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第 4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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贾秀才，不知原名是什么，但自打读书认字之后，像是为了人生那唯一的目标而前进，为此他给自己取了个名字叫‘中’，实为中举之意。可偏偏他这祖祖辈辈姓的不是‘甄’，而是‘贾’，那贾中，贾中一听的，好似他那中举之事就成了假的一般。为此他的心里就怨上了这个贾姓，像是觉得他这屡次名落孙山，不是因为他才能不行，而是这投错了“贾”胎，给他招惹了晦气。
恰巧的是在贾家不远处，正好有着一户人家以甄字为姓，当然就连他们家祖祖辈辈的人也都不清楚他们这姓到底是哪个字，或许他们认为这世上只有一个“真”字，又或许他们自动的将姓归为针线的针，又或者是真假的真，当然这一切也只有他们自己知道罢了。
他们家世代以卖猪肉为生，不知是因为他们整日和猪打交道，还是因为卖猪肉的确实油水比较多，使得他们一家人就跟那猪似的，全身布满了膘肉，那一圈又一圈的肥肉使得他们比起那些瘦如竹竿的人看上去更有层次感，他们家的门比一般人的宽大上不少，饶是这样，那甄家掌家人，人称猪肉荣的，在每次进出门的时候，还要骂上几句，认为当时那木匠克扣木材把他们家的门做小了，而作为当时的酬劳，那一整块上好的肥肉，却一直让猪肉荣念念不忘，每天都要翻来覆去的说上好几次。
到了这一代，饶是甄家娘子努力了许多年，却也只生下了个丫头片子，这或许是甄家人唯一和猪所不同的地方吧，为此猪肉荣总是埋汰他家娘子，说着：“老子就是娶头猪，那一年也能抱上好几个崽儿，你瞧瞧你，吃的不比猪少，可正事却是一点没干。”
若是别人家的姑娘早就因着自己男人这句话，早就泪流满面，泣不成声了，有的甚至都要拿出那三尺白绫来悬梁以表心志。可巧的是，那甄家娘子原先在娘家就是个彪悍的，嫁过来之后更是将男人和公婆收拾的服服帖帖的。虽然她也曾为没生过儿子而伤心过，可那时间没多久，她就将全副心思放到了自家闺女身上。每当猪肉荣还是如此这般抱怨的时候，那甄家娘子可就是大手一伸，毫不手软的抓着自家男人身上的肥肉一转，“你没见人家种田的啊，那是什么种，出什么样的苗，长成什么养的秧子。你种不好，何来怪老娘这田不好。”
时间一久，猪肉荣原本那嚷嚷着要多下几个雄崽子的心也就渐渐歇下了，那村里的七姑八婆的即使有些闲言闲语的，在见了那甄家娘子的宰猪刀时也闭上了嘴。
而他们唯一的女儿，就成了这夫妻俩的掌上明珠，无论有什么好吃的好喝的，都先给这闺女吃着用着。为此，他们苦思冥想了许久，给自家闺女取了个名儿，叫“珍珠”，这时他们家便又姓了“珍”。
这闺女却偏偏长得不随娘，而随了爹。谁不知甄家娘子那长得高挑，人也粗，在农家说来壮实，是个好生养的主。就是猪肉荣与她站在一起，都显着矮上了一节。而这珍珠，却长得比起她爹又大上了一圈，每日就是光挪动几步，身上就淌起了汗水，一天下来那衣服都能挤出一盆子水来。常有人戏言着，说要是哪一天这甄家铺子没了猪肉，把这珍珠论斤两卖了，可也能大赚一把。
自小她便随着爹娘在猪肉铺子上卖肉，无论是切肉剁骨的刀工手法还是那讨价还价的口法，她都学了个透透的。渐渐地，她在猪肉铺子里打起了下手，有时当甄家夫妇不在的时候，她也能独挡一面。
乡里人都称，那甄家的珍珠和甄家的猪肉可是甄家铺子的俩宝贝，而甄字也确实给甄家猪肉铺子带来了不少好处，大家都想着甄家猪肉自然是真猪肉，为此比起其他人家的，甄家的猪肉铺子永远都不少买肉的。
可是你要说这甄家猪肉没半点子猫腻吧，那铺子前可经常有人拿着刚买的猪肉去质问，说着甄家的猪肉缺斤少两，又有的说那猪肉都是在水里浸过的，每每当这些时候，甄家娘子就会从铺子里出来和那些捣乱的人干上一架，当然这几年出来的每每都是那甄家的大珍珠。若是以前，那些妇人们可都还能和甄家娘子说打架就打架的，可是现在大珍珠的块头一摆在那里，她们也就缩了缩脖子，吃个闷头亏算了。
做生意做买卖的，尤其是在这乱世，那更是卖肉的人少了许多，大多数人个把月才能闻上一会肉香的，肉铺子的生意冷清了不少，原本一天宰一头猪的，现在就是半头也卖不出去。这要是不杀猪的，日子里连个进项都没有了，可若是猪杀了，总不能臭在自个儿家吧，而且那一日挣的钱，还不能抵过买猪的亏空。为此，这甄家猪肉铺子开始降价了，说的是为了乡里乡亲的都能吃上肉。可是暗地里，他们每日在屠猪场回来的时候，先把猪肉拉回家，用着祖传的法子在里面注上了水，然后再拖回猪肉铺子，开始了早市的叫卖。
这毕竟不是他们第一次做这些事情，所以弄起来倒是得心应手的，又因为他们很好的把握了水和猪肉的比例，使得即使是那些常吃的顾客们也没察觉到些什么，当然有时候那一两块注水过多的猪肉还是会给他们招惹来不小的麻烦。
这甄家珍珠年岁一大，偏又一直没个上门提亲的人，甄家夫妇自也舍不得将自家闺女嫁到别人家去当牛做马的，这一来二去的，就将珍珠耽搁成了老姑娘。眼见就要奔二十了，别人家这么大的闺女都是好几个娃的娘了，可他们家的珍珠却依旧无人问津。夫妻俩这才开始心急了起来，拿着小半块猪肉的就找上了媒婆，媒婆笑着收下了肉满嘴答应了下来。可是时间一长，这件事就如同石沉大海一般，“扑通”一声过后便再没了声响。夫妻俩自然不愿意人家白吃了他们家的猪肉，于是又再次上门了。那媒婆最终踌躇半日后说道，这适龄的年轻男子都早已娶了妻了，剩下的却是那些拖着好几个娃年龄也大上十几岁的鳏夫 。这一听夫妻两人不高兴了，不管怎么样，他们可不想唯一的掌上明珠去给人当那继妻。
正当几个人愁眉不展的时候，那媒婆突然想起了另一个找不到亲事的主，转了转眼珠子，就开口了：“可巧了，其实我手上啊，还正有这么一个人，就是那贾家的秀才，也正好是到了年岁，却还没着落的。人家虽说是个识文断字的，可是猪肉荣啊，你也要这么想想，我们这地方可是多少年都没出过一个读书人，我还听说，连县老爷都是这贾秀才可是个有福气的。这要是以后成了那举人，那进进出出的可都有人服侍着，就是住了大宅子，也有你们俩老的份啊。”
媒婆看着那夫妻俩一听有大宅子住，神情可变了不少，媒婆知道这门亲事有戏：“这贾秀才的爹娘前几年就没了，这几年也就是跟着那种田的兄嫂住着，可是你们也知道他那几个嫂子也不是什么好相处的人，明里暗里的都容不下这小叔子。要是你们对那秀才好些，不说别的，以后若是成了举人老爷，那风光可全是你们甄家的，他们贾家那些兄嫂可是连油渣子都不一定舔得到。要不是说我家闺女嫁的早啊，这举人老丈母娘的位置，我还真是想拿定了。”看着俩夫妻满脸喜滋滋的样子，媒婆就知道这亲事八成是成了，又怕两夫妻心里摇摆着，就最后在下了个定心剂。
俩夫妻听完很是心动，可他们自然也没忘记，那媒婆的嘴，可是能将死的说成活的，就连那傻子都能给说成个有本事的，甄家娘子暗中拉了拉她男人的衣服，然后站起来笑着说：“听着王媒婆你一说，那自然这就是个好的小伙儿，这十里八乡的谁不知道你王媒婆说的，那就准是没错。可是我家姑娘吧，向来是个有主见的，要是她说不好，那就是再好的男人也没辙啊。”说着甄家娘子故意叹了一口气，像是她也拿那女儿没办法一般。
还没待媒婆开口，甄家娘子就上前握住了媒婆的手，可巧的是她左手握住了媒婆的右手，但她自己的右手却握成了拳，像是手里藏着什么东西一般，“听着意思那小伙怕也是个没房子的吧，我们家房子大，多几个人也不嫌挤的，若是亲事成了，还是让那小伙搬来随我们住吧。”说完，那原本握拳右手微微张开了，里面却是几块碎银子。
王媒婆眼睛一亮，原本涂了红胭脂的嘴现在咧的更大了，“好说好说，珍珠可是我从小看着长大的，在我心里那她都比我家闺女重要。我哪能让自家闺女受委屈的，你们放心，一准给你们办好。这样，明日，明日我就把那小伙约出来让你们这老丈人老丈母娘的好好评判评判。”
待这话说完，甄家娘子的手才微微放开了，而那王媒婆立马眼疾手快的从那还是紧紧握着银子的手里，扣了一块碎银子出来。
“那就麻烦王媒婆了，我们可等着好消息呢。”说完甄家娘子赶忙收回了拿着银子的手，就笑着拉着她家男人走了。
待他们一走远，那王媒婆看着手上那小的不能再小了的石子，心里暗道：“呸，就你们这小气样，怪不得养了女娃都嫁不出去的。”不过她还是赶忙去和那几位急于摆脱只吃饭不干活小叔子的贾家媳妇们说说女方的要求。
就这样贾秀才和珍珠见上了面，虽然不知道贾秀才是怎么想的，可是珍珠一见到贾秀才股读书人的范儿，黝黑的脸蛋立马红了，最后连说话都如同那娇羞少女般，扭着身子，细细的嗓音回答着秀才的问话。
“姑娘读过《女诫》否？”秀才自打一见到这个女子，那就是完全都不想继续谈下去了，他心里觉得读遍圣贤书的他，虽说不一定能如同那些以前那些中状元的人娶公主娶郡主的，可凭他的才学，那最差也是当朝大官的女儿才能配上他，而这种乡野村妇的，连给他提鞋的资格都没有，更何况要让他去将就这样一个女人。他这么多年没娶妻，一来就是因为整日忙于与各位圣贤打交道，二来则是，他想着，凭他的才能到他日高中之时，在金銮殿上那当今圣上一高兴说不定就把公主嫁给他了，哪能让这些乡野村妇的在一旁碍手碍脚的。
但他是读书人，不能当面拒绝这个姑娘，而且也有失读书人的风范。为此，贾秀才脑筋一转，想着，不知哪位圣贤说，人贵有自知之明。那他就让这姑娘自己认识到她配不上他这个读书人吧。
“《女诫》那是什么东西，能吃不，能用不，能挣钱不？”珍珠一连三问，见秀才不停的摇头，心下不高兴的说道：“不能吃，不能用，不能挣钱的东西拿来又有什么用。”
就这样一场完全是鸡对鸭讲的对话，慢慢进入了尾声。最后待秀才回到家里后，说了一句，“那哪里是珍珠啊，而是真猪，真猪。”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第 4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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