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雪初晴》夏∮雪

54、华山之行（下）

　　定雪旋和孟浪匆匆赶到华上的时候，七夜的胸口已经扎了深深的一剑。
　　修罗剑银白的剑身被血染红。
　　七夜静静地倒在地上，血液自他的胸口蔓延开来，华丽地流淌到他身下的那片山地，而他却目色平静地像是在小憩般。
　　崖边一个娇小的身影在揉搓着绳索，一个结一个结地打着，然后抛下山崖。
　　定雪旋险些失足从马上跌落下来，她惊恐地瞪大了眼睛：“旒绎然小师妹？”
　　孟浪下马，赶紧扶住了她，凑到她耳际：“先去看看楚风！”
　　定雪旋松开他的手，望着此刻倒在地上的人，手紧紧攥着，咬破了下唇的嘴里泛起血腥味。
　　她一步步朝前走过去，那个时刻都安静的人，那袭舞剑时赏心悦目的飒爽身姿，她几乎是屏着呼吸踏出每一步，几番地在心里默念：这不是做梦么？这，难道不是我眼花了？
　　“等等！”就在脚尖触及七夜的刹那，一条长绳犹如巨龙摆尾甩了过来，猛地勾住了她的双膝。绳子的另一端，一个长着跟旒绎然一样娃娃脸的女子笑吟吟地立起身，走到定雪旋跟前：“果真是双生子，一模一样的脸。”
　　定雪旋低眼望着地上，七夜微微张开了眼，露出了如夜般静谧的黑眸。
　　定雪旋觉得心头一酸，有些情难自控：“你怎么了？”
　　七夜张嘴，先是咳嗽了几口鲜血，待胸口平复后，他轻声道：“沧海没事。”
　　“你闭嘴！”女子一脚踢到他肩口，七夜翻身朝崖底的方向滚过去。定雪旋立即弯腰栓在膝盖上的绳子，女子柔媚一笑，牵紧了绳，关节上剧烈的疼痛教定雪旋不禁摔倒在地。
　　“七夜！”她大声叫着他的名字。

　　就在人距离崖边几寸的那刻，另一根绳子飞抛过去，勾住了七夜的脚踝。
　　定雪旋顺着绳子望过去，是孟浪。
　　“说吧，你到底是谁？”孟浪对着旒绎然，边拉牢了绳子，栓在了边上的马车柱子上。再走到七夜身边，将他打横抱起，不禁蹙眉，“楚侍卫，你何其荣幸，我孟浪这辈子第一次抱男人。”
　　七夜胸口疼得厉害，想笑笑不出。
　　“这剑能拔么？”
　　七夜点头。
　　霎时血光一溅，他闷哼一声，孟浪将修罗剑赤裸裸地拔起，插到地上。
　　极快地将七夜放到车上，点了止血的穴道，脱下深蓝色的披风，撕成碎条，绕着他的胸口扎紧。
　　定雪旋则拉紧了绳子，不让这个“旒绎然”冲过去阻拦。
　　七夜在车里，声音虚弱但极其清晰：“她是紫金旒。”
　　孟浪回过头，定雪旋示意听见了。
　　紫金旒轻蔑地开口道：“既然知道我是谁，还那么不自量力地来拦我？七夜，你以前可不是那么笨的。”
　　定雪旋接口道：“你想干什么？廖碧公主不是已经死了吗？”
　　紫金旒抬眼，细细扫过她的表情：“真的？”
　　孟浪道：“是我亲手埋葬的，就在崖底。”
　　紫金旒道：“那么巧？哈哈——师叔一定想不到，身后居然和一个蛮夷女子埋到了一起！”
　　孟浪大惊：“崖底那具白骨不是紫金月吗？”
　　紫金旒冷笑：“我师兄活得好好的，那具白骨是那个老不死的！谁要他出面阻拦我，又逼着师兄娶了那个蛮夷女人，死有余辜！”
　　定雪旋心里暗暗一惊：想不到紫金旒居然扮成旒绎然小师妹的模样，可是，旒绎然不是已经死了吗？她为什么又要扮作一个死人？
　　紫金旒识破她的不解，道：“我没有易容，这个就是我本来面目。”
　　两人倒吸一口气。七夜示意要说话，孟浪赶紧将他扶起半靠着自己。只听得七夜缓缓开口道：“我现在明白紫金月为什么会变成这副模样了，紫金旒，你明明已经修复了紫金流月的弱点，为什么连自己师兄都不肯救呢？”
　　紫金旒低笑：“七夜，你连什么叫紫金流月都不知道吧？”
　　七夜淡淡道：“我有想过，紫金流月不是紫金月独创的剑术。我想，这套剑法的创始人应该是你。而紫金流月究竟是剑术还是其他，恐怕，只有你和紫金月才知道。”
　　紫金旒点点头：“你当初刺我那剑，刺破了我玄关的穴位，导致我暂时休克假死。反正今天这里的人终逃不了一死，我不妨告诉你们。想必七夜你也看到了，紫金流月里的旒字，本是取自我的名字。那套剑法是我独创，再赠与师兄去考核掌门人的令牌。美玉有瑕，当时我才刚过十六，难免在剑艺上走了偏路，也就所以，那套剑法存有不可挽回的缺失。我以为我以后可以补救，却没想到师兄过河拆桥，拿了紫金旒月和他的美娇娘远走高飞了！”
　　难道她不知道紫金月走火入魔砍伤大长老一事？七夜继问：“当时你在哪里？”
　　紫金旒浅笑，手指向崖下：“我在下面闭关，由师叔监督。要知道，紫家向来要做两手准备，培养多任继承人。”

　　紫金旒说话的那会儿，定雪旋抽出剑砍断了绳子，移步走到马车边。
　　自那个角度看到小师妹的脸，曾经的天真烂漫，畏缩胆怯的小师妹旒绎然，居然也有这样气势迫人的一面。
　　不再看她，定雪旋旋过身看着七夜：“你……还行么？”
　　七夜轻摇头：“一剑刺破内腑。”定雪旋不禁又咬住下唇。
　　孟浪在边上细声道：“一时片刻还死不了，别忘记，沧海可是一向自我标榜小神医的。”
　　七夜道：“还有，她和北云芷在一起。”
　　孟浪有些不悦，干脆不语。
　　定雪旋瞥了眼地上的修罗剑，心中万分难熬：“这剑，为什么连自己的主人都不放过？”
　　紫金旒哈哈大笑：“你问问七夜，当初他才几岁？这剑捅进我心窝的时候我都不敢相信眼前的这一幕！”
　　说着，紫金旒走过来，拔起地上的剑，高举过肩，对着他们继道：“这把剑，只认得血液交融过的人。我杀了上任掌门，所以我能够触剑，为了让骗师兄，我故意给修罗剑编造了一系列的神话传说，什么爱人的剑啊，心意相通方才触碰啊……其实都是假的！
　　七夜，若不是你当时刺我一剑，你根本就不可能拿走修罗剑！当然，那个叫沧海的丫头为什么也能拿剑，恐怕是你受伤的时候染了血吧？”
　　七夜被她的话所震惊。
　　冷静下细想其实也是，当日跌落崖底，沧海和自己都有不同程度的受伤流血……也就难怪沧海能理所当然地拿过修罗剑。
　　只是，紫金旒的神话编造的太过美丽，他想当然了那么久，就这么交手几十招的功夫，胸口被剑扎破，心口又被她的话活生生扯出一条裂缝。
　　原来，这世上根本没有传说。

　　紫金旒握着剑朝他们一步步逼近，眼里含笑，嘴角牵着冷冽的杀意。
　　定雪旋干脆挡在了七夜面前，孟浪掏出纸扇。
　　“雪旋，”七夜忽然开口，“把你的剑借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