没有就这么走了。真是没礼貌的江湖粗人,样貌生得再好也没用。”

      听着映荷的抱怨,祈依的心情居然好了很多,她不禁揶揄道:“可是刚才你不是还在庆幸人家走了吗。”

      映荷不高兴地撅嘴:“小姐我可是在替你不值呢,那瓶金创药如今可是金贵得紧。”

      祈依一边听见映荷的唠叨,一边思忖着舒澈为何清醒之后没有立即离开,而是待到天亮才走。想了一会,发现那人行为举止实在无法揣度,便也就不再多想。

      三人稍作收拾,伴随着映荷一路上不停的叽叽喳喳,便又接着上路了。

      因为此前元军已经将宣州城及其周围的村落都攻占了,为免遇见元军,祈依她们只得绕道走山路,向徽州方向前行。

      ——

      这一日,祈依她们终于行至徽州。此时的徽州早已不复往日的繁华热闹,虽然街上行人依然很多,但每个人行走都匆忙且沉默,连那街上摆摊的小商贩的吆喝声都有气无力的。

      到了徽州城,首要的事便是找个地方歇歇脚。这几日风餐露宿,映荷的抱怨都能记下来当传记了。

      好不容易找到一家还未关张的小客栈,里面冷冷清清,只有寥寥数人散坐着,整个大厅安静得甚至能听见筷子敲击的声音。

      那店小二也恹恹的,问了祈依她们吃什么,连茶水都忘了上,转身便像游魂似的走开了。整个过程不像在招待客人,倒像在交待后事。

      映荷看了看那店小二的背影,刚一撇嘴,转头看见她家小姐那比游魂还惨,堪比冤魂的幽怨表情,那撇着的嘴角竟微微抽搐了下:“小…少爷,咱们总算到徽州了,有吃有喝还有床睡了,你怎么还苦着一张脸呢?”

      “我有些累了。”祈依因为身子有些不舒服,声音也有些有气无力的。

      “恩。”映荷现在也没工夫在意小姐到底是累了还是心情低落,只两眼直直望住大厅那头的那道门,等着盼着店小二快上菜。

      约莫半盏茶的工夫,菜总算送上来了。吃了几天的干粮,映荷闻着米饭香便不住咽唾沫了,菜一上来,也来不及顾及形象,便是一阵狼吞虎咽。

      然而祈依只是动了几筷子,又觉得没有食欲,便放下了筷子低着头不想多动。

      看见祈依这副模样,顾荣也放下手中筷子,叹了口气:“少爷,郁气伤身,大少爷肯定也不想看见你这样难过。大少爷已经没了,你如果再有个三长两短,老奴如何向九泉之下的老爷夫人交代啊。”话到最后竟有些哽咽。

      祈依抬头对顾荣笑道:“顾伯多虑了,我只是有些乏了,所以没什么胃口,顾伯不必担心,我多吃点便是。”说着便又吃起了饭菜。

      三人正吃着,突然门口传来一阵响亮的说笑声,五个中年汉子鱼贯而入。因为他们实在与这死气沉沉的氛围格格不入,连祈依也不免得暗自打量起他们来。

      那几个中年汉子身上都携带有刀剑等兵器,均是麻布粗衣,且行为举止豪迈落拓,想是走南闯北的江湖中人。

      他们坐下来便立马大声吆喝唤店小二上酒,不一会儿,就着酒菜便开始大肆议论起近来的战事。

      其中一个身材较为瘦削,脸上有一块明显的黑色胎记的男子端起酒杯,故作神秘地说道:“你们说陈大人说的可是真的,那小皇帝当真被蒙古狗掳走了?”他的语气和神情似乎很小心翼翼,但他的声音却着实不小,以至于和他们隔了两张桌子的王祈依一行人也能够清楚的听见他说话的内容。

      坐在他旁边的一个身材魁梧,四方脸膛的男子接口道:“这些该死的蒙古狗杂碎,害得老子们都没一天好日子过了。现今临安被他们占了,小皇帝还被他们掳走了。若是给老子碰见了,可得让他们好看。”

      “李二你就别逞能了,那些蒙古狗就在城外,怎么没见你去给他们点颜色看看。”说话的人相貌身材皆寻常,不过脸上却有一道明显的刀疤,让人望而生畏。

      那李二被说得有些讪讪的,只好将手中的酒一饮而尽来化解自己的尴尬。

      其余几个人也都纷纷借着酒劲对元军一顿痛骂,一桌人吵吵闹闹,整个客栈大堂都是他们的声音。

      而此时王祈依的心里极为震动,临安沦陷,恭宗被掳走,整个南宋的繁华与昌盛已然彻底凋零了。

      一时之间,谁也没有心情吃饭了,三人的脸色均十分难看,就这样沉默地坐着,相对无言。

      良久,祈依终于开口:“我很困了,先上客房休息了,你们也早些休息吧。明日还要接着赶路。”

      “唉。”连平日里总是没心没肺的映荷也突然很低落,再可口的饭菜吃进嘴里也没了味道。

      祈依回到自己的房间,躺在床上,却总也睡不着,脑中久久萦绕的除了哥哥离开前的身影,还有爹爹那总是很沉重的叹息。

      祖国江山已然破碎,家乡被异族侵占。饶是此时高床软枕,任谁也不得安眠。

      -
      第二日清晨,祈依她们刚走出客栈门口,便发现今天的街道上竟然很热闹,前方不远处围着一大群人,吵吵嚷嚷。

      映荷一向有凑热闹的爱好,此时立马拖着她家小姐挤进了人群中。

      三四位农妇打扮的女人正围着一个着藏蓝色锦袍的青年男子,喋喋不休地在说着什么,因为人多口杂,竟一人的话都听不清楚。地上散落了几筐菜叶和鸡蛋,青年男子和几位妇女身上也都有着一些看不出是什么的污渍,整个场面极其狼狈。

      那青年男子苦着一张脸辩解道:“大婶,我已经赔给了你们五贯钱,足够付清你们的菜钱了。你们就让我走吧。何况那个大婶,对,就是你,你就别哭了,你的那筐蛋不是我撞翻的,是你自己不小心踩到地上的菜叶摔倒才打翻的,我也一并赔给你了啊。”

      “真是唯女子和小人难养也。”人群之中,一位着青衫的男子不禁感慨到。

      映荷平时最讨厌谁提起孔老夫子的这句话,在她看来,这句话简直就是对自己赤·裸裸的侮辱,还是双倍的,侮辱。

      正当她望向那位感叹的男子,准备翻个大大的白眼给他,眼神却被定住了。

      半晌,她悄悄地将头靠近祈依,轻声说道:“你看那人长得好像那个舒澈。”

      虽然映荷特意压低了声音,她们与那个人之间的距离也并不近,但那人还是听见了她说的话。他蓦地回过头,脸上竟带着一丝欣喜。

      只见他快速走到映荷她们面前,语气激动:“你们见过我哥?”

      难怪眉目会有所相似,原来竟是舒澈的弟弟。

      映荷立即牢牢抓住了这个报复的机会,语气不悦地说道:“真是个没礼貌的粗人。”

      那人也觉得自己唐突了,立马向着祈依和映荷拱手作了一揖:“在下舒灏,见过二位,刚才失礼了。敢问二位公子,可是有见过我兄长舒澈。”

      “果然是兄弟俩,都这么没礼貌。”看看这人的行为,再想起舒澈的不辞而别,映荷不禁又翻了个白眼。

      不过这舒灏看来也不是什么君子,就算在求人的时候也忍不住立马反唇相讥到:“这位公子果真礼貌斯文,如同女子一般,不过,恐怕会有无知之人认为公子娘娘腔,若是这样,那真是太令人惋惜了。”

      “你,你,你…”映荷气结,连说三个你也始终说不出个下文。

      映荷平日里大大咧咧惯了,因此并不注意伪装自己的声线。此时被舒灏讥讽,竟一时不知道该如何反驳。她一向巧舌如簧,向来都是她骂人,哪有人骂她的道理,被这样指着鼻子侮辱还可是头一遭。她的脸涨得通红,憋了一口气总算蹦出来一句。

      “少爷,别理他。”

      祈依看见映荷被这人反将一军,真是又好气又好笑,还没见过什么人能把一向刁钻的映荷气成这样。虽然自己也气恼这人刚才的话,但想到他是询问他哥哥的去处,以己推人,她也实在不忍心刁难他。

      “大概十天前,我们和你兄长曾在宣州城外有过一面之缘,当时他正被一群黑衣人追杀…”

      还未等祈依说完,舒灏便迫不及待地追问到:“后来呢,我哥有没有事?”

      映荷不禁翻了一个大白眼给他,插嘴到:“你哥好着呢,用了我们那么好的金创药,连句谢谢都没有就走了。”

      得知兄长没事,舒灏总算放下了心中大石。也就完全不计较映荷的白眼和讥讽了,反而对她温柔一笑,“谢谢公子,哦不,应该是多谢姑娘了。”说完竟然还狡黠地眨了下眼。

      原来他早就识穿祈依和映荷是女扮男装了,只是刚才听映荷说话讽刺刻薄,而忍不住故意想逗她的。

      奔波数月,终于有了兄长的消息,舒灏的心情十分急迫,也不愿在此地多做逗留,便又向两人作了一揖,然后快步离开了。

      待舒灏走后,映荷越想越不是滋味,这人明明知道自己是女扮男装,还故意嘲笑自己娘娘腔,害得她出那么大的丑,真是可恶至极。于是她把前些日子对舒澈的抱怨加倍转移到了舒灏身上,随后几日,苦的便是祈依和顾伯的耳朵了。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偶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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