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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四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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卓文警长这边一无所获,倒是老友章子郇有重大突破。
我终于约到繁忙的章子郇同学同上晚自习,此君整晚自己突然就低声笑起来。
“失魂落魄,魂不守舍,抑或是...身在曹营心在汉?”我难得揶揄他,自然下了狠心。
章子郇终于看我:“甚麽,甚麽甚麽?”
我叹口气:“见色忘友,重爱轻友。”
“不要乱用四字成语。”章子郇哼了一声,却又兴致勃勃问我,“我生日快到,你说我是请很多同学一起来不着痕迹,还是单独与她约会去?”
“她?她是谁。”
章子郇气结:“你说是谁。”
我嘻嘻直笑:“就是不知才问,这叫不耻下问。”
“滚。”章子郇没好气在桌下踢我一脚,“姗姗嘛。”
我哦了一声:“她年年都是你生日宴的座上宾,难道今年有变?”
章子郇给我一掌:“你故意的!”
“错,我是有意的。”我嘿嘿笑一声摸着下巴。
章子郇瞪我一眼,不过在爱情滋润中明显心情上佳,不与我计较:“你说到底如何是好?”
我无所谓摆摆手:“最好单独约会加深感情,我正好也可省掉一份礼物。”
“且,我自然记得找你要。”
“哇,这麽不讲义气。”
“要死死道友,不死贫道。”章子郇理直气壮,却又无限甜蜜,“姗姗说还是请大家一起来,这样更热闹。当然姗姗也说,若是两人之后再单独出去玩,也是好的。姗姗还说——”
我摆个stop的手势无奈抓头:“世道果然变了。正人君子章子郇都满口女子之言,你的太白欧阳等兄九泉之下如何能安?”
章子郇哭笑不得搂住我肩膀:“你不替我高兴?”
我仔细想想,由衷道:“恭喜你。”
他却突然不好意思松开手:“这麽正经,简直不像你。”
最终还是按照冯婧姗计划,章子郇同学将如往年一般请同学到家聚会。晚九点解散之后借送姗姗回家之机,两人另有节目。
我大力鼓掌,这两人如我手足,自然一定捧场。
章子郇生日当天,在章宅举行小型生日宴会。请的全是同学,以及亲戚家孩子。大人们十分知趣,送孩子来,便去楼上由章氏夫妻招呼。
剩下客人本该由章子郇接手,但他今日眼睛全在冯婧姗小姐身上,我义不容辞只能舍身取义。
好在他的同学也是我的同学,都不是陌生人。一句“自便”之后,各人自找乐趣。
虽说是孩子生日,但章氏夫妻当头等大事来办。
楼下客厅家具统统搬到仓库,只剩下沿墙一圈软沙发,当中空出可做跳舞之所。边上一排长桌,食物全是孩子最爱。高热煎炸食品,外加各种甜食零食,基本都是父母口中垃圾食品。
但是孩子就爱。
果汁饮料自然少不了,酒显然不会出现在此处。虽有小小遗憾,但它们不是主角,也无人关心。
换下校服,方才看得清各人本来面目。
冯婧姗今日穿一袭乳白裙,胸前荷叶边装饰,下边有一层薄沙,如雾如露。衬得她面色红润,双眼有神。我看章子郇把她从冯先生车上接下来时,两人都笑得仿佛周围没有其他人。
我还记得第一次见冯婧姗时,她穿一身粉红纱裙。笑脸略带婴儿肥,头发卷卷的方到耳际,打扮得像小仙子。笑声咯咯清脆,毫不做作。不知甚麽时候已经长成的尖下巴,亮眼睛。腰身穿四号衣服刚刚好,头发也长长,黑黑亮亮。
章子郇拉着她手走到我旁边踩了一脚:“看甚麽目不转睛?”
我收回神来笑笑:“在看现在的妹子,将来的嫂子。”
冯婧姗自然听得懂,一张脸红透了嗔怪道:“文哥哥嘴巴最讨厌。”
我笑起来:“是是是,今晚可就靠这张讨厌的嘴巴帮你们应付其他来宾。”终究忍不住调侃一下章子郇,“白西装还打领带,若是胸前再配花一朵,我险些以为你要步入礼堂。”
章子郇今晚心情果然好,根本不与我一般见识,一心一意陪着他的小公主去了。
我耸耸肩,认命的去招呼其他同学。
女同学争奇斗艳,小小年纪已开始显露潜质。
“卓文同学,一会儿一定要我跳舞。”
“是是是。”
“卓文同学,为何不请我喝一杯?”
“这就来,敢问是要苹果汁抑或橘子茶?”
“要杯柳橙汁,美容健康。”
“哈哈哈,真会说话,你已经足够美貌。”
“哗,是不是真的?”
“当然当然。”
“咦,那个穿浅蓝色运动衫的男孩是谁?”
“哦,是我与子郇初中同学。”我招手,“骆可意,快来救场。这般女子如狼似虎我吃不消。”
“嘁,卓文你这张嘴相当讨打。”
“是是是,罪无可恕,可意老友快来换手!”
“呀呀,卓文同学那位可是游船大王三子管家友公子?”
“你真好眼光,是我与子郇小学同学,我来替你介绍。”
“感激不尽。说起来,鲁甜甜十分爱慕你,可有向你表白?”
“呀呀,可是那位憨态可掬的女同学?不过这事改天说,今天是子郇生日。”
“看不出卓文同学你如此害羞。”
笑笑笑,章子郇,我记得你了!日后非叫你百倍还我不可。
不过今日没过,我还在苦海挣扎。
不知自己是管家还是佣人,看住食物饮料之时还得解决同学爱情问题。该死的章子郇,躲到哪里去了?
忙得一身大汗,终于到七点乐队拉出开场曲。章子郇先请章夫人跳第一支舞,我赶紧拉起冯婧姗,光明正大躲开那些女生。
真不知是谁过生日。
第二曲将冯婧姗交还章子郇,我趁机闪到角落,端起杯白水一饮而尽。口舌干燥,原来说话真不是件容易事。今夜卓文大开眼界,再不敢小觑文人。
再喝一杯,还是觉得口中要喷火。有人递过杯水来,我一饮而尽连声称谢。转头看清来人,不由笑出声来:“欧健康!上次多谢你。”
欧健康打扮十分自然简洁,换过一身灰色小西装,庄重得体。唯一不变还是那副高度近视眼镜,此刻脸上依旧笑容腼腆。
我与他交谈:“怎麽不去跳舞?”
他眼光恋恋不舍看住场中某人:“女孩子都不喜欢我,何必自讨没趣。”
我顺着他目光找寻那人:“哦,是三班景依卿,一会儿我与你介绍。”
他却仿佛吓了一跳:“她是本市地产大王之女,我如何高攀得起。”
我拍他肩膀:“本市平安全仗欧警长。”
他不好意思笑笑:“那是家父,不是我。”
我点头:“同理,那是她父,亦不是她。”
他眼中涌出信心,却又丧气:“我个子不高,且瘦弱。”
“胡说八道,男孩子到二十还会长。怎知十年之后你不会如健美先生风度翩翩?”我卷起袖子弯起手臂做个姿势,冲他挤挤眼睛。
欧健康笑出声来:“卓文,你是好人。”
我笑出声来:“可不要爱上我。”
欧健康叫我逗得笑着咳嗽:“难怪女孩子都为你倾倒。”
“这种假话一听就是奉承我。”我不以为意。
欧健康认真道:“卓文同学古道热肠。”
我打个哈哈:“别以为我对你另眼相看啊,上次课堂你帮我,我相当市侩的。”
欧健康与我一起笑出声来。
那班女子自会寻觅合适对象,宛如天分。不用刻意学习,到了年纪,人人都是武林高手。
我与欧健康喝完一杯,突然想到一事:“想厚着脸皮拜托你一事,又甚难开口。”
“都这样说了,我只得洗耳恭听。”
我看着欧健康,真聪敏的人在这里,女孩子们还不看过来?
“我想了解某人一些事情,不知你是否方便帮我。”
“如是要过我父亲之手,恐怕早在报纸电视上登过。”欧健康避重就轻,说得十分礼貌。
我一想也是,难免沮丧。
欧健康想了想道:“不过若是知道姓名与大概情况,说不定我会凑巧在父亲那里听过甚麽。”
我笑着伸出手来:“欧健康,可愿与我做好友?”
他与我握手:“我以为我们已是朋友。”
放下手来我小声道:“我很感激穆老师。”
欧健康愣了愣,但立即回答我:“若是他,我倒是知晓二三事。”
哗,得来全不费工夫。
我按下心中激动,面上装着不在意道:“但若有违你若干原则,还请不必管朋友虚礼。”
他摇摇头:“这事数年前闹得很大,也不算甚麽秘密。”
我看着他,欧健康同学推推眼镜继续道:“穆老师一直在国外念书,二十八岁时回国。起初在公立学校教书,结果被所教班级一名女生控告性骚扰。他自动请辞,辗转来到P·D,听说是学校董事会很赏识他,不介意这些过往。”
我听得目瞪口呆:“他?性骚扰?”
匪夷所思,难以置信,惊世骇俗...咳,过了。
欧健康摇摇头继续说:“个人观点认为不会,因那名女生个人生活一向混乱,全班有目共睹。”
我愣了半晌说不出话来:“你如何知道?”
欧健康笑笑:“当年我在隔壁班,父亲当时还未升至如今位置,正好在他辖区归他处理。由于是校园风化事件,最终又是那名女生主动撤诉,是以在家中略略说过。”
我想一想:“既然是被冤枉,为何不...”
欧健康点点头:“不是所有冤屈都可伸张,穆老师当时只说女孩子名誉至为重要。反正他也打算换个环境,不如趁此机会离开。”
我不知说那教书匠傻还是蠢,章子郇快来替我分辨同义词。
欧健康看我一眼:“还想知道甚麽?”
我面上一烫:“不不不,已经足够,实在麻烦你。”
“我想你定是感激穆老师,若干传闻叫人心中不忿也是有的。”欧健康笑笑,低头喝果汁,“卓文同学果然有侠义之风。”
我当时惭愧得差点儿滴下汗来,心中感叹这才是好男人。懂得进退,识得为人着想,说话透着灵气。假以时日,不可限量。最最愚蠢就是在下,若非遇到欧君,不晓得要被说成甚麽了。
不过穆老师的事情震撼在心,我接下来几小时都魂不守舍,说不出因由。
玩起来时间总是快的,当楼上父母们按耐不住下来接走宝贝公子公主时,已经十一点。
章氏夫妻选择周末举行宴会,果然明智。
我看着佣人打扫大厅,才发觉站了一晚上,腿都木了。同样木了的还有脸孔,一晚上笑这麽多,大约明天都还不能恢复。
章先生送完客人回来看见我:“卓文,可见子郇?”
我故意左右看看:“也许送同学回家。”
章夫人奇道:“大部分同学都由自家司机接走,其余我与他们父母通过电话,还有谁?”
我只得道:“我去楼上看看。”
走到二楼,随意找了个房间坐下。我也不是当真去找,不过托辞离开。当然一会儿还要下去,不然那两位着急起来不是好玩的。
刚坐下,就听见身后阳台传来细细碎碎笑声。
我懒得回头,大声咳嗽一下。
不一刻转进来两人,我看一眼,嚯,仙女脚上鞋子都脱了,光着脚与王子手牵手,看样子我来的时候正在跳舞。
看眼阳台,果然有一只小小收音机,正唱着甚麽缠缠绵绵的曲子。
我伸个懒腰:“要是打扰了我这就走。”
章子郇噗的一笑:“知道你今日劳苦功高。”
“就怕功高震主。”我也没真要走,笑一声斜靠着沙发道,“章叔叔他们找你,你去回个话。”
章子郇顿时有些紧张:“他们,他们没发觉吧。”
我看他与冯婧姗一眼:“又不是没见过,怕甚麽?”
冯婧姗面上红通通的:“文哥哥,不如你送我回家吧。”
我环起手来:“我是不介意,就怕有人不乐意。”
章子郇冲我连连打恭:“高抬贵手。”
我笑出声来,站起来无奈抓头:“当真要命,怎麽遇到你们两个家伙。”
冯婧姗过来搂住我:“文哥哥从小就对我们好。”
“是是是,所以结草衔环当牛做马舍身取义。”
“嘁,又乱用四字成语。”
我斜他一眼,无所谓的耸耸肩:“那找个文豪送冯婧姗小姐回家好了,文盲卓文决定洗澡睡觉。”
章子郇赶紧拉住我赔笑:“不是这麽小气吧?”
我嘿嘿一笑:“你今日才知我小气?我最最记仇,相信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当真是宁得罪君子不得罪小人。看你一脸小人得志。”章子郇知道我与他说笑,是以更加放肆。
我拉着冯婧姗道:“三人一起下去吧。”
楼下章氏夫妻看见我们,面上露出安心神色来。
章先生叹口气:“你们三个孩子,又躲着谋划甚麽?”
我笑笑:“姗姗有份秘密礼物送给子郇,所以躲起来。”
冯婧姗笑眯眯的:“谢谢二舅与舅母,今天姗姗玩得很高兴。”
章夫人自小也疼爱这个侄女,过来挽住她:“今天晚了,不如睡在这里。”
章子郇一怔,我连连点头:“说得是。冯叔叔他们似乎先走了,家中司机也送其他同学不在。若是等冯宅来车,只怕要拖更晚。”
章夫人招呼佣人拨通冯宅电话,交代完毕拍手道:“自从你们上学住校,已经很久没有三人在这里休息。今天真是好日子,来来来。”
冯婧姗乖巧的过去拉住章夫人,与她一同去了。
我暗中拉拉章子郇:“不要把失望写在脸上,早晚都是你家的。”
章子郇又气又羞,一张脸都红了。
章先生看看他,疑惑的过来闻闻他衣服:“不是偷喝了酒?”
章子郇手足无措连连推他:“怎麽可能,爸!”
章先生哈哈笑着交代我们也早些休息,就先上楼去了。
我呼出口气:“章子郇,你要以后不好好对姗姗,我头一个不饶你。”
章子郇握起拳来:“这还用你教?”
我与他一对拳,也就都笑了。
下周一到学校,班主任把章子郇叫到办公室。回来我才知道是章夫人细心的提前送了每位老师一份蛋糕,是以班主任代表所有科任老师祝他生日快乐,亦勉励他努力学习,更上层楼。
回来时说与我听,当时就感慨,若哪年有母亲替我操办这一切,我睡梦中也会笑醒过来。却又摇摇头,告诉自己赶紧清醒。
中午继续去图书馆,不过今日不用看娱乐杂志与校刊。未免留下蛛丝马迹,我并不在宿舍与章家上网搜索,我去了电子预览室。
欧健康同学告诉我穆冉棋老师自国外毕业,这个年纪必定是博士读完才回国。研究生论文与博士论文一般都要发表,我按他专业查找国际期刊网。
虽然浩如烟海,但章子郇教我的矢志不渝今日发挥作用。我坐在电脑前一篇篇看,直到眼花。
我竟不知每年全球可产生几万文章,这些文人当真有这些废话好说?难怪日渐重复,毫无新意,前人早将话说尽,后人不过拾人牙慧。
我揉着眼睛,感慨一句。酸涩肿胀,几乎催我放弃。
有人在身后叫我:“卓文同学?”
我回过头去,差点儿没叫出来:“穆,穆老师!”
他今日着一件灰蓝格子衬衫,外面加一件黑色毛衣:“干嘛如此惊讶看见我?”
我心中惨呼三声,不由自主弯起手臂想遮住身后电脑屏幕。
穆老师自然好奇,探头看一眼,眯起眼睛来看着我笑。
我心中警钟长鸣,只好挤出笑来也不说话。
穆老师拍拍我肩膀:“看来是语文成绩进步给你信心,由此备受鼓励。躲在这里努力用功,想取得更大进步。当真不错。”
我的心恢复规律跳动,连忙说:“真是甚麽都瞒不过穆老师。”
他坐在我旁边机位:“若是愿意,我可提供相关帮助。”
我讪笑,我想知道的也许恰恰是你不想提的。穆老师见我不说,以为我不好意思:“我是你老师,自有这份责任。”
我想一想道:“穆老师喜欢当老师麽?”
穆老师一愣,随即微笑道:“自然,我十分喜爱小孩子。”
我不悦:“我已经十五岁。”
穆老师笑出声来:“失敬失敬。”
我抓抓头:“穆老师在哪里读的大学。”又急忙加一句,“我想以老师为榜样,努力上进。”
穆老师微微一怔,隔一阵才道:“不过寻常学校,不值一提。你以后必定会胜我百倍,选个更好的目标才是。”
我见此路不通,便另寻他法:“穆老师是甚麽专业?据说中文系尚有若干分支。”
他点点头:“我研究生时是比较文学专业,主东亚文学方向。博士时转欧美文学,分支更细,也就不说来使你混乱。”
我哦了一声:“从东方转西方,真厉害!”
穆老师浅浅一笑:“所以博士毕业时以对比欧美文化与亚洲文化中推崇之男性形象为题,算是捡了个便宜。”
我也捡了个便宜!不想居然得到宝贵咨询,我心中反复默念几遍“对比欧美文化与亚洲文化中推崇之男性形象”才又问个不相干的:“穆老师怎麽会来P·D?”
出乎我意料之外,他面上露出不解神色:“才回国时我并不在P·D,选择了一所一般的公立学校。不过后来因故从那里辞职,不久就接到P·D教务部电话,约我面谈。”
我想若非欧伯父仗义,也必有其他无名英雄出手相助吧。遂又道:“海外学成归来报效祖国?”
穆老师笑出声来:“哪会如此高大伟岸,不过是想念中餐。梦中都是美食点心,大快朵颐之际闹钟却响。醒来满腹惆怅,更可恨口水流了一枕头。”
我也忍不住笑:“这真是最妙理由,叫人难以抗拒。”我想起现下一周总有两三日梦见章家饭菜,还好周末可以一解相思之苦。
穆老师便又道:“卓文,你既选了理科班,自然学习重心倾斜,无可厚非。但语文不分文理,同样要考。”
我无奈摊手:“数学有分文理卷,为何语文不行?”
穆老师耸耸肩:“因为理科更需精确语言表达,是不是?”
我无言以对,这理由叫人反驳不能,只好默默点头。
他伸出手来拍拍我肩膀:“其实你并非不聪明,很多东西一听就懂。也并非懒惰不上进,但我总觉得你似乎心不在焉,究竟为何?”
究竟为何?我也想知道。仿佛一种生理本能,就是抗拒学习文科。若是在实验室站一天,累得腰酸背痛也心甜如蜜。但若换成在桌前看历史一小时,只怕半小时后我就睡着了。
穆老师关切的眼神不是假装能做出,我也只好诚心诚意回答:“不知道。”
他深深看我一眼:“其实你有天分,善加利用。”
天分?越说越玄。我母亲章卉小姐一直在国外读书,念经济管理科。卓一凡先生与她是同学,真不知我哪来的天分遗传。
但穆老师神情又不似敷衍之词,我不懂。
他收回眼光,只微笑起身:“你慢慢看,若有甚麽,记得找我。”
我看着他走远,立即输入方才记住的关键词。这次相关文章不多,我顺着名字往下找,不一刻就找到目标。
文章我自然看不懂,我关心的是穆老师毕业学校。
当看见K大名号时,我还是愣了一下。再仔细看看,我确定自己没有看错。
我不知呆了多久,也许有半个世纪。
回过神来,我看见电脑上显示我不过魂游太空三分钟。
我知道K大,赫赫有名世界名校,培育无数精英人物。
我苦笑,是,穆老师是那处校友,我母亲章卉小姐亦是,更凑巧的是我父亲卓一凡先生也是。当然,K大每年多少毕业生,相比而言方才那三位只好算是普通人,但对我而言,却意义重大。
我几乎没有半分犹豫,上网查到K大网址。点进去想找校友名录,却发现网站并无这功能。
我不死心,总觉得有甚麽已经在一片迷雾中显露出来。我不肯轻易放手。
老好搜索引擎,若没有你真不知人类浩如烟海的问题该去问谁。
我竟在众多搜索词条中看见K大校友自组的同学录。
我哆嗦着找到穆老师那一届,果然看见了他的名字。
他在K大念完本科,一直念到博士毕业。显然他是用功的学生,一直拿各种奖学金。毕业照上他身穿学士服,捏着穗子于一群人中笑得青春灿烂。
只是一张小小的照片,但足以我明白一些甚麽。
但是...我不甘心的再找卓一凡先生与章卉小姐的年级。我看见研究生班的毕业照上,他们站在一起,章卉小姐那时头发绑起来垂在脑后,笑容何等甜美。
我看着那照片,怔怔说不出话来。
直到听见打下午第一堂的铃,我才回过神来。
思维猛的清醒起来。
穆老师自K市考取K大那一年,我父亲卓一凡先生在那里已经读了三年研究生,正作为博士新生行走校园中。与他同行的是他已经毕业的研究生同学章卉小姐,他们已在研究生毕业同年结婚。
应该没有交集。
绝对没有交集!
绝对...
我颓然的垂下头,胡乱移动鼠标搜索我的父亲卓一凡先生。
却不想在某个财经类专栏中看见他的一篇专访。那位记者在询问了一些专业问题之后,突然问了他一些看起来不相关的事。
——不知道卓先生日常有些甚麽爱好?
——中学时十分喜欢航模,梦想成为宇航员飞向太空寻找宇宙边际。现在老了,不过看些赏心怡情的书籍,或是运动。
——卓先生说笑了,分明正值盛年。不过说动运动,游泳之类麽?
——并不,事实上我读书时候跑步还行。
——中长跑麽?总觉得卓先生是耐力很好的选手。
——呵呵,也许吧。不过那时参加最多的是四百米。
——和现在生意场上无往不利一样,都是第一名麽?
——虽然这麽说显得有些骄傲,但是确实如此。
——完全不必谦虚,我这里有卓先生大学时候的一些记录,卓先生可是四百米记录的保持者呢。
——其实还有很多同学名字,我们班体育好的同学很多。不过记者小姐你分明有备而来,太不公平了吧,呵呵。
后面我看不下去了。
很多细节串联在一起,某些语句那样鲜明的浮现出来。我苦笑不已,那声音听起来仿佛自灵魂深处发出。却哽咽在心口,无处宣泄。
难怪那麽多人生癌。
我今天下午的课,大概是上不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