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厨子宰相》凤初鸣

44、绝不放手

　　嬴嘉带着自己的亲卫队躲在后面并没有参战，准备见势不妙就跑路，可是见形势急转直下，父王被活捉，他这做儿子也不能撒腿就逃，不好好表现一番他以后也别混了。登时急出一身冷汗，拔出宝剑也准备冲上去，莲生拉住他，说：“别急，先看看情况再说。”
　　嬴嘉急得脸色都变了：“还不急，赶情那不是你爹，你当然不急。”
　　“急也没用，三位公子都上了，你觉得你也冲上去能管用？”莲生一边拉住他一边在一片高地上观察战场形势。

　　眼见双方军队打成一团，北骁国军队一见国君被捉，立即摧动精兵赶来相救，齐军为了保住战果，也拼了命抵抗，双方打得难解难分，在不很宽敞的有限地界，这样人数众多的军团作战，双方都有些施展不开。就算嬴嘉冲过去，也挤不到最前头。
　　嬴嘉也看到了这一点，急切之下，实在想不出有什么好法子能把父王救出来。
　　莲生仔细观察了战场情况，见一群头戴红缨盔身着金色铠甲的精兵赶过去助战，这服色，分明是齐王身边的御林军。看来齐王把身边的亲卫队也派上了。说：“双方厮杀很激烈，我们这些人去了也没用，你看齐王连自己的亲卫队都派上去帮忙了。这正是我们的机会。”

　　嬴嘉眼睛一亮，忙问：“什么机会？”
　　“大王这边被里三层外三层围着，我们想救也救不出来。再看齐王那边精兵已经抽调，我们去捉他，比救大王的难度还小些，若是捉了他，就可以把大王换回来了。”
　　嬴嘉和身边的谋士们听了大喜，齐军得胜之下，只怕想不到对方居然敢去捉齐王，都觉得是好主意，于是嬴嘉带了赵简和麻疆，提了兵器朝齐王这边冲了过去，莲生也拔出剑跟上。

　　可是正如嬴昭先前说的那样，再好的计谋也得有能力执行才有用。
　　避重就轻，活捉齐王把嬴昭换回来，这个法子在理论上是好的，可是前提条件是有能力把这个计谋执行成功。嬴嘉和他的亲卫队勇猛善战，却难以把这条好计执行，因为齐王的御林军也不是吃素的，虽然看到北骁军反扑，企图夺回自己的国君，他们抽调了一部分人去支援，可是剩下的人手也挡住了嬴嘉的攻击，一时间杀了个难解难分。
　　莲生有些着急，再拖下去会对己方不利，四周观察一下战场情况，只见处处刀光剑影，血肉四溅，喊杀声，惨叫声，如人间地狱。

　　忽见远处一道亮光闪过，莲生眯着眼睛望过去，见是一辆华丽的战车，车顶包着金片，镶着宝石，方才那光就是阳光照在金片上反射的光芒。
　　莲生精神一振，坐这么华丽的战车，可见是个有分量的贵人，若是捉了他，说不定能捞点筹码。

　　莲生立即拍马持剑赶上去捉人，走近才看见那战车上的人是个年轻少年，身上穿得华丽精巧的铠甲，披着大红色披风，头戴高冠，配着长剑。那少年见他冲过来，也拔出剑来御敌。
　　莲生一时搞不清这少年是什么人，头戴士子文人才能戴的山河冠，身穿武将穿的明光铠，大红绣龙披风又是王室所用，又长又薄的长剑却是江湖侠客所用，这不伦不类的打扮穿在一人身上，真是莫明其妙。
　　不过，他想不了那么多，一剑劈下去，那华服少年也拔剑抵挡。

　　莲生的武功是麻疆和嬴嘉教的，高不到哪里去，但是多年炒菜抡勺，单手能将十几斤重的铁锅连锅里的菜肴抡起来翻几个过儿，滴汤不洒，能做到这一步，手劲相当了得。那少年招术虽然巧，无奈一力制百巧，莲生重重的一剑压下来，他也抵挡不住，倒在车里。
　　赵简也拿剑刺倒了那贵少年的车右和驭者，莲生把那少年捉住，逼问之下，没想到这少年居然是齐国太子，莲生狂喜道：“真是天助我也。”
　　回过头朝嬴嘉那边高声叫道：“公子，不要打了，我们把太子捉了。”
　　嬴嘉听了大喜，也不再缠斗，领军退去。
　　齐军那边见失了太子，拼命杀过去。
　　莲生见齐国救兵来势汹汹，赶紧把太子交给嬴嘉，自己领人断后。嬴嘉看情势不妙，将太子交令狐晏看管，叮嘱他切勿把太子交给任何人，自己拔剑带着卫队迎上追敌。
　　令狐晏领着众卫士带着太子退出战场。

　　嬴嘉和莲生并肩做战，身边的齐军却越战越多，自己方的将士却越来越少。战得时间长了，也支撑不住，混战中，莲生被一个齐兵砍了马腿，栽下马来。
　　一边的嬴嘉边战边用眼瞄着他这边的情况，一看他摔下马来，拼命杀过去把莲生捞上自己的马，一夹马腹，持剑砍杀过去，杀出一条血路。
　　莲生抱着嬴嘉的腰，转头看后面的追兵穷追不舍，一边追一边喊：“抓住公子嘉是大功一件，弟兄们快上啊。”

　　莲生观察一下情况，不需半个时辰就会被追上，到时肯定逃不了被擒的命运，自己被捉就罢了，大不了换个主子照样当厨子，可是嬴嘉被捉就惨了。
　　“如果我们骑的是汗血宝马就好了，很快就把这群家伙甩掉了。”
　　嬴嘉说：“这会子你还提宝马做什么？还是想想怎么脱困吧，否则就要当阶下囚了。”
　　莲生看见前面有一片野林子，不知那里面有什么危险，可是眼下的处境已经是够坏了，再坏也不过如此，只能催马上前。

　　两人下马躲入林子里，然后将马放开，狠狠刺了一下，那马吃了痛，嘶叫一声，向前狂奔，追兵一时不察，追着那匹马追过去。
　　莲生和嬴嘉躲在树上，见追兵远去了，暂时松了口气。
　　可是他们并未脱离危险，追兵追到那匹马，见扑了空，肯定会回转来找他们，所以还是尽快跑路要紧。
　　莲生和嬴嘉拉着手跑了一路，累得气喘吁吁。嬴嘉两腿发软，实在跑不动了，蹲下来喘粗气：“眼看天黑下来，我们歇一下吧。”
　　“不行啊，我们还没离开战场呢，还是尽量离得远些的好，快起来。”莲生给他打气，把他拉起来继续往前跑。
　　嬴嘉只得提起一口气，勉强起来继续跑路。
　　“啊……”莲生一声惨叫，一脚踏空，原来脚下是个悬崖，天色渐黑，他一时不察，竟摔了下去。

　　嬴嘉惊得心神俱散，想也不想跳下崖想把他拉上来。嬴嘉武功不错，手眼都快，几下腾挪，一手拉住莲生，一手攀住了崖上伸出的一棵小树。
　　莲生原以为自己不能幸免，可是却有一只强有力的手紧紧地拉住他，那只手很有力。
　　莲生刚要松口气，可是一抬头看过去，又吓得魂飞魄散，原来嬴嘉抓住的那棵小树很细，根本不能承受两个人的重量。
　　听得头顶上树枝断裂声响，嬴嘉也意识到了这个严峻的问题，赶紧四周看看，还有没有更好的落脚点，或是可以攀附的东西，很遗憾，没有。就算有，四周黑漆漆也看不清。

　　莲生急得大叫：“你快放手，快放开我。否则我们两个都会死的。”
　　嬴嘉一咬牙，把他抓得更紧，道：“你住口，我不会放手。”
　　莲生眼眶一热，一股热流涌上来，抽噎着说：“我明白你的心了，来世……来世……我一定会永远和你在一起，永不分离，可是……现在，你赶快放手。你要好好活着。”
　　嬴嘉也知情势危急，瞬间闪过无数脱困的法子却没有好计，只有一个念头无比清晰坚定，就是绝不放手。

　　莲生见他就是不放手，眼看那树枝已经被坠得快要断裂，一咬牙，拔下挽头发的发簪向嬴嘉的手刺过去。
　　一缕鲜红顺着嬴嘉的手背流下来，嬴嘉疼得皱眉，莲生也疼的心里一缩，依然狠心戳他的手，哭道：“你快放手，听到没有？”
　　“绝不放手。”嬴嘉从牙缝里挤出这几个字，无比坚定。
　　一缕鲜红从嬴嘉的手背流到莲生的手上。
　　只听“卡嚓”一声，吊着两人的小树终于撑不住两人的重量，断裂开来，两人往下坠了下去。
　　嬴嘉依然没有放开抓住莲生的手，另一只手拔出怀里的匕首向崖上刺去，利刃在崖壁摩擦出一道道火花，两人下坠之势减弱许多，也是二人有点运气，再往下的悬崖不是很陡，有个缓坡，两人一路滚到崖底。

　　这一路又摔又滚的，嬴嘉浑身快散了架，几乎象是被人拆了骨头，疼得爬不起来，可是一想到莲生，又勉强爬起来叫：“莲生，你怎么样了？”
　　莲生轻哼了一声：“嗯，还活着。”
　　嬴嘉听见他开口，才松了口气，检查身上的伤口，再观察四周。
　　天上星光暗淡，勉强可以看见他们处在崖底，崖下一片乱石，却是难以看清四周的具体情况。正要起身察看周围路途，却是浑身疼痛动不得，连磕带碰从崖上摔下来，受伤只怕不轻。
　　莲生在地上趴了一会儿缓了过来。也咧着嘴爬起来，只动一下身上的伤就疼得紧，再看天色已黑，实在难以分辨周围情形，只得坐回去，说：“咱们先凑合一夜，等天明再说。”
　　嬴嘉也只得坐回去，抱着莲生躺下来。

　　因为是秋收之后发的兵，天气已经很冷，两人在寒冷漆黑的崖底互相以身体取暖。
　　嬴嘉忽然说：“我想起一件很重要的事。”
　　“啊，什么事？”莲生听了紧张起来。
　　“方才你说要和我在一起，永不分离。”
　　莲生气结，都什么时候了还惦记这有的没的。
　　“你瞎想什么，我说的是来世。啊呀……”没说完就被掐了一下。
　　嬴嘉恶狠狠用手掐他的后腰，恶狠狠道：“我明明听到的是今生，敢赖账看我不咬你一块肉。”
　　“你这没良心的无赖。”莲生被掐得疼，眼泪汪汪把头埋在他怀里，轻轻抽泣起来。

　　“哎，你怎么了？”嬴嘉从来没见他哭过，一时间被吓得慌了。
　　莲生把头抬起来看他：“你的手还疼不疼？”
　　嬴嘉看看手背上被他用簪子戳的伤口，抽抽鼻子做委屈状：“你太狠心了，要知道我疼的不在手上，在心里，那种时候，你居然要我放手，你真的舍得吗？”
　　“我舍不得，可是当时我只有一个念头，就是要你活着。只要能活着，其它的我不在乎。”
　　“那你现在呢，还舍得留我一人独活么？你可是说过要和我在一起，永不分离。”
　　“你说过，你最瞧不起要爱情不要江山的人，不会为爱情舍弃一切，那你方才为什么……”莲生想起那年冬日和他一起纵马驰骋时他说的话。他明明是重视江山大业胜于爱情，可是为什么在生死关头会那样。

　　嬴嘉听了一笑，他的确是不会为爱情舍弃一切，包括生命和大业，可是方才在那种危急时刻，什么江山大业壮志，他都没想起来，只有一个想法，就是绝不放手，绝不能让莲生死。
　　“在寻常时候我会那样选择，可是在生死关头我只有一个想法，就是绝不让你死。”

　　莲生痴痴地看着他，心里的感动和幸福涨满，快要溢出来。
　　“小嘉……”莲生又哭起来。
　　人的想法多变，其实在危急时刻，生死关头做出的选择才是那人内心的真实想法。想不到他一无所有的时候，居然得到某人完全的真心，真是死也无憾了。

　　两人在崖底相依偎着歇了一夜，彼此用身体温暖着地方，待天色渐明，看清四周的情景，发现他们所处之地是一处小峡谷，这边是陡峭的悬崖，一边是个坡，不但不是很陡峭，而且上面有许多小树和蔓藤，倒是可以爬上去。
　　莲生和嬴嘉找了个稍缓的地方向崖上爬去，正喜脱离险境，却见一阵脚步声由远及近过来，近前才看见这群人居然是齐国士兵。而且这群齐兵恰好是白天追杀他们的一群。
　　真是才脱险境又入虎口。莲生脸色惨白，回头再看嬴嘉，他脸上也是没有一丝血色，这次劫难怕是再所不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