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纠结》沉熏

1、挣扎的开端

　　阴霾的风越过低矮的平房，吹落进冰雪夹杂的冷意。厚厚的积雪一点点冻结成冰，仿佛是要把一切都冰封住，就连空气都快凝固了。阴暗的屋子里，窗户哧哧地漏风，刺眼的冰霜阻隔了清冷的日光射进屋子里来。

　　屋子里极是脏乱破旧，一张旧得掉漆，斑斑驳驳的折叠床斜着放在角落里。厚厚的军绿色床垫皱皱巴巴地铺在上面，有一角搭落在地上。除此之外还有一套快散架子的桌椅摆在旁边，应该是学校教室不要的那种，上面的红色漆皮几乎看不清，深刻的刀痕或字迹布满了整个桌子。屋子里弥漫着一股腐烂的潮气，几乎快把残留的寒冷淹没掉。地上积了一层厚厚的灰尘，快被无数的脚印给压实了。整个屋子颓废而绝望的感觉让人难以想象。这时候外面的大门被人一把粗鲁地推开，门因为年久失修在打开的同时发出了“吱嘎”一声刺耳的声响。

　　来人随即厌恶地轻哼一声，又似是意难平地低低骂了一声，走进屋直接一翻身躺在床上。谁之床经不住他这么一压，中间的木板居然完全断裂开，整个床塌了下去。那人被吓得一屁股坐在地上，抚住胸口重重地喘了几口气。等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站起来狠狠地踩了一脚压塌的床板，气愤地说：“连你也跟我过不去！”

　　他又转过身，走了几步，一屁股坐在椅子上。看模样他只是一个年轻人，虽然有厚重的头发和胡渣遮住了面孔，但依然能看清外表不成熟的样子，尤其一双眼睛，澄澈，带着隐约的光芒。愤怒的火气渐渐退了下去，竟转变成一种深深的失望，反复地萦绕。

　　他想起刚才隔壁的大妈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议论他，明明知道他就在身后，却越说越兴奋，好像是故意要让他听到似的。她尖锐嘶哑的嗓音让人听了很不舒服：“哼，我看那小子，纯粹是白日做梦，还当作家，真是可笑，谁搭理他呀？！”

　　他握紧拳头，狠狠地捶了一下桌子，传来钻心的疼痛，他面红耳赤，咬着牙低声说：“那个女人什么也不知道！只会在那说，我才不会在意她的看法呢。”可是他又低头一想，出版社已经两个月没有联系他了，那部小说他写了整整一年，几乎快成了他生活的全部希望了，如果，如果不能发表……他不知道还能怎样生活下去？随便找门手艺学学，能养活自己？去饭店当洗碗工，顺便蹭吃蹭喝？该不会像自己从小的好朋友那样装乞丐骗取别人的同情？！

　　他愣住了一下，然后使劲地摇摇头，像是要把刚才他头脑中的那些想法都甩出去。他沉沉地吐出一口气，眼睛里的光芒又坚毅了许多。他相信自己是要当大作家的，才不会和这些贫民窟里人落得同样下场的。

　　可是，强烈的饥饿感又同样刺激着他。他已经两天没吃饭了。灶台上的那锅凉粥也早就见了底。他捂住腹部，咬着嘴唇，强烈地抵制住那股饥饿感，感觉浑身难受，写作都提不起来精神。
　　他低头想了一会儿，突然站起身来，裹了裹身上破烂的棉大衣，低头走出了屋子。

　　迎面凛冽的风，让他瞬间精神了不少，感觉风雪像是被吸进了他的鼻子里，堵得他快说不出话来了。

　　贫民窟里早就没有人了，大家都躲在屋子里取暖去了。他一个人走在院子里，眼神黯淡下来。他倒宁愿现在有个人能指着他鼻子骂他一通，最起码让他觉得有人看到了他，不会像现在这样孤孤单单的，仿佛是心里落了一层别人看不到的却永不会融化的冰雪。

　　他离开贫民窟，走在大街上。将大衣领子立起来，遮住了自己的半张脸，转身走进了一家饭店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