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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第 9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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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
今日的阳光看来似乎特别歇斯底里。
云雀恭弥双手撑坐在天台中央的水泥墩墙上,仰起脸眯缝着眼。年末的深冬,正午的日头却散发出杀气腾腾的温度。衣领子依然大敞着,上面残留亚麻油的侵略鼻息,还有几点白色的粉迹泛出沙哑的光泽。少年过长的刘海在鼻梁两侧投下形状不规则的阴影,似乎是有发丝戳进了眼,他收回漫无边际的目光伸手去揉。
一摊开掌心结果看见一小根直愣愣的睫毛委屈地躺在那里。
嗤。
“Kufufu~不许个愿么云雀君?”
“你恶心人的方式升级了。”
眼见着一头蓝毛乱颤的实习教师花枝招展地走过来,紧身裤绷在腿上几乎快要开线,尤其是□□那块还“精心”装饰了交叉的皮绳绑带。
哦去他/妈/的这货难道是在牛郎店兼/职做了鸭?
云雀还来不及吐槽对方不知哪门子来的少女心就被那一身装扮瞎光了狗眼。就在他按耐不住拎起这个叫六道骸的奇葩那孔雀蓝的织锦围巾然后双手死命一勒从而快速简洁地结束其生命轨迹这念头的前一秒,那条恶俗到死的大花边儿吊穗披肩(对它真的是披肩不是围巾)就被它的主人从颈间华丽地扯掉了。
“世/界/末/日前最后一个冬季果然不同凡响。这个气温恐怕有二十多度了吧?”
六道骸显然没发现云雀恭弥眼底那抹因为失去一个便捷工具的小遗憾。或许他压根就是懒得去介意,因为他凭空出现在这里显然是有更好的理由可以转移美术课代表的注意力。
并且他确有可耻的自信。
“嘛,要帮我一个忙么?”
“你想要死的话我不介意。”
“哦亲爱的别动不动打打杀杀,有没有兴趣来帮我绷十个画框子?六个全开四个对开哦。”
“……在哪?”
制作油画底料总归是一件劳心费神的事情,不过在这之前如何用充满暴力美学的方式快速简洁地将亚麻布和钉枪完美组合进巨大的木头框子也是麻烦事一桩。好在美术教师们总是可以免费召唤来各种廉价劳动力——当然若是遇见像当下这个学生般充满了欣赏价值的物种来为自己服务就更是上乘享受。
六道骸斜倚在放石膏像的静物台边津津有味盯着云雀恭弥的一举一动。亚麻布被分尸的声音,钉枪侵犯木头的声音,哦还有背景音乐的声音,简直是天衣无缝的绝配。
If I was your vampire
Slim as the moon
Instead of killing time
We'll hАVe each other till the sun.
有那么一瞬间,他真觉得眼前一语不发干着活的少年更像是一个在往骨架子上绷人皮的异教祭祀准备者。
那眼神中的如此静止,深处埋伏着未知的狂暴。
手臂线条肌肉和扯起的布纹线条同样直得发硬,骨点凸出的关节支撑在地面上纹丝不动。排钉尖叫着冲撞进紧密的木质,在气泵与扳机过快的活/塞频率下仿佛没完没了的强/暴行为。
If I was your vampire
Death waits for no one.
Put my hands across your face
Because I think our time has come.
在六道骸蹲下/身来的时候,云雀只在想他的裤子怎么不会裂掉。
“不愧是美术课代表嘛,效率很高。”
“底子你自己刷。”
“呼……既然你都来了,就帮我帮到底咯~~”
“滚。”
“不是明明很乐在其中么?”
We built this tomb together.
“刷底子而已,不是要你上色,别紧张亲爱的。”
Beyond the pale
Everything's black no turning back.
“哦唷你就是这种眼神最吸引人了呼呼呼……不过与其有精力这么热情地瞄准我还不如去对付底料桶你说呢?”
Blood stained sheets in the shape of your heart
This is where it starts
This is where it will end.
“……换歌。再让我听见玛丽莲曼森我就把你咬成碎块钉在底料桶上。”
You'll burn and I'll eat your ashes.
Impossible we're seducing our corpse.
“遵~命~。现在可以把那玩意儿离我喉咙远一点儿了么坏脾气的小麻雀?”
If I was your vampire
Death waits for no one.
Put my hands across your face
Because I think our time has come.
Here comes the moon again.
——“我们,可以开始了么?”
“往水中加入大约七成的胶,然后放进去大白/粉和锌白各一份,混合好。之后/进行过滤去掉杂质……”
云雀坐在地上听六道骸卖弄似的娓娓腔调,略觉不爽。虽然他的确头一次听说自制底料的方法,原来是这般的繁复和多样——一直都是买现成底料来刷的高中生不由产生了轻微的挫败感。
“这是我个人比较喜欢用的一种底子,当然你也可以选择我之前介绍的任何一种。……Kufufu,想必你之前的老师没有教过你这方面的专业知识吧?”
云雀只是闷头不吭声地开始刷第五个画框。
冬日正午的房间通风甚佳,空气干燥使得头次上好的底料干得很快。六道骸从抽屉里摸出一大张细砂纸,顺手撕成两块递了一片给埋头苦干的少年:“今天就做一半吧,一会你该去上课了不是么。”鸢尾蓝的眼珠侧视过去发现云雀完全没有理会自己的意思,只好收回手。
“我说你啊,一会还要打磨的,用不着那么精益求精喂喂……”
“不用你管。”
“哦呀哦呀,我可不想害你迟到然后被迪诺赶出去……”
没办法,就是存在对这种事情抱有灭绝般执迷热情的人,比如云雀恭弥。
六道骸点了根烟,站在窗边通风的地方以免遭到刷子或者刮刀什么的无情攻击。太阳依旧很好,带着冬季不该有的歇斯底里争先恐后砸下来,晃在人眼里成了遍地碎渣。蓝发的青年瞄了眼对面的教学楼,教师办公室的玻璃缺了一块,像是一个可笑的黑洞。铃/声终究催魂般不合时宜地响起,惹得房间里相对静止的两人同时皱了眉——一点半了。
“两节化学课一节生物,很好,我们晚上专业课再继续约会时间。”
丢掉烟头,哼着小曲的六道骸蹲下/身从口袋里掏出一个瓶子对着已经干得差不多的两个大画框喷起来。云雀已经走到门口偏觉得鼻子发/痒,忍不住回头问他又在折腾什么鬼玩意儿。
“福尔马林溶液而已。”
似乎还有声低低的笑。
天就在此刻骤然转阴,六道骸蹲在桌边的投影瞬间被没开灯的阴沉房间吞噬。少年只是顿了半秒,然后拉好外套拉链走向楼梯。
又要下雪了吧。
晚饭时间。
天黑得浓墨重彩。云雀恭弥啃着汉堡站在教室外面的走廊上,身后是叽叽喳喳的几个女生在讨论着不久后的圣诞节。无聊。这种群聚的节日真不知有什么意义——边想边咬下一大块肉,他有点奇怪今天的汉堡是不是放多了胡椒,否则自己的喉咙和鼻子怎么一直不舒服。
结果没打出来的喷嚏在罪魁祸首阴森森靠过来的时候终于憋不住转成一阵剧烈的咳嗽。
也许六道骸换掉了中午那块长条披肩是个正确的选择,要不然他可能已经被云雀恭弥用之前没能实施的手段人首分离了。
“噗嗤,只是一下午没见而已请你不用这么激动宝……”后面两个字并不是被所谓的调情对象用暴力塞回去的,而恰好是抱着一叠速写作业走过来的迪诺•加百罗涅。六道骸迅速抽身成一个合适的距离站在怒气冲冲的美术课代表旁边,笑眯眯看向金发男子的微妙神情。
“骸君你来的正好,一会这些作业就麻烦你发给大家了。六点半的速写你先带着开始,我有些事会晚点过来。”
“嘛~我能否申请先去换个外套?因为好像会熏到学生……”
“哈哈,你今天干了些啥一身的福尔马林味儿?”
云雀的眼里分明写着“你这混/蛋难道是从标本罐子里爬出来的的尸体么”这类的句子。而六道骸翻了翻手中的纸堆,眼角瞟着这样的云雀恭弥,面上没有丝毫的自觉还是一贯老神在在的假笑。真真是令人火大啊,这个变/态。
“这味道和我的【香水】比,你更中意哪个呢恭弥?”
待年轻的班主任消失在走廊拐角后,他附在少年耳边轻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