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世芳华》一抹浮尘

2、家世

　　这原是个不曾听过的朝代，叫安，李婵如今所处的地方叫澂州，托身的这个周家家世不错，已故的祖父曾经在京里当大官，一心为国不好女色，四十岁时才娶了朝中另一大臣的娇俏嫡女，即那日看到的那老太太，两人育有三子一女，长子周守礼，十年苦读榜眼出身，去年刚迁了礼部侍郎，正二品大员，次子周守国，人如其名，戍边在北陲仓城，三子既自己的便宜老爹周守业，据说是个极有头脑的商人，旗下产业很多，尤以丝绸为盛，十年前京中举办绸品PK赛，汇集天下有名的丝绸生产商，自家产品一举夺魁，周家从此成为皇商，不但和天子成了生意伙伴，为□□提供宫缎，还由此垄断了东南一角的丝绸生意，一跃成为澂州城首富，这澂州也因周家的丝绸产业而渐渐被人冠以丝城的头衔。

　　老爹还有个小妹，亦即自己的姑母，名唤周瘦月，嫁的是宗室子孙，周家几脉人，有为朝官，有为皇亲，老爹虽然从商，按照重农抑商的传统，商人位卑，可因从的是皇商，京里又有势力支撑，加之这些年来老爹广置田地宅院，早已上升为正统的地主阶级，在这不大不小的澂州城，周家稳稳当当的做着头号大户，官府也是不敢随意怠慢的。

　　因为势头旺，老爹又长得清秀俊雅，当年也是年轻有为，倾心的女子自然就多，据说除了这具身体的亲生母亲佟氏外，老爹这些年来陆陆续续纳了六房妾室，七个女人，这内帷之争只怕惨烈！不过女人多至少有一个好处，那就是可以更多的繁衍子嗣，周守业看上去四十不到，膝下却有孩儿八个，与李婵同母的有大少爷周元成二少爷周元奎，年龄么，不详，李婵这具身子如今是十岁，名叫周静琬，是府里的四姑娘，唯一的嫡女，王姨娘膝下有三姑娘周静香，按排行是比李婵大一点的，李姨娘生了六少爷周元嘉，七少爷周元聚，年龄不详，秦姨娘生了八姑娘周静琴，九少爷周元凯，年龄还是不详，另三个姨娘要么是入府时间短尚未孕上，要么是小产，要么就是半路夭折的，如府里的五少爷，据说养到了六岁。

　　而李婵知道这些情况已经是十多天之后了。

　　“这年头是男人的天堂！”李婵在心里如是想着，现在其实应该称之为静琬了，静琬站在窗台后，安安静静的看着外头于漫雪中盛开的腊梅，独自思索着，屋里的丫头婆子们扫洒的扫洒，换被褥的换被褥，从周老太太身边拨过来的大丫头雪晴正拿着火钳往炭盆里添炭，瞅见窗户边一声不吭的姑娘，不由摇头叹了叹，这身子是一日好过一日了，可这不言不语的症状却一点也没好转。

　　“窗子边风大，奴婢刚刚把火烧得旺旺的，四姑娘过去暖暖身子吧。”雪晴大概十四五的年纪，个头比静琬高上很多，弯腰拉了静琬的手往炭盆旁去，窗户边的风景极好，静琬本想多待会儿，可碰上雪晴暖暖的手后便觉身上冷了，依言跟着雪晴往炭盆旁坐了。

　　另一个佟氏身边拨过来的大丫头鸢华端来一杯冒着热气的茶水，静琬接过抿了一口，鸢华笑说，“这是昨日知州府衙里秦太太送与我们太太的，上好的红茶，冬日里喝着最好不过，姑娘觉得口感如何？”

　　这几日下人们都在想方设法的令她开口，静琬自然是知道的，只是如今的她还未能从前世的阴霾中走出，加之这个新家她还不甚了解，不想开口也最好暂不开口。

　　见主子还是不吭声，鸢华无奈的看雪晴一眼，雪晴朝她抿抿嘴，示意她不要灰心。

　　扫洒的丫头婆子们打理好后便过来向静琬请示，静琬无心管这些事情，两只眼睛只盯着盆里的火苗发呆，雪晴见状忙笑着说：“辛苦婶子和姐姐妹妹们了，四姑娘很满意，大家且先回去歇着吧。”

　　众人依言鱼贯而出，待退出静园便有耐不住嘴的婆子低声说了起来，“我看可不止是哑巴了，脑子也不对，只怕是傻了！”

　　“我瞅着也像，这些日，哪里见她开过一次口？哪里又看到过她一个清亮亮的眼神？”

　　“傻子的眼神就是那样傻傻痴痴的，我看保不准就是傻了，上头怕伤了体面才说是伤了喉咙。”

　　“这可如何是好？老太太要是得知了只怕要伤心得死了去！阿弥陀佛！”

　　“婶子们说什么呢？谁要死了去？”几个婆子们正在闲言碎语，不曾想旁边的岔路上周家的三姑娘静香正拽着帕子慢慢走来，众婆子大惊，个个埋了头不敢吭声。

　　“谁要死了去？婶子们说与我听听。”静香往她们身后的静园望了眼，道：“婶子们是负责静园打扫的，想来是刚从四妹那里出来吧！”

　　婆子们听了这话大窘，一四十来岁的婆子终于抬了脸讨好笑道：“三姑娘一向好心，这次饶了奴才们的口无遮拦吧，奴才们只是一时嘴闲，胡乱说的罢了！”

　　“就是就是！”其他几个婆子连连抬头应声。

　　“老太太最厌烦下人们闲言闲语混说主子，今日我就当没听到婶子们说的，婶子们都是府里的老人了，应知道这府里的规矩。”

　　“嗳，知道知道！”婆子们复又低了头诚惶诚恐的应着，静香嘴角噙上一丝笑意，离了她们往静园去。

　　“四妹。”还未进里屋静香便开口唤着静琬，雪晴听见了忙去掀帘子迎接，鸢华倒上一杯热茶。

　　“三姑娘来了。”雪晴笑着将静香让进来，静香抿嘴带笑，接过鸢华递上来的茶，瞅眼屋里不见静琬的身影，便问，“四妹人在哪里？可还好？”静香边说边往炭盆旁坐去。

　　雪晴双手合握至腹前，站到旁边笑道：“我们姑娘今日醒得早，刚进寝屋补觉了。身子挺好的，劳烦三姑娘记挂。”

　　“哪里，姐姐是祖母身边如意的人，鸢华姐姐又是伺候了母亲多年的，深得母亲喜欢，如今两位姐姐都到了四妹这里，我倒不用多记挂四妹了，有两位姐姐照看着，自然都是好的，且这一屋子的丫头小厮都是新选派过来的，应都比往日要好。”静香笑着往屋子里到处瞧了一遍，周老太太因担心这些旧物旧人惹得静琬旧病复发，便命佟氏叫人把这屋里一应的东西都换了，这些用的，墙上挂的都比静琬曾经的好上不少，更别说比她屋里的了。

　　“四姑娘向来身子弱，老太太一直都是挂心的，老太太身边如今说得上如意的人是碧儿，奴婢平日里大半时间都是闲着，调派到这边来倒也好，”雪晴对着静香恭敬的笑着，自然知道这三姑娘心里不平，瞅着她的神色继续微微笑道：“奴婢听说雨霁到了三姑娘跟前侍候了，当日奴婢与雨霁及其他姐妹一同在老太太跟前侍候，就数她最讨老太太欢心，做起事来有时连碧儿都是比不过的。”

　　静香听到这话嘴角微微扬了扬，到底祖母还没看下她，给了四妹雪晴，紧跟着就将雨霁给了自己，八妹可没这个待遇。“是祖母抬爱，雨霁很得我心，她本也是想过来与雪晴姐姐说几句体己话的，只是我那头人手少，丫头小厮们又大多笨手笨脚的，免不得要她多多指点操劳。”

　　雪晴只笑着不接话，静香又道：“我听婆子们说四妹这次能好起来全靠了祖母那璎珞，可是真话？”

　　“奴婢也不知如此说法是否得当，不过是与那璎珞有关系的。”雪晴笑回着。静香一双眸子大睁了来，“府里头沸沸扬扬的都在传这事，我只当下人们爱嚼舌根，没有亲眼见着便不曾相信，听雪晴姐姐这话倒是真的了！”

　　雪晴忙笑说，“奴婢也不曾见着，只是当日确实见老太太叫碧儿将那璎珞找了出来又急急的送到这边。”

　　“看样子那璎珞真正的是神物，不想祖母还有那样好的东西。”静香神色飞快的往静琬的寝屋扫了眼，又抿着嘴说，“但愿四妹能快快的好起来，不要辜负祖母一片心意才好，我听说四妹如今还不能开口说话，可是真的？”

　　雪晴笑：“四姑娘这次大伤了身子，奴婢们又照料得不甚好，才耽搁了四姑娘的恢复，不过三姑娘放心，奴婢们一定会好生照看的，想来不用多久四姑娘就会康健。”

　　“如此就好，四妹是祖母和母亲的心头肉，不比我们这些姨娘生的，容不得有什么闪失，姐姐们要多多费心才是。”雪晴笑说会好好照顾。

　　“外头好大的雪，我去把窗户关了，别冷着了三姑娘。”鸢华一直陪在旁侧，这时转了身去将窗户拉上，随后看那头的静香一眼，掀开通往静琬寝屋的帘子，守着静琬去了。

　　静香在屋里呆了会儿，又与雪晴杂七杂八的扯了些话后便回了自己的翠微园，鸢华这才从寝屋里出来，给自己倒上一杯热茶，喝了口道：“这三姑娘也真是，做什么和我们姑娘比，一来我们姑娘是嫡出，她是庶出，二来她身子骨从未有个什么不好，我们姑娘却是药罐子养大的，这回还在鬼门关前走了遭，老太太老爷太太疼那是自然，酸不溜秋的有一句没一句的说着做什么，真正的让人受不了。”

　　雪晴在炭盆旁冲她假嗔道：“所以你就弃我不顾，自己找个借口躲了，让我在这里守着战场苦熬着？”

　　鸢华抬袖擦着嘴角的茶水，笑着过去一同烤着火，说：“我这不叫弃你不顾，我知你性情是一等一的好，什么难忍的事儿你都能忍，什么难招呼的人你都能招呼了好了，这才留你一人在这里，老太太身边出来的人自然是要担当重任的。”

　　雪晴伸手过去拧了拧鸢华的下巴，“你个小蹄子，太太指派你到这边是来照顾四姑娘的，不是来躲事的，也不是来给我戴高帽子的！”

　　鸢华嘿嘿一笑，调皮道：“我知道，所以我就进去认认真真的守着四姑娘睡觉了，我是不会辜负太太厚望的！”

　　雪晴咯咯笑着，拿起火钳将炭盆里的炭拨弄了下，不再言语。

　　寝屋里静琬翻了个身，继续躺着，这屋里的隔音效果太不好了，睡不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