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第十四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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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记事开始，我就知道我叫敏敏特穆尔，身上流着孛儿只斤的血，是大元尊贵无比的邵敏郡主。
我有宠爱我的父王母妃，万事都依着我的兄长，即使是皇上也对我疼爱有加。
只要我开口，所有人都会绞尽脑汁去为我办到。
当然，身为成吉思汗的子孙，我也理所应当让自己出色。我敏敏特穆尔，就算身为女子，也会是个比其他男子都出色的女子！
骑术、武艺，绝不落下，汉人的书也有不少值得借鉴的地方，就像汉人们说过的一句“以彼之矛攻彼之盾”，作为大元的郡主我也不能摒弃这些汉人的可取之处。
或许不少人都觉得女子就应该安安分分地等着嫁人。但凭什么？
既然我能做的比很多男子都好，我为何要埋没自己，就因为那些说不出理由的常理？！
父王疼我，照我的意思请来西席和武师。不少人对此暗中议论，也不在乎是否被我听到。
一年后的围猎，我让那些人全部闭嘴。那一年的我只猎到一个猎物，郎木拓，当时父王重金聘请名师时当先出言嘲讽的人。也许五岁的我力道不够，但一个人的眼睛总能射进。
“郎木拓大人一语中的，敏敏确实在一年之内还不能练好骑射，匆忙中不慎射中了郎木拓大人的眼睛，请皇上降罪！”
当时我的立刻收弓下马向皇上告罪，正如我前日预测的，皇上对此只是一笑，赦了我“技艺不精之罪”。
“一年之内能练到这等程度，邵敏确为聪慧之人。”这是那场围猎皇上的金口玉言，还赏了我一匹贡马。
至此，虽然郎木拓只没了一只眼，却在半年后就消失在朝事中。没有人还敢明目张胆地对我敏敏特穆尔的事情说三道四。
只是，在我一度以为我能做到任何事的时候，母妃却渐渐病重，短短一个月就到了水米不进的程度。
即使我日日将所有时间守在母妃身边，也没能让母妃从睡多醒少的情况中恢复过来。
好不容易盼到母妃的精神好了许多，却没想到那是汉书上所说的回光返照
“敏敏，你从小就聪慧好强，母妃知道你比你哥哥还厉害。答应母妃，以后要多多帮着你父王。”
那时候，母妃笑的很温柔，我连连应下。之后，母妃还陪着我听西席先生教书，练习骑射。然后在晚间睡下后就再没有醒来。
我答应过母妃，要多帮助父王。所以我更加认真的学习，小心布置。然后，让父王能够骄傲地告诉每一个人他有一个了不起的女儿。
放眼那些同辈的王公子弟，有谁能比得上我敏敏特穆尔？
自母妃去世，我开始央着父王允许我接触王府的事物学习。父王被缠不过，终于同意叫哥哥把简单的东西让我接触，只是始终以年龄尚幼为由不许我进地牢。
但我知道，父王乃是以武勋在朝中立足，汝阳王府始终都在对付着各地四起的反叛汉人，尤其以明教为甚。地牢里是此刻并无大战的汝阳王府与功勋最有关系的地方。
我只能不断证明自己，好不容易求得父王允许我进地牢，却在到了地牢口才被告知里面绑着的只是前两天抓来的一个小男孩，为的是探知谢逊的下落，那把有着号令天下之名的屠龙刀。
哼，号令天下莫敢不从？就凭着一把刀？笑话！但确实也犯了皇室的忌讳。尤其是这种汉人不断反叛与朝廷作对的时候。
只是，这个叫张无忌的人，年纪不大，却倔强的很，无论怎样也不松口。居然还敢骂我作“坏人”！那就让他看看坏人是什么样的！
不过，那也只能出气而已，好不容易从父王那里求来的机会，确实是自己失败了。
所以，难得地出来散心，走走停停地到了清流县。
然后遇到了她。
当初，到清流县也不是全无目的的巧合。
女山湖畔的蝴蝶谷，蝶谷医仙的名头多少还是有所耳闻。
反正也没什么特别想去的地方，便干脆来看看这被成为“见死不救”的蝶谷医仙到底是怎样的人。当然，也抱着去找茬出气的心思，若是那人让自己不愉，自然可以命人扫了那蝴蝶谷。
只是没想到，才去了一天就遇到一个让人看不顺眼的纨绔子弟。
更没想到的是，发现了一间有意思的药铺。
得知有人救了那不知死活的人后，本不打算理会，却因为那奇特的名字命人留意。
没想到竟然牵扯到了我最初的目标蝴蝶谷。更是意外地得知里面主事的似乎不是江湖上传的中年男子胡青牛，而是个小女孩。
只是，还没有更多的时间听手下的报告，就遇上了杀手。
“去蝴蝶谷，先礼后兵。若是应下了可安，若然我死了就铲平整座山。”
双方相交，对方明显有备而来，仅仅几眨眼的功夫足以判断出必败的结局。情况紧急，只能匆匆作下交代，果然很快就再挡不住对方的攻势，自己也被当场打中昏死过去。
所幸，那些府里精心训练的家仆们还算得力，我在蝴蝶谷中再次醒来。
那是一个很漫长的睡眠，一个几乎全是黑色只有感觉和嗅觉的梦。全身疼的厉害，却突然感觉到已经两年未曾享过的母妃给予的安心。正是那梦中的安心，终于忍不住脱口而出的喊疼和无法再忍耐下去的眼泪。
敏敏特穆尔是高高在上的郡主，是流着孛儿只斤血液的坚强骄傲的蒙古人，但如果是母妃的话敏敏可以哭泣吧？
再醒来，还没从遍身的痛觉中回神，听到的就是带着刺的话。
终于从痛觉中意识到自己手上并不熟悉的细软触觉，立刻松开手看向声音的来源。
一个也就只有十二三岁的少女。
不过，下一刻身边就有个声音阻止了她的继续让她出去熬粥，这甚至不需要多想就能立刻想出其中所代表的事实。所以暂时没有反击，现在最重要的是努力忽视从小到大从未经受过的疼痛。当然，给那个叫半夏的人一个笑容是必须的，敏敏特穆尔可不是可以让人肆意挑衅的对象。
然后，我终于能够细细观察这个家仆没能完成报告的女孩。
她会细心地注意到甚至连我自己都因为痛觉几乎没有意识到的紧握的拳头。
她身上有之前那个黑色的梦境中似乎跟母妃带来的安心一同出现的气味。
她会很自然地转移话题解除我的尴尬。
当她仅仅听了几句就平静肯定地说“你很自信”的时候，我就完全地对她产生了探究的兴趣。
她在让舒半夏离开后，跟我说疼痛不是用来忍耐的。父王对我的坚强欣慰赞赏，哥哥会佩服地拍拍我的肩，只有她告诉自己疼痛其实不是用来忍耐的。
“我叫洛夕，明教胡青牛与王难姑的义女。”
她在我告知身份的时候，这么回答我。不避忌明教的身份，却也同时暗示我她可能存在与明教不同调的情况。纵使委婉，却也坦白的不可思议。
重伤的身子果然更加嗜睡，探知自己睡的是洛夕的房间后，就始终想看看洛夕在自己服下药睡去后到底是怎样的安排，却总是不自觉在那颇有特色的味道中睡去。
在蝴蝶谷时没注意到，但后来回大都了才突然惊觉当时的自己甚至还对洛夕毫不顾忌地展现出真实的孩童心态。
洛夕此人，竟在不知不觉中让我放下心防？
最初叫洛夕姐姐缠她应下会一直照顾我的承诺，是为了气那显然很关心洛夕同样也很在意洛夕对我好的舒半夏。
只有在舒半夏面前才叫姐姐，我始终坚持不将洛夕当做姐姐看待，即使她身上有类似母妃的一部分感觉。
我只是很享受这种有人细心照顾一切的感觉，即使父王和哥哥再疼我，也不可能做到的细致温柔。
但是，在那个下雪的日子，却突然因为洛夕恰到好处的悉心照顾升起一丝闷闷的恼意。她这般把我的身体和心理感受都照顾的面面俱到，一点点逾越都没有，是不是仅仅因为她本着医者的态度对待病人。如果是因为自己，为什么会如此迁就自己的喜怒无常？即使是母妃也不会完全宠着自己的胡作非为……
而且，在想到这之后，我突然发现虽然洛夕一直在我面前，我却对她知之甚少。像她对冬天对雪的态度，像她那正常中带着不同的房间格局。
可是我绝对没想过要用言语伤到她。但是不论我怎么想的，我还是这么做了。
因为洛夕那平静的态度心里的闷怒瞬间爆发，等我反应过来时已经生生地揭开了她不愿让人知道的伤。
以八岁之龄就已让那些桀骜不驯的明教中人心甘情愿地称一声“小神医”的洛夕，即使会不断地遭受疼痛的折磨也依旧保持行走的洛夕，即使在有朝一日能拥有生死人肉白骨的医术也不可能让自己重新拥有健全双腿的洛夕。
一直以为洛夕跟自己是完全不同性格的人，但这一刻我知道洛夕跟我一样有着绝对的骄傲和倔强。可偏生就因为这骄傲和倔强，让与自己有着完全不同人生的洛夕生生地变成了外在表现如此的人。
如果不是洛夕深知这些，当初救自己时洛夕又怎么会放弃更稳妥却会给我留下习武隐患的方法救自己？如果不能习武……我会怎么样？
洛夕肯定不仅仅把我当做一个病人。从那刻起，我可以确定地说。
那么洛夕对于我来说是什么人呢？之前是不去想之后的单纯对安心感觉的依赖，反正治好病之后也就不会再有什么联系。可是我居然会生气会发火会口不择言。
尤其是当我说出这一生都未曾说过几次的道歉时，她那种竭尽全力淡漠地说出没关系的样子，还有之后依旧细心周到，却总隔了层看不见摸不着独独感觉得到的隔阂。
因为我的话，洛夕又用她的方式把自己层层保护起来了。
至于要不要做什么，这却是当时的我没能立刻想出来的。一个明教——就算不是明教也与之有千丝万缕的联系的汉人女孩，对我来说会是什么人？能是什么人？
我需要时间，所以在我的人到了之后选择离开。
但是洛夕，你说过你会一直照顾我的，这句话我敏敏特穆尔不会忘记。
当然，对于救了自己一命的人，把他们想要的送给他们也无妨。不过是小小的一个清流县罢了。
离开之前，留下了几个人混进药铺，即使是对付朝中人的命令也要毫不犹豫地执行，绝对不能暴露。洛夕是何等敏锐的人，一丝的不对劲都可能引起她的怀疑。而若是在我作出决定之前却因为这种事情彻底断了洛夕对我的情谊，那就得不偿失了。
只是，这一回大都，没想到就过去了三年。
这三年里除了缓解父王和哥哥对我安全的担忧外，自然还除去了胆敢借钱家的由头动我的人。
汉人书中有云，黄蜂尾后针最毒妇人心。也有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的话。我倒是要让他们彻底看清楚我敏敏特穆尔的手段，居然仅仅两年就忘了那郎木拓的独眼！
在处理完一切彻底震慑了那些小看汝阳王府的人后，却发现依旧想不出那个问题的答案。我到底想要洛夕成为什么人？
唯一清楚的就是，即使过了三年，这中间发生了很多事，整天忙碌的紧，却丝毫没有忘记蝴蝶谷中平淡到除了躺着就是坐着的日子。
也许忘了用什么来挑衅舒半夏打发时间，却没丝毫没忘记洛夕的眉眼和话语。
洛夕，我依旧记得你说过你会一直照顾我，敏敏说过不会忘记的。
你看，敏敏这三年一直都有关注药铺的消息。知道你开始出诊却比胡青牛还遭人怨——因为你漫天要价；知道你在我走后不久不得不收了个四岁的娃娃作徒弟取名叫决明子，然后又收了个比舒半夏还大的妖娆女子作徒弟，名字叫紫苏；知道药铺渐渐与一些官员牵上关系，虽然还不知道你到底是基于什么目的；也知道你与明教几乎没有往来，就连唯一能让明教找上你的胡青牛也因为长年云游渐渐稀少。
可是为什么敏敏还是想不出来那个问题？
所以洛夕，我又来了蝴蝶谷。
但是为什么看到的不是听到我声音来迎接的你，而是一个莫名其妙的傻小子？
是的，张无忌，我有收到关于他的报告，但听过也就放过。和洛夕你一样都是在三年前遇到的，我却对他几乎完全没有印象。
洛夕，看吧，你对我还是不一样的。
只是洛夕，你怎么敢拖着一条腿就和决明子那小鬼两个人就上山去了？你还不会武功，决明子那么小个人能顶什么用。
要不是我即使赶到，那种体型小却五彩斑斓的蛇，非咬得你痛不欲生！
你知不知道在看到那条蛇窜向你、张口露出的发着蓝光的四颗毒牙时我的心脏差点停了！居然敢让我这个郡主大人受惊，你说你是不是该好好地补偿我赎罪？！
那一刻，我哪还有什么冷静寻找答案的念头，担心害怕和恼怒是我脑子里所有的东西。直到抱住你确定你安全无虞了依旧无法立刻平缓住心情和心跳。
所以洛夕，我为了你连引以为傲的冷静自持都没了，你就算把你的一生都赔给我补偿也不够！
你看洛夕，果然再看到你那个问题的答案也就有了。
既然决定了，那就从情报里说你一直很疼爱的决明子开始下手，你身边的一切我都要好好掌控起来。
洛夕，我甚至为了你都背起这小鬼了，你又欠了我一次。
不过，舒半夏这个人对我的防备挺让人心烦，教了这决儿倒是可以替我转移她的注意力。
洛夕，因为想要跟你更加亲近，我甚至决定了教导决儿略算测，你不会让他帮助明教对付大元吧？
果然，你不会的，你严肃地跟决儿说的那番话，敏敏很高兴。
所以决儿愣是要在对我的称呼前加个小字的小问题，我就不再追究了！
好不容易用不懂事的小女儿姿态得到和洛夕你同宿同食的机会，只是洛夕你的反应为什么就像真的是在哄着一个小女孩的迁就样子？那个三年前就让我忍不住憋闷恼火的样子！难道之前提到三年没来你眼中闪过的那丝几乎快到抓不到的情绪和似乎像是抱怨的话语其实都是我自作多情？
哼，为了不把你吓跑我就先不挑明问了，而且刚才决儿的表情似乎是有什么，我先到他那去探探口风！
因为我现在年幼，还没有太多权利和自由，所以我打算慢慢地一步一步来，只是洛夕你不该在我面前向着那张无忌说话！难道你真的一点也看不出来我的心思？！
难道不是如约来看看夏季满是蝴蝶的蝴蝶谷吗？哈，是你逼我说出那些话的，逼我说出那个让我想了三年最终还是来了蝴蝶谷的问题！
但是，我不打算给你机会对这个问题做出任何评价。
我完全能够想象得到你会说出什么样的话，无论是真是假，我敏敏特穆尔都会让那句话就算是真的也变成假的的！
看，老天也在帮我，大都来了急件，来安县有几个人需要我立刻作出处理。我甚至连编造理由立刻离开都不需要。
原本打算回房整理点东西留封信就离开，却意外地发现一直都在睡着好蜷着身体的你平躺着，呼吸平稳。即使我走近了你也没有任何变化。
洛夕你装睡的能力不错，只是你不知道你自己的睡姿，更没想到你浅眠的紧，仅仅一同睡了几天我就清楚地知道你这人即使是睡眠中只要有人靠近就很容易惊醒。
所以了洛夕，是你自己挑战我的底线的，反正都要走了我敏敏特穆尔也不怕再下一剂狠药。
书上说的温香软玉在怀的感觉果然不错，只是不小心太过得意地忘了自己在门外吹了好一会儿的冷风。不过洛夕，我还是喜欢你下意识所做的事，看你的表情就知道你自己都还没反应过来就重新拉住我欲缩回的凉手，其实你之前的表现很不诚实吧？
看看，你的耳朵红的很好看，那鼻尖相对的情景更是意料之外的惊喜。
你知不知道你恼羞成怒不看我的样子很可爱？因为你不看我，所以你也不知道其实那时候我的脸也烫的厉害，心跳更是没办法控制平稳下来。
洛夕，你居然还提出让药铺出手帮我？一直以来你的布置都以谨慎小心为特色，你会想不到药铺与我牵扯上会带来多大的麻烦？
是在你看来那不如我的安危重要，还是说你这是关心则乱？我敏敏特穆尔不接受其他理由！
当然，现在也不能做的太过火把你吓跑，虽然我不认为一个女子就必须在将来嫁为人妇相夫教子，但是我也知道我的决定太过惊世骇俗有悖常理。
所以洛夕，我就先说到这里为止，留下现在脑子一定是乱糟糟的你在这一小段时间里好好想想。反正我不会让你有机会彻底甩开我生活的！
不过我还是忍不住最后说了那句话，你现在再心里说我什么？无赖？土匪？强盗？
哈哈，若是洛夕你，当一次也无妨。
作者有话说第14章 第十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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