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生有幸》酒熏

15、他教会我的事

　　第二日一大早，岚礼打开窗户，一眼便看见树下站着一个挺拔身影。
　　那是等待她的裴瑾。
　　一路无言，两人到了任务的集合地点。分配好任务，队员们很快便开始动身。这时岚礼拦住两个人，对其中一个女子轻声开口：“我们换搭档好吗？”
　　那女子先是惊讶，直到发现苦笑站在岚礼旁边的裴瑾，女子反应过来，欣喜道：“好呀。”
　　她原本的搭档顿时不高兴了，“为什么要换？”
　　岚礼解释：“我实力不济，拖累了裴瑾。还是换换比较好。”
　　这时裴瑾终于开口：“你们三人一起，我自己就可以了。”沉默扫了岚礼一眼，他点点头转身离去。
　　女子失望的表情一览无遗，而她的搭档则听到了裴瑾的一句传音：“请好好保护她。”一愣之下，他看了一眼岚礼。
　　她和裴瑾……是什么关系？

　　这次的队友显然不能一边带着她，一边进行大氛围搜寻。于是简单商量后，他们两人去搜寻，岚礼在下面等待，要是有了什么发现，就用传讯石告诉她。
　　无所事事的她在林地间无聊乱逛，听见流水声潺潺。
　　岚礼信步走过去，可下一刻，她愕然地睁大了眼。因为就在那清澈的溪水中，正静静漂浮着血丝。目光顺流上溯，一个人影正无力地倒在溪水边。
　　有人受伤了？
　　岚礼走过去，发现那是一个昏迷着的男孩。大约十一二岁，脸色苍白，左肩正汩汩流着鲜血，渐渐染入溪水中。
　　出于学习医仙决的本能，她立刻蹲下抱起男孩，寻了一处隐秘山洞，就地施展仙术开始治疗。
　　片刻后。
　　耗费了大量元气，岚礼疲惫地靠在石壁上休息。男孩受伤很重，她能帮到的不多，接下来还是要靠他自身的愈合能力。
　　这时她才有心思打量眼前的男孩。这是一张新面孔。略微稚气，黑发细软，闭着眼显得很安静的模样。黑色衣裳，没有任何多余饰物，身边也没有武器。
　　岚礼摇摇头，趁他还昏迷着，她放下几个馒头，悄然离开。
　　黄昏时分，三人会合。
　　由于搜寻仍旧无果，那两人显得无精打采。各自草草告别后，岚礼一边向着家走去，一边忍不住想起那个小男孩。
　　受了那么重的伤，不知道现在醒了没有？

　　第二日搜寻工作继续，岚礼在和两名队友分别后，一个人去了山洞。
　　她刚撩开树枝遮蔽的洞口，顿感全身笼罩在冰冷的杀意中。一个明显还属于孩子的喉咙发出阴冷的宣告：“再走一步，死！”
　　“……你现在连站起来都做不到吧？”
　　里面静了一下，而那道寒锋依旧逼人，“昨日是你救了我？”
　　“嗯。”
　　“很好，进来。”
　　略一迟疑，岚礼还是弯腰进了山洞。这时她才发现男孩在洞外布了一个阵。刚才是她没有战斗经验，稀里糊涂闯了进来，反而没有被阵法伤到。
　　男孩蹲在地上，冷冷道：“我向来恩怨分明，既然你救过我，等我伤好之后可以放你离开。”
　　岚礼愕然。听他的意思，如果她没有救过他，却发现了他的藏身地点，自己还会被杀掉不成？
　　男孩的那双眼眸冷若寒潭，言语间带着一股煞气，与安静昏迷的模样大相径庭。
　　见他行事如此谨慎，岚礼有种不祥的预感。犹豫了一下，她觉得有必要提醒男孩：“今天我要是没回去，我朋友会担心的。”
　　“总比现在就杀了你好。”男孩冷冷回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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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的伤是我治的，有多严重我很清楚。现在的你，真的有力气杀了我吗？”
　　“你尽管试试。”
　　听着他恶狠狠的语气，岚礼反而笑了笑。她从手镯中取出一个包子，放到他面前，轻声道：“不要说出你的身份，不然包子只能收回了。”
　　男孩皱眉投来疑惑的目光，她摇头回答，“不知为何，我对魔宗并无恶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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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为何？”
　　岚礼微偏头，沉默。

　　山洞里时间走得悄无声息，岚礼往外看了看，主动开口：“我得回去了，不然他们会来找我的。”
　　男孩紧紧盯了她很久。
　　“……你走吧。”
　　可就在岚礼迈出洞口的一刻，小男孩又叫住了她，“等等！”
　　“怎么了？”
　　他展开一幅画卷，指着画面中间的人问道：“你认识这个人吗？”
　　一群人站在空地上。左侧站着一名状若猛虎的雄壮男人，肩扛一柄巨剑。他旁边是一个七八岁大的小男孩，带着甜甜的笑，背负双手，长发飘扬。一名极其妩媚动人的女子横举剑身，红唇咬剑，姿态撩人。而她的右边，站的就是眼前的男孩。比起眼前的他，画卷上的他更稚气一些，双手各执一柄剑，眼神凌人。
　　然而最引人注目的，却是他们围在中间的一个男人。
　　不同于其他人所带的煞气，立于众人之间的他有一张完美无瑕到阴秀的面庞，可那双眼却藏着无比轻蔑。那轻蔑完全不会让人厌恶，反而有着天经地义的高傲与桀骜不驯。
　　“中间这个黑色衣服的男人，你见过吗？”
　　岚礼完全怔住了。
　　不是被这画面的诡异凶煞气势所摄，而是因为……那中间的男子，不就是顾渊吗？
　　见她神色有异，男孩不顾自己重伤的身体，踉跄着扑了过来。低吼道：“告诉我，他在哪里？”
　　“等等！我没见过你画里的这个人。”
　　他的眼光像是噬人的猛兽，岚礼心里一惊，迅速道：“我见过一个人，长相倒是很像，但绝不是同一个人。”
　　因为，两个人的气质实在相差太多。一个人再怎么变，那由内到外的气质总是独一无二的吧？
　　“不！你告诉我那个人现在在哪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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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岚礼无奈道：“你来仙宗，就是为了找他吗？”
　　“没错！你快告诉我！”
　　“我想他不是你想找的那个人。”
　　男孩恨恨道：“你认识他？不对，这么说，你很关心他？可他那种人，是不会有朋友的。”
　　没等岚礼反应过来，男孩扑到了她身上。后者躲闪不及，又无力支撑，顿时两人重重栽倒在地上。
　　男孩掐着她的脖子，光芒一闪，一把长剑出现在他手中。他用剑抵着她的喉咙，愤怒道：“你快告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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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听着他沉重的喘息，岚礼轻声问：“你真的还有力气？”然后她觉得身体一重，却是男孩狼狈得跌在她身上。
　　唔……好重。
　　岚礼推开他，从地上爬了起来，然后苦笑着望向地上昏迷的男孩。
　　再也不要来了。她下定决心，弯腰走出了山洞。

　　三人再次会合时，岚礼表示没有任何异样。但在告别后，她没有回家，而是直接去找了顾渊。
　　她从头到尾把男孩的事情都告诉了顾渊，包括那幅画。
　　而听完这一切后，顾渊第一句问的竟然是：“他有伤害你吗？”
　　岚礼摇头，于是他静静垂下眼帘，轻声道：“这件事交给我处理。你就当没有见过他。”
　　“我知道了。”

　　当陶溪醒来时，尚且模糊的视野中出现了一个人。他以为是幻觉，可揉了揉眼，那个人的身形反而更加清晰。他正低着头，安静坐在自己旁边。
　　顿时，陶溪眼神完全变了。
　　顾渊轻声问：“你来这里做什么？”
　　陶溪愣愣看着他，那张面容无比熟悉，曾次次出现在他的梦靥里。
　　可他的眼神不是这样的。
　　“你……你是不是溯？”
　　“是。”
　　但为什么感觉不一样呢？算了！这不是重点。
　　千辛万苦终于见到自己相见的人，陶溪深吸一口气，反而冷静了下来，他紧盯着顾渊的眼眸，恨声问：“你就不打算解释什么？”
　　“解释什么？”
　　他竟然是这样无动于衷的语气！陶溪咬牙道：“解释你为什么不声不响离开魔宗？”
　　顾渊偏了偏头，眼神中带着些许不解，“这很重要吗？”
　　“当然很重要！”陶溪终于吼出声，“你是下任魔宗继承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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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是现任宗主的儿子。”
　　“强者为胜！魔宗什么时候讲究血统了？更何况，难道你忘了我们当初的誓言？”
　　“那与我无关。”
　　“是！与你无关！”陶溪一字一字地说：“那是我们四人立下的，此生必追随溯，义无反顾、不离不弃……”
　　声音在空旷的山洞中回荡，顾渊听了，依旧面无表情、眼神空洞。他轻声道：“记得我走之前和你说的话吗？”
　　“那叫什么？我根本不知道那是你在跟我告别！”
　　“陶溪，我本就不会一辈子待在魔宗。”
　　“为什么？你明明最有天赋，实力最强，你是唯一入了极境的人，是公认的下任继承人！”
　　“继承人不是由实力选的。”
　　“可我们都信服你！”
　　顾渊沉默，黑发垂下，遮住他的眼眸。许久，他略显冰凉的语气在山洞中响起：“陶溪，我能和你说的，也只有上次临别时的那几句。”
　　陶溪瞪大眼看他，几乎要扑过去。
　　“你听我说。”顾渊的声音依旧很平静，却蕴含着让他平静下来的力量，“你觉得继承魔宗的应该是个怎样的人？”
　　“强大、心狠。”
　　“就这些？”
　　“它们是最关键的。”
　　“继承人可没这么简单……你知道吧？我在入魔宗前，曾有位师父。”
　　陶溪点头。在一些隐隐的传闻中，那是个极其神秘而强大的人。
　　“我的第一位师父是个很自私的人。他那种人，可以为了自身意愿毁灭他人幸福。但他的行事准则，却真正称得上‘男人’这两个字。”
　　“勇敢、成熟、坚持、责任心……他拥有你忍不住想要追随和信服的力量，能在无意间感染你，产生强烈的想要他那样人的愿望。”
　　“一个合格的魔宗继承人，实力绝不是第一个被衡量的标尺，心狠手辣也不是它所代表的含义。回魔宗去吧，好好想想如何成为一个真正的男人，这才是你继承魔宗之前必须要完成的仪式。”
　　顾渊站起身，低头向山洞外走去。
　　而陶溪在他背后大喊：“你就是这样的人！为什么要离开？”
　　“我不适合的。”顾渊轻轻回答。
　　“为什么？”
　　“那无关我的初制。”
　　“你的初制？”
　　“只和她有关的。”
　　下一刻，顾渊的身影消失在洞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