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生有幸》酒熏

2、古新冲突

　　叶岚礼？
　　那是谁？怎么从没听过？绝大部分人一脸茫然，只有极少数人倒吸一口凉气。
　　“啊！”只听一名蓝衣女子惊呼，众人这才纷纷循着她的目光望过去，顿时愕然瞪大眼。
　　只见那个隐藏在大殿柱子下、向来偏僻的角落，同时汇聚无数的视线。在千人愕然屏息中，岚礼缓慢眨了眨眼，总算有了反应。她低头掩饰住愕然表情，费劲地从角落开始，一一拨开人群。事实上到后来她已不需如此，因为震惊的人群齐刷刷为她让出了道。
　　好远。岚礼微一抬眼估计了一下自己与冰玉高台的距离。而那些人投在自己身上的目光……真的很灼伤人啊。
　　她加快脚步。
　　经过漫长的眼神煎熬，直到站在顾渊身边——立于众人之上，岚礼还在想，是不是梅姑叫错名字了？可很快，灰袍女子的一挥手终结了她最后的念想。
　　“其他人回去继续修炼。”

　　大殿中剩下六人。
　　“你们五个，现在回去收拾东西。傍晚时分在此处集合，我们出发去总宗。”
　　岚礼欲言又止。
　　“你也快去。”梅姑面无表情看向她。
　　“可是……”
　　“没听见我的话吗？”
　　在令人窒息的沉默中，岚礼迟钝地挪动脚步。

　　家里没什么好收拾的。岚礼留下了大部分东西，只带了一些私人物品。将之装入储物手镯后，两手空空站在小院门口发呆。
　　她手上的储物手镯是顾渊给的。里面空间很大，这是她现在如此轻松的原因。
　　沉默靠在门口发了会儿呆，当淡淡的落日余晖照在门楣，岚礼叹了口气。
　　该出发去大殿集合了。
　　她低着头从竹径小道穿过去，突然从拐角处迎面走来几个熟悉的人。岚礼一怔，与她们避无可避地正面相对。
　　呃。
　　几人同时露出尴尬表情，其中一位蓝衣女子更是脸色大变，扭头竭力装作没看见她。
　　小道很窄，继续前行的双方眼看就要撞上，其中一人总算支吾着开口，“岚礼，平时我们那个……”而那名蓝衣女子则紧张吸了口气，结巴道：“那个，我之前说的，要是你选上，我就……”
　　她的话还没说完，岚礼已经与她们擦肩而过。
　　呃？
　　几人下意识回头看她。那个缓步前行的女子，神态背影一如往昔——即是曾经被她们讥笑时，那种无与伦比的平静。

　　岚礼到达的时候，其余几人已经在大殿等待一会儿了。
　　梅姑见人到齐，便命令出发。这次他们将坐上云舟，直接飞往总宗。
　　坐上云舟，很快便穿梭在云间，所有人皆是习以为常的模样——除了岚礼。只见她脸色苍白，安静坐在舟上，长发垂下，却遮不住微微颤抖的身子。
　　两个人忍不住窃窃私语。
　　“她还没筑基吧，所以才承受不了云舟的飞行。”
　　“那又怎么会被选上去总宗呢？”
　　“我也觉得奇怪……”
　　“林灿玥，林烁星！”
　　他们同时一个哆嗦，赶紧低下头。而那位坐在舟首的白衣女子则回头注视岚礼，眼看着顾渊靠近岚礼，在她耳旁低声念几句后，随后顾渊一伸手，抱住陷入昏睡的岚礼。
　　借用无意识来保护她吗？云乐收回目光，在夜色中彻底沉默。

　　一夜的飞行后，很快就要抵达目的地。
　　太阳光穿破重重云层，照耀到小舟上。梅姑轻敲舟首，叫醒众人。
　　林烁星第一个笑嘻嘻问：“总宗快要到了吗？”在迅速被梅姑严厉眼神盯回去后，他吐了吐舌头。
　　无声教训过后，梅姑顿了顿，以一种缓慢的语调开口：“在到达之前，有一件事必须要提醒你们。”
　　几人一愣。很少见梅姑这么郑重其事……
　　“在总宗……有两种理念上的争端，这些年来，一直互不相容。古派主张循旧礼，闭关悟道是成仙之道。而新派，”她的眼里闪过厌恶：“则认为本心的历练才是抵达仙道的唯一途径，因此主张混迹尘世。”
　　“总之，你们必须记住——你们是古派的人，决不能和新派的人牵扯在一起。”
　　梅姑语气陡然变得凌厉，“明白了吗？”
　　几人心下一震，派系之争？嘴上但却非常一致地回答：“是。弟子必谨遵师命。”

　　云舟降落，梅姑随手将之收进储物手镯。
　　此时几人站在一片山坡山，空旷无际。几人正好奇地打量四周，梅姑喃喃念动仙文。只听一声轻响，面前凭空出现了一道门。
　　刚一进门，哗啦的瀑布声便响彻耳旁。处处飘动着水雾白烟，在清晨的阳光下，折射出迷人的光彩。
　　巨大的石壁呈现在眼前，伴随着瀑布声，显得气势磅礴。
　　眼前处处可见茂密植物，使空气中飘散着一股特殊清甜味，为壮阔的山门增添一分飘渺灵气。
　　梅姑指着前方的长长锁链桥，“我们再过一座桥……”
　　正在说话间，突然一道凌厉剑光闪过，划动瀑布，瞬间劈开水雾，发出轰然巨响！一道人声也传了出来：“你还不快滚！”
　　梅姑眉头一皱，护住身后几人。
　　很快，几道人影跟着飞了出来，呈两方对峙之势。
　　“好好好！”其中一人不怒反笑，“你们古派竟敢如此说话，真忘了上次的教训吗？”
　　“哼！你这个手下败将也敢提以前？”
　　“我是手下败将？”那人恨恨道：“你们今日敢如此嚣张，不就是趁着裴瑾不在吗？过两日他回来，看你们古派的人怎么死！”
　　不再多言，他身形一动，驾驭自己的飞剑瞬间远去。
　　场面一下子冷了下来。
　　“这……”几人看向梅姑。
　　“当做没看见。”梅姑冷淡道。
　　梅姑的强硬态度让几人不敢说话，但眼前的冲突却让他们更清楚地认识到一件事：宗门里的派系之争，恐怕比他们想象得更加严重。

　　按照仙宗惯例，每个从分院来的弟子先要到谨言堂面见宗门前辈。
　　梅姑一行到达的时候，已经有从其他分院而来的弟子们在前厅等待。她扫了一眼在门口守卫的弟子，转头对岚礼说道：“等一下，你不用和我们一起进去。就在外面等着。”
　　“弟子明白。”
　　梅姑深深注视了一眼岚礼。从一开始宣布人选到现在，眼前的少女不管听到什么命令，都能很快平复自己的情绪，当真称得上随遇而安这四个字。这份定力……让她有些意外。
　　片刻后，当梅姑和其他几人从谨言堂出来，所有人都是兴奋异常。
　　“没想到宗主会亲自面见我们！”
　　“还来了好多前辈！据说以前的面见仅仅会出现一两位！”
　　他们兴奋地讨论着，只有走在最前的顾渊神色沉静，面无表情到甚至有些漠然。
　　到后来，梅姑不得不打断了林家两人的谈话。因为他们已经打算等下去庆祝一番。“你们两个！安分点！现在跟我来，宗门为每个人安排了住所。”

　　就这样，岚礼和他人一样分到了一座独立小院。
　　小院的门前立着一棵巨大的古树，枝条舒展，红色的叶子随风摇摆，遮住了大半个前院。
　　绕院而植的花朵们自由绽放，小院弥漫着清香。
　　葡萄架下，很久未曾有人光顾的石桌椅依然纤尘不染。
　　一应俱全的设施和房间，厨房甚至可以直接引起地火。岚礼一个人坐在小院的石凳上，轻哼着歌任由时间流逝。
　　反正她和别人不一样，时间多得是。
　　由于资质原因，她很难感应到天地灵气，连筑基都完不成，更别提后面的修炼了。而与她相反，顾渊一向以天资奇高闻名。所有人都相信，只要他勤于修炼，闭关悟道，必定能打破虚空，升入真正的仙境。
　　所以他连一刻空闲也没有……刚到宗门，就要开始修炼了吧？
　　岚礼微眯眼望天，这时突然有人听见叫她，“岚礼！”
　　瞬间隐去眉宇间的落寞，少女从石凳上起身望去，“梅姑？”
　　“你跟我来。”
　　“……是。”

　　一路上，梅姑一言不发。岚礼猜测着她可能会带自己去哪儿，胡思乱想很久后，唯一的感慨就是宗门真是广阔。
　　远处是连绵起伏的群山，丘陵、森林、田野、奔腾河水、溪流，小到林间的小兔子，大到需要仰视的不知名怪物，宗门无穷无尽，包罗万千，一眼根本望不到尽头。
　　穿过一大片竹林，梅姑在几座小木楼面前停下了脚步。她定定望着眼前的一切，眼里浮现出怀念的情绪。
　　背对着岚礼，她以淡淡的语气介绍道：“这里是我以前的药庐。”
　　“你应该也听说过，我最擅长的不是战斗，而是炼药。”
　　“是。”
　　“这次带你们过来后，我不会再回分院了。宗门让我在这里住下，专心致志地炼药。”
　　“……知道我带你来的目的吗？”
　　“弟子不知。”
　　“你自身资质不够，想要筑基都困难重重。”
　　“……弟子明白。”
　　“那么，你原因随我学习炼药吗？”
　　岚礼愕然抬头，可梅姑刻板的脸庞看不出任何情绪。
　　“你不愿意？”
　　“……当然不是。”
　　“炼药不需要很高的起点，就算你未筑基，一样可以炼制一些低级丹药。最重要的是，你没有其他路可以走，除非你完全放弃修仙，入凡尘，不到百年就迅速终结掉你的一生。”
　　……
　　“考虑好了吗？”
　　“是。”岚礼鞠躬行礼，“日后请您多费心了。”
　　她还需要考虑什么呢？根本无从选择。

　　从这一天起，她便成了一位小小的药姑。
　　每日，她会习惯性早早起床，缓慢穿越林间的露珠后，进入小楼二层，等待梅姑给她的指示。
　　几天下来，岚礼便和几个在药庐的药僮熟悉了，也知晓了一些药草的名字和药性。对于她来说，药庐的工作很简单，因为现在的她，也只能做一些简单的分类和浸泡。
　　这一天，她如往常一般早早进入药庐，照例跪坐在药庐边，安静等待梅姑的到来。

　　“吱。”门被人推开，推门清秀的药僮探头望进去，只见阳光透过纸窗投射在屋子里，一名少女跪坐在木质地板上，长发垂下，眼眸幽静。不远处丹炉散发着袅袅药香，少女的背脊挺得笔直，氲出静谧之息。
　　这画面使他呆住，一时之间竟无法说出话来。
　　少女听见声音，睁眼望过去，轻声问：“请问有什么事？”
　　“呃。”他这才反应过来，连忙道：“梅姑叫你去偏楼找她。”
　　“我明白了。谢谢。”
　　岚礼起身，在经过那名药僮的时候，他还愣愣地呆在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