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生有幸》酒熏

3、蔚蓝之星

　　“梅姑，我是岚礼。”
　　“进来。”
　　岚礼依言进入，发现梅姑正背对着她，看着窗外的风景。
　　沉默半晌后，她回头缓缓道：“我带你去见几个人。”

　　她带岚礼去见的，绝不是一般的人。
　　从路上渐渐稀少的行人、念动开门仙文的复杂、以及梅姑见到他们时，那种发自内心的毕恭毕敬，都让岚礼逐渐攒紧手心，微微发汗。
　　虽然，他们看上去不过是普通老者罢了。
　　当他们看向刚进入屋子的岚礼，梅姑立即躬身退了出去。
　　“你也留下听听吧。”坐在最中间的那位老人笑道。
　　于是梅姑退到房间的角落，低头站立在一旁。
　　“好了，小姑娘。”那位蓝衣老人微笑叫道，“你坐吧。”
　　岚礼坚决而礼貌地推辞了。连梅姑都要站着，她怎么敢坐？
　　老者又笑了笑，而其他几位坐着的老人开始打量她。

　　屋子陷入无声。
　　片刻，蓝衣老者打破沉默，“你叫岚礼是吧？”
　　“是。”
　　“唔……讲讲你当初是怎么到仙宗的。”
　　岚礼努力让自己静下来，轻声将自己的来历说明白。
　　她是被顾渊带到仙宗的。当她醒来时，已经身在仙宗了。在她对一切都还懵懵懂懂时，是顾渊带她认识了修仙世界。
　　“这么说，因为意外，从前的事你都不记得了？”
　　岚礼点头。
　　这也是顾渊告诉她的，因为某个不可知的意外，她丧失了过去所有的记忆。
　　蓝衣老人沉吟片刻，与其他几人互看几眼。
　　“你上前来。”
　　岚礼走过去，在一片僵硬中任由老人缓缓摸捏她的脸庞。
　　“没错。”他对另外几个老者点头。
　　顿时屋子里又静了静。
　　蓝衣老者转头正对岚礼，神色有些严肃，“你现在的状况……并不是简单的意外。你是被人强行抹去了意识，改变了容貌。”
　　“包括你脸上那道伤痕……也是被人刻意改变容貌的结果。”
　　岚礼右手抚上脸庞，触到眼角下方的痕迹。
　　“这代表着，有人想抹去你的存在。只是没有杀掉你，让你换一种方式生活。”
　　“……是谁？”
　　“不清楚。”蓝衣老者摇头。
　　屋子再次陷入死寂。

　　岚礼深深吸了一口气，开口：“那……请问叫我来，是什么原因？”
　　蓝衣老者顿了顿，换上一种温和的口吻，“我们都是顾渊在宗门内的长辈。”
　　“……顾渊？”
　　老者点了点头。“我想，你对我们的意图也有所猜测。”
　　“我们希望你不要打扰他，让他能专注于修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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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以吗？作为交换，我们会在可能的情况下，帮你寻找将你易容改识的人。你不想知道你的过去吗？你为什么会被如此对待？”
　　空气中似乎在阻碍她的呼吸。
　　岚礼深深呼吸，闭眼稳定了自己的情绪，轻声回答：“我并不想知道我的过去。至于你们之前提出的……”
　　“我也希望他可以早日进入成仙之道。”
　　几位老者相互看了几眼，蓝衣老者点了点头。“如此甚好。以后你要是有什么其他要求，告诉梅姑，我们会帮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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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果没事的话，你可以走了。”
　　岚礼行了一个礼，神色有些恍惚地走出门。
　　在门关上之后，坐在蓝衣老者右边的一位白须老者忍不住开口：“师兄，她这样算是答应了吗？”
　　“当然。”
　　“可是……”
　　“顾渊的修炼关系到整个古派的势力，我当然很清楚他的重要性。这些年来我们一直被新派的人压着，全是因为没有一位资质上足以和裴瑾相抗衡的人。顾渊是我们找了这么久才发现的，当然要谨慎处理。”
　　“依我看，不如直接把她……”白须老者压低了声音，随即解释道：“这样直接绝了后患。”
　　“你是想顾渊得知此事后直接叛门吗？”蓝衣老者冰冷道。
　　感到一股寒意，几人顿时不敢接话。
　　许久，有人补充道：“这个小姑娘的来历也绝不简单。要知道，这世上能易容改识的……只有那三个人。”
　　听到这里，几个每个人的眼皮都跳了跳。
　　蓝衣老者冷声道：“不管为什么，她既然被伪装成一个普通的人，我们最好不要多管。”
　　“是，师兄。”
　　他转头望向窗外，大树的枝条正在抽芽。
　　“明日……就不该是现在的光景了。”

　　岚礼一步步走回家。在一片飘着落叶的林中，她在溪边蹲下身，望着水中的自己。
　　平静的水面，清楚地映出她的模样。柔和清秀的面容上，一道浅浅的痕迹分外明显。那是一道落在脸颊的伤痕，恰如一道泪痕。
　　你是在难过吗？她静静望着水中的自己。
　　你真的不想……知道自己的过去吗？
　　岚礼仰头望天，天空阴云密布。
　　像是要下雨了。

　　之后的几日，倒是过得和以前差不多。
　　她依然规规矩矩待在药庐为梅姑打下手，每日最大的任务，就是耐心将每一昧药材浸泡在山泉水中，待下一步使用。
　　再有人将充分浸泡的药材加水熬煮，做第二道处理。
　　熬煮的方法根据药材不同也各有方法，这时候梅姑会具体指导。只是她神色永远那么冷硬，药僮和药姑们对她都敬畏有加。每次她开口，周围人都赶紧屏息静下来，生怕有一丝干扰。
　　身处这样的环境，却让岚礼最喜欢。安安静静做完自己工作，然后悠哉回家做一些杂七杂八她喜欢的事。
　　但总有意外发生的时候。
　　这天岚礼刚浸泡完新鲜的药材，正准备回家时却被梅姑叫住。
　　“你过来，我有事让你去办。”
　　简单交代几句后，岚礼顿时明白这是让她去物市上买东西。
　　“在东区第三条大街的十二号药铺，你可以买齐所有的药材。”梅姑递过去一份清单。
　　“是。”岚礼接过来，发现上面还特意刻了一份简单的地图。
　　“你是第一次去物市吧？小心迷路。”
　　岚礼一惊讶，但也赶紧答道：“弟子明白。”
　　“可以多逛逛，明早之前把药材拿过来就好。”
　　这才岚礼更吃惊了，认真行了一个礼，下一刻，梅姑神色冷淡挥手示意她快去。

　　虽然这份差事很突然，但岚礼很高兴地接受了。
　　她到这里已有十多天，却从来没有去过热闹的物市。这次正好可以趁着购买药材的机会，转转市场，买一些好玩的小玩意。
　　她不由得从储物手镯中掏出自己一个中品仙石，两个下品仙石，捏了捏，有些沮丧。
　　好像很少，也不知道能买到什么东西……算了！很快她振作起来，想买心仪物品，还可以攒钱嘛。
　　带着这样的心情，岚礼在下午过半的时刻来到了宗门的物市。

　　“上好的流空水，炼药必备，一瓶只要八个下品仙石！”
　　“快来看，最流行的三瓣苏带衣，路过的师姐师妹们不要错过呀！只要十五个下品仙石，你就可以带走！”
　　“史上最大优惠！三把水性飞剑，着急出手，一把只卖两个中品仙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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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岚礼站在熙熙攘攘的路口，感受着和以往截然不同的气氛，深深吸了一口气。
　　下一刻，她郁郁地垂下头。
　　物市门口摆地摊的喊价都这么贵？她大概真的只能逛逛了……
　　拖着脚步，岚礼穿梭在人群中，好半天才挪到梅姑所说的指定药店。
　　将自己手上的清单递给店里的伙计，再说明自己是梅姑的弟子，伙计迅速领她进入后面的库房，将一件件药品清点好给她。
　　“你是梅姑新招的弟子吧？”那伙计点头哈腰，“梅姑很久没来了。以前她总是在我们店里订购药材的，因为我们的货最全。”
　　岚礼对他礼貌笑了笑，将药材全部装入储物手镯后，取出梅姑给她的四个中品仙石。
　　“麻烦你们了。”
　　“不客气不客气。”伙计笑道。似乎是见岚礼友善，多说了几句：“你很少来物市吧？”
　　“嗯。”岂止很少，就是第一次。
　　于是伙计热情建议道：“你往西走，过不了多久就能看见一片紫色花圃，过了那花圃，便是这物市很多闲乐店铺的集中地，叫紫玉池，估计你会喜欢。”
　　“谢谢！”
　　道过谢后，岚礼走出药铺，前往伙计所说的紫玉池。
　　这里果然人都要多一些。
　　岚礼饶有兴致地漫步在街上，偶尔看到十分感兴趣的店，会进去仔细瞧一瞧。只是由于囊中羞涩的问题，她逛了半天，也没有任何收获。
　　忽然一阵清亮的鸟啼吸引了她。
　　岚礼仰头一看，招牌上偌大的“奇兽”二字，就在店铺门口，悠闲站立着两只白羽鹤，似乎刚才的啼声就是它们发出来的。
　　少女好奇走进去，发现里面全是各种各样的奇珍异兽，其种类之多，模样之奇，简直让人大开眼界。
　　她刚踏入门，就迎上了一头雄狮奇兽的喷火。
　　“别怕别怕，它在和你闹着玩呢。”一旁的伙计赔笑，赶紧把岚礼拉远了点，这下又差点撞上身后的针刺奇兽。
　　伙计尴尬道：“这两天货比较多，空间窄了点，姑娘你留心一点。”
　　“没事。”岚礼轻声道，心下却准备赶紧出门。刚一扭头，正好看见角落处的一只小兽在水里升上潜下。
　　她走过去，那是一只装在透明水箱中的小乌龟。周围的奇兽都是三五成群，只有它是单独待在一个地方的。
　　刚一凑近，小乌龟喷出细细的水流，恰好浇在岚礼的脸上。
　　“哎！姑娘，真是对不住……”
　　岚礼摇头笑了笑，睁大眼睛仔细观察小乌龟。它自由自在地在水中游曳，短短的四肢连续摆动，有种笨拙的可爱。
　　“这是什么？”
　　“它们一族叫蔚蓝之星。”
　　岚礼点点头，凝视小乌龟壳上的幽蓝点点，像是天上的星沙。
　　“不过这只情况有些特殊，先天体弱，根本不能当做战斗协助，所以一直没有人购买。”
　　“战斗？”
　　“不是吗？”伙计理所当然回道：“买奇兽，不就是用来帮助战斗的嘛。你看门口那两只白羽鹤，它们可以发出不同啼叫声，其中有的具有扰乱敌人心神的作用。”
　　所以它就被抛弃了吗？
　　岚礼望着水箱中的小乌龟，下决心问道：“它要多少钱？”
　　伙计摆摆手，“掌柜说了，要有客人愿意养它，不花一个仙石就可以带走。”
　　“真的？”
　　“当然！不过奇兽是免费的，但御兽符姑娘可得自己自己掏钱买，我们总不可能倒贴给你吧？”
　　“御兽符？”
　　“就是存放奇兽的空间。平时它就待在那里面，可以更好地吸收天地灵气，还便于携带。姑娘你知道的，储物手镯里可不能放活物。”
　　岚礼抿了抿唇，“御兽符多少钱？”
　　“也不贵，普通的御兽符就三个中品仙石。你往物市中心走，那里有唯一一家卖御兽符的店铺。”
　　“……啊。”还是承担不起。
　　“姑娘，你什么时候拿了御兽符来，就可以把它带走了。”
　　“……好。”岚礼认真道：“可不可以帮我留一段时间？这是定金。拜托你了。”她递过去两颗下品仙石。
　　伙计连忙摆手，“我们掌柜只是希望给它找个善良的主人，放心吧姑娘，一定会给你留下来的。”
　　得到承诺，她心满意足地出了店门。

　　可再次站在人来人往的大街上时，岚礼发愁地站着。该从哪个地方筹这一笔钱呢？一个中品仙石等于十个仙品仙石，手里的一个中品、两个下品仙石都是她攒了很久的。
　　岚礼漫无目的地往前走，最后发现自己回到了最初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