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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二章、澄如玉髓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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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澄如玉髓洁
门口持枪的日本兵突然齐齐立正,步枪竖起。
逞凶的和围观的全都抬起头来。
是铃木鸠山中佐!刚刚从哈尔滨情报部调来首都,战斗英雄,披绶带的军服照映在在大小报纸上。
“放手。”这是英雄的第一个命令。
骑在姑娘身上的军官逐渐松了手。
显然他们都在状况之外。
‘啪——’
重重的,响亮的一计耳光。
澄玉感到自己的掌心火辣辣发烫,勇气丧尽,慌忙向后逃去。
就像一粒不要命的小石字儿殒身一掷。杀伤力不容小觑。被打的人嘴角马上见了血。
真是丢脸。
他用舌尖试了试那股甜腥味儿,夸大地张张下颚,才似笑般扯起一边嘴角:“嘶——”
日本兵们哄笑了。
澄玉扑在舒彰冰凉的尸身上。吴栋梁抢上去搂住她。
铃木鸠山耐心等在一边。
“小姐。请你跟我走一趟。”
刺刀下的‘请’。
一片军车发动的声音。
铃木鸠山带来的警长黑着脸一挥手:“把屋里的人全带走!”
居然是首都警察厅。
她害怕地、紧张地站在榻榻米外。脸感觉很热,却分明苍白着。
屋里没有第三个人。
“来,过来。”坐在绿檀茶台后的人对她说。
她似乎是挪动了一下脚,却并没有向前。
“是——这个‘澄’?”纸上写出一个毛笔大字。
她不得不走进去——她看清了,一个穿深色碎花织绔戴金丝边眼镜的中年人。一个可以将汉语讲得这样纯熟汉字写得这样遒劲的日本人。
“嗯?”他和缓地问。
她点点头。
‘澄如玉髓洁’。脖子上戴的玉珏,就錾了这样几个字。
“澄子,我,是你的父亲。”
“我的父亲……”她低着声,“是从四品内阁侍读学士,苏察哈尔道琴。”
“你还有一个哥哥,他现在,正随军开赴济南。而你的姐姐,她的夫婿,曾在淞沪战场上,英勇杀敌。”犬养武仁仿佛不曾听到她的话,只平淡的,又略带自豪,像一个寻常的父亲。
淞沪、南京、济南……
尸山血海的屠场,在他娓娓道来。
澄玉两只手紧绞着,都是冰凉的,温暖不了彼此。
犬养武仁递给她一小杯清香的菊花暖茶:“你已经无亲无故,以后,跟爸爸在一起。”
“我……要去办舅舅的身后事。”
“我会派人帮你操办。”
“不——我,我们自己可以。”
犬养武仁将茶放下去:
“你们?吴栋梁?他是你的契兄吧。”
澄玉一惊:“他在哪里?你们把他……”
“他不应该看到皇军军务。看到的人,应该死。他可以不死,但是澄子,你要答应爸爸一件事。”
澄玉失神的:“什么?”
“不可以跟□□人发生爱情。”
犬养武仁看着她,好一会儿:“好了,你太累了,让人带你去休息。”
铃木鸠山见屋里没人方请示:“报告!”
“进来。”
一些文件放在桌上。
“不,我不要看这些。”
“她很刚烈。”铃木鸠山一语中的。
犬养武仁终于慢慢露出一点笑意:“大和民族的女人恪守节操就像武士刀一样锋利,□□女人,她们卑贱到可以一边往嘴里塞皇军带来的一点点口粮,一边为他们服务。澄子,一定是我的女儿。”
“在她身上,的确戴着那块玉。”
铃木见犬养不再说话,问道:
“侵犯小姐的楚阈庭少佐,要怎么处置?”
“那个年轻军官?”
“是的。”
“他并不知情。他只不过以为,是在侵犯一个□□女人。”
“是!我明白了。”
犬养想了想忽然道:
“他在舒彰家里……”
“奉命抄查舒彰的文件和与满洲内外来往的信扎。译成日文。”
“他是翻译官?”
“是!”
“一般的翻译官,只不过是军属,或是高级文职。这个年轻人有这样高的军衔?”
“楚阈庭,是台籍大佐楚沛的独生子。”
“哦——”
“他早年留学欧洲和日本,掌握英语、俄语、日语和汉语。军部十分倚重。”
日俄割据由来已久的东北,通晓多国语言难能可贵,更何况,日本人信不过中国人、美国人,甚至已经沦为二等公民的朝鲜人。台湾沦陷日久,台籍将领在日军中几乎已是一视同仁。
犬养武仁闭目不语,心有所思。
“而且——”
铃木鸠山刚要说下去,门外一个警卫:“报告!栗原夫人求见厅长。”
犬养武仁刚刚上任,问道:“栗原夫人?”
“是栗原井川的遗孀。”
难怪耳熟——一代巨鳄,生前,资产渗透满铁、满映,死后,没有子侄,诺大家业,一个女人接管了。何况,关于这个年轻寡妇的花边新闻,也传得绘形绘声,听说和金司令换过契帖——说到底,是□□女人荼毒了大和女人。
警卫引进一个——
一个走路几乎没有一点声息的女人,黑留袖和服两衽轻轻擦着木屐。绢白的腰带,脸也非常白,凄艳的勾出眉和唇,美得像薄阴天暮诡丽的残霞。
竟是这样一个寡妇。
她微微弯身,袖口掩住本衿。
犬养武仁也站起来还礼。
“栗原太太有什么需要?”
“我是来接,楚阈庭少佐。”
原来,她就是铃木的‘而且’。
“他可以离开了。但是,要接受警署的处置。”
她缓缓一躬身,什么也没问。
有人带她出去。
楚阈庭靠在大门侧的回廊边。烟衔在一边嘴角,另一边微微昌肿着。
看见她,他丢了烟一抖衣领,洒落地走过去。
细细的指尖儿,在红肿的嘴角一碰。
疼。冰凉的,又——很舒服。
“你几时变得这样脆弱。”她掏出一方小帕,轻轻摁住本已极浅的血迹,“只是因为一个小姑娘?”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第二章、澄如玉髓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