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纠结》沉熏

2、戏剧的过程

　　温暖的香气萦绕在他周围，他深吸几口气，又咽了咽口水。不经意看到一个客人已经离开的桌子上放着剩下的半盘水饺。他的眼睛一下子就直了，仿佛在那瞬间把一切的什么尊严都忘了。偷偷看一眼服务员正在忙别的事情，无暇顾及到这里。他皱着眉，眼睛里焦急不安，心跳得厉害，一双手快速地伸向那个盘子，就在快要触到边缘的时候，被一双手狠狠地拍了一下。他愣住，诧异地抬头。面前站着一个十五六岁的小姑娘，穿着服务员的衣服，紧紧盯着他，稚嫩的脸庞流露出厌恶，轻蔑地说：“喂，这里没你能吃的东西，要饭出去要吧。”

　　他的脸慢慢变红了，突然仿佛是被惊醒了一样，他慌张地退后了几步，然后马上跑出了饭店。在大街上他依旧奔跑着，仿佛是要逃离什么，内心的屈辱感快要将他打倒了。

　　这时候他停下脚步，看到前面有一个男人正在快步行走着。整齐的西装，一丝不乱的头发，一看就是有钱人的样子。最重要的是……他的眼睛紧紧盯住那人的右手，那是一个黑色的公文包，鼓鼓囊囊的。他的眼睛依旧看着，身体开始莫名地发抖，他的那些意志几乎快被磨练光了。他的内心踌躇不定，双手紧紧地握拳，突然之间冲了出去，路过他个男人狠狠地撞了他一下。那个男人猝不及防差点摔在地上，等到冷静下来，竟发现两手空空，公文包不见了！

　　他平静了一下，掏出手机打电话，说：“喂？刘主任，怎么办呀？我的包刚才被抢走了……没报案呢，可是那里面的钱……”

　　年轻人的手紧紧抱住公文包，疯了一般向前跑去，他绕了一大圈，发现后面没人，才赶回到了贫民窟。他将公文包藏在大衣里，忐忑不安地走进了屋里，仔仔细细地关好门窗，才坐回到椅子上。他满脑袋都是汗，不停地喘气，慢慢地平静下来后，皱着眉望着公文包，一双手颤颤抖抖地伸过去，打开公文包。他的身体微微向前探，把包里的东西一件件拿出来。当他摸到厚厚一沓钞票时，忽然不动了。

　　那些钞票他大致数了数，差不多有一万多。够让自己吃很多顿饭了吧。再买些笔和纸，还有书，说不定能买个手机，联系方便些……

　　这时一阵电话铃声打断了他的思绪，吓得他把手里的钱都掉在了地上。他连忙俯下身去捡钱，把上面的灰都拂掉。电话铃声却一声比一声急促地催促他。那是一台老式座机，是他与外界唯一的联系。他一把拿起听话筒，粗声粗气地说：“谁？！”

　　电话里是礼貌温和的男声：“是秦先生吗？我是XX出版社的刘主任。你的长篇现实题材小说《纠结》写得很好，我们决定出版成书。”

　　他张大着嘴巴，眼睛停留在某处似是不会转动了。喉咙里传出一声低低的呜咽。他渐渐反应过来，脑袋仿佛有一瞬间的短路，他紧张地咽了一口唾沫，试探着问：“您是说，我的小说可以出版？”

　　“是啊，一直没有看到，前几天才发现，写的真是不错啊。不过……”刘主任有些迟疑地说。

　　“不过什么？”他的心又一下子提到嗓子眼里，攥紧了听话筒，着急地说：“有什么问题吗？”

　　“唉，”刘主任重重地叹了口气，说：“现在这年头真是不安全呀。这走在路上东西都能被人抢走。我的助手小吴把你的稿费放在了一个黑色公文包里，结果就在刚才被人抢走了。唉，已经报了案了，你的稿费就在那里，有一万五千块。”

　　“啪”地一声，他手里的电话直直地掉了下去，脑袋里一片空白，再也听不进去什么声音。他拼命地喘气，仿佛自己要窒息了一般，眼神中惊恐不定，汗水流过脸颊也是毫无知觉。他突然一屁股坐在地上，直愣愣地望着桌上的那些钞票。一万五千块，一万五千块……是自己的，稿费？自己抢来的钱是稿费？自己抢来的钱本身就是属于自己的？！

　　他突然笑了，坐在地上仰着头哈哈大笑，生活好像把他骗得团团转，抛给他一个巨大的难题。他突然止住笑声，静静地低下头，沉默了好久。他抬起手掌，狠狠地打了自己一个耳光，原来竟是自己，阻隔了自己卑微的梦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