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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8、第 38 章 ...

  •   第五章:

      然后就是死一般的缄默。
      我和他都没有再说话。
      于是我在他身边慢慢躺下来,伸手,从后面抱住他。
      他的背脊骨顶上我的胸口,有些痛。
      我们就这样不说话,抱了很久。
      江风还在从窗缝里挤进来,隐隐带上了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烟雾味道。
      很香。
      我吸了吸鼻子。
      他转头,看着我。
      月光洒进来,水一般的流淌,将他深刻的五官洗涤得如梦如幻,好像是这世间最亮丽的风景一样。
      他比我梦里看到的,还要好看。
      我仔细想了想,发觉自己的确已经有很久很久没有见过他了。
      这一刻,即便我们有心事,依旧是再美好不过。
      我不由有些痴了。
      可他却在此时突然开口,冷冷插了一句:
      “你不是说你不举了吗?”
      当真是煞风景,我十分不满意地瞪了他一眼。
      “你这人太不解风情了!”我撇嘴道,“我正想着最美好的事情,你就不能说点好听的吗?”
      他不再说话,眼睛里头故意装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
      太欺负人了!我又瞪上他一眼。
      他却反手,往我身下轻轻捏了一捏。
      我浑身一震。
      然后我欣喜地发觉,原来在不知不觉中,我又举了!
      不仅举了,还很乖巧地隔着衣衫紧紧顶在他的身后。
      顶得恰到好处不差一分一毫,我非常满意。
      于是我低哼一声,扭了扭身体。
      他没理我。
      更关键的是,他的手也没有放开,反而收得更紧了一些。
      我立马觉得呼吸不畅。
      “你……你……松手……“我结结巴巴道。
      他还是不理我,那五根抓住我的手指开始不老实起来。
      呼吸更加不畅。
      我努力吸气,大口大口地吸气。
      空气里烟雾的味道,好像更浓了一些,将我包裹住,让我沉沦。
      我觉得我已经离极乐的天际一步之遥。
      这样不行。
      我伸手想去阻挡他。
      他突然停住了。
      虽然我不希望他继续,可是当他真的停住的时候,我却又不舍得。
      所以我很不满意地又扭了扭身体。
      他却抬睫看着我,一脸严肃。
      “你有没有闻到什么味道?”
      “有啊。”我再吸一口气,邪恶笑道:“快乐的香味啊。”
      他皱眉摇头,道:“我觉得是什么东西烧焦了。”
      我一怔,连忙仔细闻了闻。
      “糟糕!”我大叫一声跳下床来,急急忙忙往外间奔去。

      别说馒头,连锅子都烧焦了。
      我十分沮丧。
      隔壁的老头大概也闻到了味道,在外头开始敲门。
      “你还有馒头么?”我开门,垂头丧气地问他。
      他看了看我黑乎乎的锅子和里头黑乎乎的馒头。
      然后他摇头道:“公子,我再给你四个馒头,你一样要蒸坏的。”
      我连忙道:“我保证这一次不会分心”
      他甚是惊讶地打量我的不整衣冠,又甚是惊讶地往里间探了探头。
      我讪讪笑了笑。
      “这和公子你分心不分心没有关系。”他道。
      随即,他从一旁的水缸里舀了一勺水,倒在锅子里,十分认真地补道:“公子,下一次蒸东西,记得要加水!”

      我花了些铜钱,让老头去给我们做饭。
      老头先前还步履蹒跚,收了钱之后一路小跑,比京郊的驯鹿奔得还快,转眼就没有了踪影。
      我本想拦住他,问问他会不会做蛋黄酥。不过我想到他给我的生米和地瓜,我觉得他应该是不会做的。
      就算会做,一定也做的不好吃。
      不好吃的东西不要乱尝试,否则一天都没有好胃口的。
      我们需要好胃口。

      我折回里屋,重新爬到床上去,抱住他。
      他没有动。
      我探头瞧了瞧,发觉他又已经昏睡了过去。
      我顿觉索然无趣,只好不甘心地咽下一口唾沫。
      他的身体,还是冰冷异常。
      我想了一想,便从床上爬下来,从柜子里寻出一条被子,把他严严实实包裹住。
      被子是白色的,不过不是白狐皮的。
      他被紧紧包裹在里头,看上去就像一只胖乎乎的白米粽子一样。
      肚子叫得欢快,我又对着他不甘心地咽了一口唾沫。

      老头很快把饭做好端送来了。
      大概是收了钱的缘故,他用两只看上去做工很精巧的碗给我们盛饭。
      “这是我小儿子服侍的那位先生送给我们的。我平时都舍不得用的。”他十分热情地介绍。
      我不以为意地点点头,开始埋头吃饭。
      “公子,”他在我身后看着阮双,道,“镇东的李郎中医术很不错的,我小儿子以前服侍的那位先生也夸他好。”
      我搁下碗,也看阮双。
      他睡得十分深重,就和这茫茫夜色一般。
      “那位先生经手一些药材生意,也是半个内行人。而且那位先生很少夸人的!”老头还在絮絮叨叨地说。
      我想,阮双的确需要请个大夫。
      否则我老是要不甘心地咽唾沫,十分不爽。

      ===
      第二日,我去镇东请李郎中。
      有了钱什么事都好办,李郎中看着我搁在桌子上的银两,立马背起药箱跟我回家。

      我掀帘进里屋的时候,看到阮双正半坐床头,手里捧着昨日老头给我盛饭的精巧的碗,一个人在满屋和煦阳光里发怵。
      “你醒了?”我惊喜道,随即回头指了指李郎中,“我给你请了个大夫。”
      他回过神来,却问我道:“这个碗是从哪里来的?”
      “是隔壁给我们做饭的老头的。他说是人家送他的。”我道,然后我又想了想,补上一句:“你若想吃什么,就吩咐他给你做。”
      他没有再吭声,只是将碗默默放在床头,然后伸出手腕来,让李郎中把脉。

      李郎中是个十分高深的郎中。他看完之后叽里呱啦朝我说了一通。
      我一句也没有听懂。
      以前宫里头的太监给我讲医理,我明明就是一点就通的。
      难道是我被人压过之后,脑子就变笨了吗?
      我甚是沮丧,只好问李郎中:“那他到底要紧吗?”
      “好好调养,过个十日半旬,这位公子便能大好了。”
      听说他能好,我又高兴起来。
      “不过……”他吞吞吐吐又道。
      “不过什么?”
      他沉吟半日,朝我诡异笑了笑,指着阮双道:“不过……这位公子如今‘操劳’不得……您还是忍忍吧……”
      说完他开了个药方,嘱咐按时调养,便走了。

      我甚是后悔请了他。
      因为如此一来,我便要不甘心地咽十日半旬的唾沫了。
      想到此处,我自然又不甘心地咽下一口唾沫。

      ===
      春暖花开,莺飞草长,我眼见着窗外江畔的野花,红遍岸头,又谢遍岸头。
      十日半旬眨眼过得飞快。
      李郎中虽然说出来的话我听不懂,还不准我动心思,但倒也并不是故弄玄虚。因为阮双的身体,一点一点的好了。

      每天晚上我都抱着阮双睡,一夜口水流满他半个肩头。
      清晨醒来,他都甚是鄙夷地瞥我几眼。
      “我梦到好吃的了。可是光看得见偏偏吃不着。”我每次都朝他无廉耻地笑笑,然后仗着他身体虚弱力气比不过我,顺嘴把剩余的口水蹭上他细薄的唇角。

      到了第十一日的时候,他已经能够下地走路了,样子也比以前丰润不少。
      所以他先前穿的白色衣衫,便显得不合身了。
      况且他肩头上的衣衫夜夜浸润着我的口水,味道着实不大好闻。
      于是我去镇上替他买了套新衣裳。

      我记得他以前穿黑色的衣裳。
      黑色的颜色太深,他每次流血我看不清楚,不好。
      所以我想买白色的。
      可太傅最爱穿白色的衣衫,也不好。
      最后我买了套大红色的。
      大红色喜庆,像女子嫁人一样,很好。

      我兴冲冲抱着衣服回到家中,却发现屋子里空空如也。
      阮双不见了。
      我大惊,生怕他又要想不开回去找太傅,赶紧放下衣服出门寻他。
      隔壁老头正在门口晒东西。
      “公子你也要出门吗?”他问,“那午饭还要替两位公子留着吗?”
      我停下脚步,疑惑道:“也要出门?你知道他出门了?”
      他点头道:“是啊,我看着那位大公子出门的。”
      “他去哪里了?往哪个方向走的?”我又惊又喜地追问道。
      “他问我,那两只给你们盛饭的碗是哪里来的。”老头答道,“我告诉他是我小儿子以前服侍的一位先生送的。他便又问我那位先生如今住在哪里,我告诉了他,他二话不说就走了。”
      我愣了一愣。
      “午饭要给二位公子留着吗?”老头又催问。
      我茫然点了点头。
      老头便要进屋去准备了。
      我拉住他:“那请你也告诉我,那位什么送你碗的先生……如今住在哪里?”

      ===
      老头嘴里的那位先生住在大江旁的山林里。
      昨夜刚刚下过一场春雨,雨水的清新气息混合着浅浅的春日花香,沁人心脾。

      我翻过一座山丘,一眼便看到隐掩在山林里的那间灰瓦白墙小院落。
      院落在低处,我在高处。我能越过白墙看到,柳树从里探出头来,细枝嫩条翠绿缀满,在淡淡的山雾里随风飘荡。
      我还能越过白墙看到,院落的中央有一间屋子,屋子门口站着一个素衣雪簪的中年男子。
      美词气,有风仪。
      有一瞬间,我以为自己看到了太傅。
      我吓得半死,赶紧揉了揉眼。这才发觉,那人不是太傅。
      他正笔直笔直地立在那里,神色淡然地闭着眼睛,似乎在聆听什么。
      我仔细竖耳听了听,发觉低处的山林里,隐隐有琴声。
      琴声悠扬而清越,婉转林间,如新莺出谷,如幼燕归巢。
      这琴声,我以前听过。
      我第一次在宫里见到阮双之前,就听过这琴声。
      若不是被他的琴声吸引,我想,我可能这辈子也不会遇见他。
      我怔了一怔,随即大喜,赶紧提起袍子往低处跑去。

      果然是阮双。他正端坐院落外的大门口,专心致志地垂睫弹琴。
      当日我第一次听他弹琴,他弹得很轻很拘束。
      而如今,他弹得十分肆意百分张扬。
      乐音从他手底下如瀑布一般释放出来,奔腾不息,殷殷切切,流转千里,直接扑打上人的心岸。
      我站住,立在远处看着他。
      我不知道他为什么要坐在那里弹琴。他弹琴,又究竟是在弹给谁听。

      已经是五月下旬了,山林里开遍了榴花。
      花海无涯,灼灼其华。
      江风吹来,放眼望去,漫天漫地都是艳红色的花絮,像雪丝一样在空气中旋转飘扬。
      大团大团的榴花落下,细碎点点,铺满他乌黑的长发,铺满他雪白的衣衫,在最纯粹的地方描绘出了最美艳的图案,在悠扬琴音里衬托着他超凡脱俗的容颜。
      我看得有些痴惘。

      突然之间,他身后的门开了。
      阮双顿时停手不弹,缓缓站起身来,一脸严肃面朝大门。
      我抬头一看,开门的并不是我先前在高处看到的里头那个中年男子,而是一个十来岁的童子。
      那童子走到阮双跟前,朝他行了个大礼,道:“郑先生有话让我转告公子。”
      阮双并没有还礼,只是默然看着他。
      然后我听到那小童子继续道:‘他说,公子您早已青出于蓝而胜于蓝。青者,自当志在雨过天晴云破之处。蓝者,不过是天高气朗安逸之色。这一面,不如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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