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水衙门》天子脚下一根草

9、第 八 章

　　李东就像一根刺一直深深扎在所有人的心里。可惜时隔数日，始终都没有他的任何消息。
　　最终，文师爷一锤定音，将张二案的卷宗就此封存。此案终究还是成为了一桩悬案。

　　“唉。”这日午后，阳光正好。却见李得春坐在长廊边的台阶上又开始唉声叹气，面容愁苦。
　　恰巧文甄青正要去查阅卷宗，带着梦莹刚好路过。
　　见他又是这副要死不活的模样，梦莹眼皮子直跳，忍不住开口问道：“喂，我说李捕快，又出什么事儿啦？”
　　李得春抬起头，一脸郁闷：“文师爷，我本想着要不要也跟着随些份子钱，可却发现囊中羞涩，竟连一个铜板都摸不出来，众目睽睽的，真是好生没面子啊。”
　　“份子钱？”文甄青亦颇为好奇。
　　“唉！这事说来话长，”李得春再次叹气，“今日一早我外出巡街，结果有人跑来告诉我，说那张二的母亲王氏昨夜病逝家中，至今那尸身还停在屋里。王氏其夫英年早逝，就张二这么一个儿子，从小便护得跟个眼珠子似的。如今王氏暴毙，既无人送终，也无钱下葬。四周的邻居们看着可怜得很，正挨家挨户的凑钱。我本想着也跟着凑点，一摸才发现兜里空空，当真是尴尬至极。”
　　文甄青听着奇怪：“如此突然？那王氏是如何去世的？”
　　讲到这里，李得春就气不打一处来，愤愤不平的说道：“也不知是哪个该死的家伙在那王氏面前嚼舌根，说都是她将自己的儿子给害死的。王氏本就因为张二之死一直伤心难过，整天以泪洗面，听到这话可还了得？没过两天便撒手人寰。据她的邻居们说这王氏本就患有心疾，如今受刺激过度，就这么去了。等周围人发现不对劲时，王氏早已身体僵硬，死在家中。”
　　李得春不禁感慨，“文师爷，今日我也去看了看。那王氏住的小屋破破烂烂的，人就这么直直躺在床上，身上只拿了块破布盖着，是真的惨啊。那张二平时虽做着猪肉生意，可对他这老娘却总是呼来喝去，一不高兴还要动拳脚，甚至还将她赶到破屋居住，只能吃糠咽菜。这张二被杀的消息一出，他家中的钱财又一夜之间被宵小偷了个干净。上次王氏去给张二送饭花用的买菜钱，恐怕用的都是她全部的积蓄了。”
　　“那畜牲真是该死！”梦莹听不下去了，怒骂道。
　　“对呀，这事谁听了能受得了？”李得春赞同，“虽说咱们和这王氏非亲非故，但张二终归是在咱们县衙大牢被人所害。文师爷，我觉着吧，咱这边还是得给点表示，只是文师爷您是知道的，我这个情况啊……”
　　“王氏一事我自会去禀报方大人。阿莹，回去取十两银子交给李兄。”文甄青对李得春说，”就劳烦李兄代清水县衙门之名为王氏操办后事，让老人家早日入土为安。”
　　“是是是，文师爷当真是好人啊。”李得春笑得开心极了。
　　“不用花自己的钱就这么开心呀。”梦莹撇撇嘴，“哼，好生滑头。”
　　“嘿嘿。”被梦莹这么一说，李得春挠挠头，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梦莹带着李得春回去取银子，一路上两人都没有说话。李得春偷偷瞄了瞄梦莹，见她脸色还是不太好，便憋不住先开口：“对，对了阿莹姑娘，这张家的事了了，那李东家的丫头现在如何了呀？”
　　“你是说李敏儿？”梦莹一听，立刻转头，满眼防备的盯着他，“人家姑娘才十三岁，你这么问，你想做甚？”
　　李得春一听，全身冷汗蹭的一下就都冒了出来，连忙摆手解释：“没、没，我没想做什么呀，我就是问问，问问而已。阿莹姑娘千万不要误会！”
　　“你这么紧张，心里一定有鬼。”梦莹一脸不信，“那小丫头现在可是县令夫人的贴身侍女，我劝你少打人家的主意。不然我可不会放过你，哼！”说完梦莹便快步向前走去。
　　“不、不敢，不敢，我哪儿敢呀……”李得春慌的连句完整话都说不好了。见她走远，又赶紧小跑跟了上去。

　　原来，县令夫人一直想要买一个贴身婢女伺候，可又总是舍不得银子。
　　那日恰巧路过后院，瞧见这小女孩一个人在院子里偷偷抹眼泪。十三四岁，模样可怜又无依无靠，就起了心思。回去之后。她便和方大人说了自己的打算。
　　李敏儿身份特殊，方大人不敢独断，又告诉了文甄青和聂行风。三人商量后，权衡之下也就同意将她留在衙门里，跟在县令夫人身边。

　　有了李得春带去的银两和他捕快的身份，很快的，就在当天晚上，王氏的遗体便换了一身体面的寿衣，被放入一副上好的楠木棺材中拉到了义庄停灵三日，三日之后便会入土为安。
　　然而就在第三天夜里，刘老爹正在卧房休息，忽然觉得有一股恶臭猛地袭来，让他一下子惊醒过来。
　　刘老爹倒也不怕，立刻翻身起来，举着蜡烛就来到大堂。
　　大堂中正好停了十二副棺木。每个棺木都被钉子封得死死的。常年在义庄生活，刘老爹很清楚，这恶臭正是尸体严重腐坏所散发的味道。他一副接着一副棺木的闻嗅，寻找恶臭来源。
　　只见没过一会儿，他便停在了其中一口棺材面前。
　　刘老爹伸出手，手掌贴着棺材板，吸了口气，然后用力一震，四颗棺材钉瞬间就蹦飞了出去。
　　他将棺材盖一推开，恶臭奔涌而出。
　　刘老爹快速将头一偏，这才躲过。
　　让臭气散了些许后，他才看向棺材里的人，正是张二之母王氏。
　　明明只过了三日而已，这尸身竟已经呈现出浮肿，腐败出水的状态，看起来就像已经死去半个多月之久。
　　刘老爹面不改色的将棺材板重新盖好，还多取了几颗钉子将之死死封住，不让里面的味道钻出来。
　　看来尸身原本是做了特殊处理，却因为楠木棺材密封太好，造成尸体内部浊气膨胀过快，导致失了效果，这腐败的味道也就跟着散了出来。
　　刘老爹忙活完，举着蜡烛又慢吞吞的走回卧房，边走嘴里还念叨着：“山雨欲来风满楼……”

　　破庙外
　　“听令！将里面的乞丐统统杀光，丢到树林深处，一个不留！”
　　“是！”
　　只听一声令下，一群黑衣人如利箭般冲进庙中，手中弯刀闪烁着不祥的白光。
　　惨叫声瞬间响彻林间，惊起无数飞鸟。
　　只不过丛林深处再无他人，这血腥的一幕不多久就淹没在一片树海之中。
　　不过一刻时间，便有人来报：
　　“首领，庙里的乞丐都已经处理干净。”
　　“好。”
　　为首的男人体态魁梧挺拔，虽然一身马匪的装扮，但依旧可以看出乃是训练有素之人，不似一般匪类。
　　在这男人身边站着一个身着外族服装，长相艳丽的女子。媚眼如丝，柔若无骨。
　　而此刻，她却是一副极其不耐烦的模样。
　　“日后我们便在此地驻扎。不知秦姑娘是否也和我们一起行动？”男人问道。
　　“开什么玩笑？”女人媚眼一挑，满脸嫌弃，“我怎能和你们这些大老粗在这破地方吃苦受罪？本姑娘自有好去处。不过我可警告你郭景喻，可别想着耍什么花样。等宝藏到手之后，该我的一分都不能少，否则就算你家主子是天王老子，本姑娘也有法子叫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姑娘言重了。这次还要多谢秦姑娘出手相助。日后秦姑娘若有需要，可到此处找我。”
　　“姓郭的，你这是在小看我秦洛水的本事？”
　　“郭某不敢，秦姑娘这易容的本事出神入化，实乃世间罕见，叫在下大开眼界。”
　　“瞧你那副孤陋寡闻的样子，你是没见过我爹那手……”秦洛水突然打住话头，神情瞬间变得阴郁了三分。
　　此时一个下属从旁边跑了过来，一脸的不可思议，道：
　　“首领，属下这次还真是大开眼界！这些乞丐简直丧心病狂，禽兽不如！那锅里竟煮着……属下还在这山庙旁边寻到一个地洞，里面堆了好多人的尸骨，还有新有旧，有零有整的。对了秦姑娘，这里面还有个您的熟人呢。”
　　秦洛水气的翻了个白眼，“听听你这都说的是什么鬼话？什么尸骨还是我的熟人？”
　　“就是那李东啊，秦姑娘不记得了？”
　　“李东？”秦洛水惊讶道，“我当时不是让你们将他也埋了吗？怎么会在这儿？”
　　只见那人不好意思的挠挠头，说到：“那个，秦姑娘，本来我们就是想着省点儿事，把他丢到林子里喂狼得了，可没想到竟然会被这群乞丐拖了回来。不过这人也算和喂了狼没什么区别，那一双手脚都已经没了。”
　　“算了，还是给他挖个坑埋了吧，也算姑奶奶我还他个人情。”秦洛水淡漠的说道。

　　“嘻嘻嘻，傻子，你这药可是毒不死人的哦。”
　　小巷中，刚从药店出来的李东被一个女人挡住去路。
　　“你是谁？”李东戒备的看着对方
　　“我？我可是来帮你的人。”女人媚笑。
　　“帮我？”李东惨笑，“若你能帮我杀了那畜牲，让我干什么都成。”
　　“哦，若我是想要你的性命，也成么？”女人好奇的眨眨眼睛。
　　此刻的李东早已被仇恨蒙蔽了双眼。他只要一想到死不瞑目的杜四娘，便什么都顾不得了。
　　“只要你能帮我杀了张二，我这条命你拿去便是！说吧，要我怎么做？”
　　“你买的那耗子药自己收着。本姑娘这里有种好药，剧毒无比，见血封喉，只需一点便可要人性命。”女子拿出一个玉瓶，“你将它涂在馒头上，等晚些时候张二的母亲过来向你买馒头时，卖给她就成了。”
　　颤抖着双手接过那瓶子，李东不知是兴奋还是恐惧。
　　“你，你怎么就能断定那王大娘一定会到我这里买馒头？”
　　“放心。”女人神秘一笑，“我说会来，她便一定会来。事成之后，我自会找你收我的报酬。到时候，你可别想赖账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