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程（团长同人）》佟晓璋

5、第五章

　　从不辣哥的死亡开始，噩耗陆续传来，当然，对于我们，这噩耗也可以说是喜讯。

　　董刀大哥，张立宪，小醉姐姐，几乎变成了中国人的全民协助。哥哥在信里用一种欣羡的口吻讲述他们的死亡。而这些人，也都无一例外地选择了和他们的团长同葬。

　　最近的一封信里，哥哥提到的人是上官戒慈。年过六旬的雷宝带着上官姐姐和迷龙哥的骨灰回到禅达，和所有人一样，这对夫妇选择了与他同穴而眠。

　　啸卿听完这样的消息，讶异地问我：“那女人不是最恨他么？她几乎想要毒死他！怎么也要和他埋在一起？”

　　我看着啸卿，只是微笑。她恨他么？从来不。

　　当年，我也以为上官姐姐是恨他的。

　　她曾经眼睁睁看着他用四条劈柴打断了迷龙哥的腿，血肉模糊、惨不忍睹。她曾经亲耳听到他扣动扳机的那一声脆响，那一声脆响，终结了迷龙哥的生命。她几乎是这个世界上唯一有资格恨他的人。可是后来我明白，也许她，才是最懂他的人。

　　那一天，风和日丽，阳光温暖得有些残忍，因为这是他出殡的日子。一支小得不像话的丧葬队抬着他的棺木走过禅达的街头。阿译挑着招魂幡，在前边领框，狗肉在后边瘸着，它来押枢，不辣跟在后面唱着他的莲花落。而上官姐姐收拾好了行礼，站在窗前，目光追着那支丧葬队离去的方向，久久的望着。

　　我曾亲眼见她一次次喂他喝下毒药，我也亲耳听到她和他讲话，字字诛心。所以尽管知道她有恨他的资格，我仍旧止不住我的悲愤。我立在她身后，冷笑说：“他终于死了，姐姐很高兴吧？”

　　她闻声回过头来，还没有说话，我就知道自己错了，因为看到她满脸的泪痕。她望着我，极力做出平静的样子，可即便那张脸再平静，声音却是掩饰不住的颤抖。

　　她说：“无忧，我以为他不会死。”

　　她说：“我知道迷龙死了他内疚，所以我报复。我以为他会在尝尽毒药之后原谅自己。”

　　她说：“我知道有仗打他熬不住，可是打完仗他又会把弟兄们的死当成债压在心上。所以我说我在他身上看见了死人，我只是想阻止他继续打仗。”

　　她说：“我还以为我了解他，可我还是错了。我知道他在乎兄弟们的性命，可我不知道他那么在乎。我知道他热衷战争，可我不知道他是那么热衷。”

　　是啊，他那么在乎弟兄的性命，在乎到只有他死，才会觉得对弟兄们不亏不欠；他那么热衷于战争，热衷到只有死亡才能阻止他走向战场的脚步。

　　上官姐姐是了解他的，只是不够了解。而我，在那之前，几乎从未了解过他。

　　他出完殡，上官姐姐就带着雷宝离开了禅达。她比我们所有人都豁达，走之前，她就已经会笑了。她笑着对我说：“我会好好地活着。这样，如果他真的魂魄，在天上看着我，也会好过一些。”

　　我沉默，然后我问她：“你喜欢过他么？”

　　她说：“迷龙活着的时候，不喜欢。迷龙走了之后，不能喜欢。”

　　我问：“为什么不能？”

　　她说：“三千个人都把命交给他，他活得太累了，我怎么忍心再把自己的幸福压到他的肩上？”

　　于是，长久以来的遗憾在那一刻变成了庆幸。还好，那件事，我没有告诉过他。还好，那件事，他从来都不知道。

　　那件事一直在我心里隐藏了七十年，直到后来，它成了不是秘密的秘密，几乎所有活着的炮灰和精锐都知道。那件事很简单：我爱他，单纯的，以一个女子的身份爱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