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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4、14--1 ...

  •   咸阳城,秦王宫内,碧瓦朱甍,富丽堂皇。
      即使见识过二十一世纪的奢华,海遥还是被眼前雄伟壮丽的建筑物惊呆了。在子婴的亲自引领下,她与刘邦踏着光洁晶亮的白玉台阶,一步一步迈上四海归一殿,秀丽如画的王城景色顿时收入眼底。
      海遥忍不住轻声惊叹,“好美。”
      她身边,负手而立的刘邦接口,“享受极致的荣宠,必先经历惨烈的拼杀。为王者,这是必走的过程。”
      子婴眼里掠过丝难以描述的情绪,“这里是王宫最高点,站在这里,各宫各殿的景色尽收眼底。子婴身子有些乏,这就回了,还请沛公见谅。”
      刘邦未回头,“请回。”
      紫末转身欲跟子婴离开。子婴含笑阻拦,“不劳姑娘费心,这王宫中我比你熟。”
      紫末轻咬下唇,默一瞬后才说:“我也有其他事要办。并不是要跟着你。”
      子婴眼里闪过丝嘲弄,“如此说来,是子婴误会姑娘了。”
      见一向冷漠的紫末泫然欲泣,海遥用手臂碰碰刘邦,压低声音说:“我有些事想跟紫末单独谈谈。”
      刘邦回头望了眼一前一后下台阶的两个人,轻叹口气说:“解铃还需系铃人。你帮不了她。”
      海遥对紫末的感情一直是特别的,那些女人中,只有紫末的情绪能影响到她。因而,她的目光一直尾随着渐行渐远却始终保持距离的两个人,心里很是难过,“如果知道她与子婴是旧识,我绝不会让她来咸阳。这个世界,只有感情债欠不得。”
      刘邦轻叹一声后揽住海遥的肩,“对不起,海遥。是我让你背负了人情债。”
      海遥摇摇头,“跟你无关。杖责樊哙,诱使那些女人答应成为我的情报员,虽说算不上逼迫,可是,总归是我一手设的局。她们之中,也有不少女人是心甘情愿与别人共享夫君的。我把自己的意志强加到她们身上的,或许本身就是错的。”
      刘邦拍拍海遥的背,“我觉得,紫末对子婴并无男女之情。或许,连她自己都没有发觉,她心里的人还是樊哙。”
      海遥诧异,“你怎么知道?”
      刘邦轻笑一笑,“看女人心思,还是男人看得准。”
      海遥心中郁闷,“这么说,我还是做错了。”
      刘邦摇头,“错对参半。你若不这么做,樊哙那性子能改?紫末可以忍一年,二年,三年,......,你觉得,以她的性情,能忍一辈子吗?”
      海遥细细想一会儿后也摇摇头,“可是,那些女人中若还有跟紫末心思一样的,怎么办?”
      刘邦声音忽地变柔,“那就看樊哙爱的到底是谁了。好了,别替他人操心了。有这工夫,不如好好考虑一下我们的事。”
      海遥一愣过后忽地想到了他话中含义,脸上一热,说:“我们之间不好好的嘛。哪有什么事需要考虑的。”
      刘邦定睛凝视海遥一阵子,转过头,俯瞰着身下万千宫廷楼阁,踌躇满志地道:“我们可以以咸阳为中心,慢慢向外扩延。终有一天,这万里河山都会冠上刘姓。”
      刘邦从未对任何人说过这些话,可是海遥满腔热血只热了一瞬间,不知为何,韩信的话突然就响在了她耳边。是啊,一个主宰天下的王者身边怎么可能只有一个女人,虽说所知历史知识有限,但每个朝代的上位者无不是三宫六院,这个她还是知道的,这些王者需要用这一特殊手段笼络他所需要的势力。纵然不甘心,海遥还是得承认,虽然他欣赏她的某些观点,但并不等同于他会完全赞同。不由自主,她心底生起丝酸酸涩涩的滋味。
      刘邦突然回过身,炽热的目光投在海遥身上,“海遥,我们马上要个孩儿吧。”
      海遥心里仍在挣扎,要不要问刘邦?
      刘邦脸上的热情略减,“海遥,你怎么了?”
      海遥盯着他看了好半响,“刘季,若这万里河山都姓了刘,偌大的宫里只有你我,你会不会觉得寂寞?”
      刘邦静了一下后突然抬手,在海遥额头轻轻一弹,“想什么呢。到时候我们生一群孩子,整天叽叽喳喳的,哪有时间寂寞。”
      海遥心里略感宽慰,可还有其他担心,“你的朝臣若觉得这么多宫殿空置着太浪费呢?他们肯定会希望自己的女儿或是姐妹住进来,你也许会刚巧需要这些朝臣的势力。”
      刘邦静静盯着海遥,“这天下若真姓了刘。我只想消除六国的分裂纷争,彻底结束暴敛的王室习俗,要休养生息,让百姓们丰衣足食的过太平日子。这些事就够我忙的了,哪还有时间再去和一群女人打交道。海遥,自古以来男主外女主内,家里,我已经有了你,容不下其他女人了。”
      他说的‘家’让海遥感到温暖,她只觉自己的心咚咚直跳,虽然无法预知到以后的生活,可是,现在的她无法不感动。她不知道怎么表现自己的喜悦,只是用力搂着他的腰紧紧抱着。
      刘邦叹道:“你们女人啊,总是自己为难自己。”
      内心羞窘的海遥越发抬不起头,她在刘邦怀里咕哝,“谁想为难自己啊。谁让这个世界这么变态呢。”
      刘邦没有听清楚,“你说什么?这个世界怎么了?”
      “没什么。”一个男人可以娶无数个女人,不是变态是什么。不过这话海遥还真的无法说出口。
      刘邦忽地一笑,拥起海遥向台阶而去,“你前几日焚的香很特别,走,再试试去。”
      海遥两颊顿时火烧火烫的。正要开口笑嗔他几句,却见樊哙与萧何一前一后快步往这边走来。

      樊哙满脸怒容,边走边嚷,“萧何,你若要再拦我就出手了。”
      萧何疾步几步截站到樊哙前面,“如何处理秦王子婴那是主公的事,你这个浑人,别遇到那些女人脑子就发热。”
      被戳到痛处的樊哙顿更加愤怒,“哪个浑蛋才是因为女人呢?”
      “浑蛋。若不是紫末姑娘寸步不离陪伴子婴,你会这么生气?”萧何的声音也大了起来,显然也是气到了极点。
      樊哙只呆了一瞬,就赶紧撇清,“她们既然已经离开了我。我樊哙又怎么可能因为她们生气。着实是应该杀了那个子婴。”
      “杀与不杀都是主公的事,与你有什么相干。”
      “萧何,你......。”
      “我怎么了?若不是念及十几年的交情,我萧何才懒得管你这烂摊子。”

      刘邦脸上已无一丝情绪,他松开海遥,淡淡地开口问:“樊哙,说说子婴有哪里该杀?”
      两人这才发现刘邦就在前面。樊哙飞快地扫刘邦一眼,开口陈述子婴的‘罪行’,“秦王独断专权酷法治民,导致百姓苦不堪言。这姑且不说,就单说征发全国农夫修造阿房宫和骊山墓地,劳民伤财,以至于大多数百姓家里的男丁死绝,只有女人儿童耕种田地,就这样,赋税负担也日益加重。如此暴君,是不是该杀?”
      刘邦表情不变,“子婴继位不过月余。”
      樊哙又说:“一个降臣居然敢目中无人,难道此时他不应该亲自陪在主公身边吗?”
      刘邦轻轻一叹,“他身子不适,我让他回去休息了。樊哙。紫末与子婴之间或许并不是你想的那样。”
      樊哙一愣。
      海遥已经开了口,“即便他们真是相爱,你若想挽回紫末的心也应该和子婴公平竞争。樊哙,堂堂男人,喜欢了就是喜欢了,吃醋了就是吃醋了,要敢做敢当。”
      樊哙神色已显慌张,“谁喜欢她了?”
      海遥却故意反问:“她是谁?你连她的名字都不敢说。”
      樊哙扭头就跑,“谁不敢说了。紫末......她若真......喜欢那个男人,随她高兴好了。”
      萧何叹道:“这浑人就会办浑事。”说完,朝刘邦与海遥一抱拳,准备就转身走。海遥叫住他,“萧何,沛郡粮草的事你完全接手吧。如何耕作,如何施肥,亲自实践过的那些女人比我懂。如何运输,你比我内行。外行管理内行,迟早会出岔子。”
      萧何探询的目光望向刘邦。
      刘邦并无异议,他对萧何说:“军中粮草本就是你负责,沛郡粮草又夫人的心血,她既然属意你,你就接手吧。”
      萧何先朝海遥抱拳,“谢夫人信任。”然后向刘邦抱拳,“属下必不负主公重托。”
      刘邦轻颌下首,“去吧。”
      “诺。”
      待萧何走远,刘邦微笑着看向海遥,“我没说错吧。樊哙这个莽夫心里对紫末还是念念不忘。”
      海遥知他说的不错,可却故意与他唱反调,“也许他只是为男人的面子呢。不过,这不是重要的,最重要的是紫末心里真的还有他吗?”
      刘邦笑笑后提步继续前行,“我这军营里,樊哙是最不讲究面子的人。至于紫末心里是不是有他,以后你自然就明白了。”

      探子被函谷关守将斩杀,被割下的头颅连同一份言辞犀利的檄文被关内守将用箭射回。
      龙且等武将气急败坏。
      项羽把檄文重重掷在地上,“刘邦,你不义在先,休怪我项羽无情了。”
      范增被项羽尊为亚父后,自觉身份不同,觉得有些事应当时时提警项羽,“将军,刘邦布衣出身,早年混于市集时被人称之无赖泼皮。与他交往,不可以信待之。否则,吃亏上当的绝对是我们。你瞧瞧眼前,他竟然令属下冒充秦军,这不明摆是不想让我们借道此关嘛。”
      这些项羽岂会不知。急于赶往咸阳,刘邦竟然玩起了这种花样。项羽心里已是怒不可遏,范增却又在此时点明他决策的失误,这已成功激起了他心里苦苦压着的隐怒,他冷冷盯着狭长的谷口,“血债血还,我项羽的人绝不会白死。”
      函谷关这样的军事要塞,四周有险峻山岭作天然屏障,只需待在关中以静制动死守即可。守关的‘秦将’自然也知这个问题,因此,任凭龙且等人在谷口秽言污语辱骂,他们或报以几支火箭或还以几句更恶毒的怒骂。
      组织两次小规模的进攻后却无丝毫成效,项羽召集五副将,小范围的商量过对策后,龙且与虞子期等人继续率领兵将辱骂挑衅,项羽与钟离昧、英布、季布四人则带领几百人准备攀岩峭壁伺机进关。
      身着戎装骑于马上的虞妙戈悄悄尾随项羽而去。
      下马之后,项羽发现走在过膝的积雪里,前行很是艰难。走了几步后,他突然转过身子,喝道:“妙戈,回去。”
      藏身于一簇雪松后的虞妙戈走出来,“将军,如此天气攀爬山崖太过危险。妙戈有一个办法,或许能度过眼前难关。”
      项羽眯眼看一眼白皑皑的山峰,“什么办法?”
      虞妙戈拍落袖上的白雪,“你们商议对策时我无意中听到,谷内关口城墙因地势所限虽然很短却高耸入云。这样的话,用绳索肯定行不通,城墙上过分集中的兵力会在你们还没有攀上去的时候吹断绳索,伤亡会很大。其实,我的办法与用绳索异曲同工,它们的不同之处在,我所有的绳索并非我们常见的草绳。”
      眼前确实是没有其他更好的方法,听听也未尝不可,项羽点点头后说:“说详细些。”
      虞妙戈说:“城墙墙壁肯定满是冰溜子。我们只要用煮温的木头棒子粘在冰溜子上,便是现成的梯子。我想,现在跟在将军身边的就是擅于攀爬的兵士。这种替代的梯子应该难不倒他们。”
      钟离昧与英布相视一愣,季布已满脸惊叹率先开口道:“虞姬好计谋。将军,我认为可行。”
      项羽双眼之中隐含惊异,望向钟离昧与英布,“你们的意见呢?”
      英布看向虞妙戈,“如何避免攻城的将士成为活生生的箭靶子?”
      虞妙戈似被众人的语气所鼓舞,脸上的不安少了些,“我们把攻城的将士分成两部分。他们可以举着盾牌做掩护,一队攻城,一队弓箭手掩护攻城。”
      英布看向钟离昧,钟离昧点点头,“将军,我们不妨一试。”
      项羽见三个部下全部赞同,便点点头,“季布,听从虞姬的安排。准备攻城所用的大棒子等用品。”
      季布欣喜地应下。
      项羽这才看向虞妙戈,声调温和,“你怎么想到用这个办法?”
      虞妙戈内心翻江倒海,“待字闺阁打发时间时曾看了些闲事,忘记是什么书了,上面曾有这么一篇,记忆中,他们用的是刚割下来的羊皮腿粘在冰溜子。见将军为此战忧愁,脑子里就突然想起了这个事。”
      打败了章邯大军,军队内将士士气正高昂,项羽深知这次战役的重要性。节节胜利才能令未来的敌人闻风丧胆,才能更好的减少精锐的伤亡。虞妙戈的建议或许不是最好的,但很有可能是最行之有效的,他静静盯着虞妙戈,“谢谢你。”
      虞妙戈顿时热泪盈眶,“能为将军分忧,是妙戈的福分。”

      刘邦在四海归一前殿接待了楚怀王所派使臣,一再推脱后‘无奈’受封关中王。然后,设宴为使臣接风。
      秦宫虽然变了主人,可歌姬舞姬仍在。胡亥荒淫奢华,歌舞姬身上的裙裳竟然是金银丝织成,翩翩起舞间晃的人眼睛都睁不开。左拥右抱的来使满脸震惊,呆呆观看一阵子后不自觉起身,走进舞池,握住一名舞姬的纤腰,挑起她襟前纱裳啧啧夸赞,“闻二世皇帝胡亥享尽人间风流,果真不假啊。沛公,哦,不对,关中王,你等艳福不浅啊。”
      刘邦面带惶恐,“大人误会了。待安排好咸阳城内事务,刘邦必会退守灞上。这些歌舞只是为了为大人接风啊。”
      来使哈哈大笑,“关中王何必惊慌,大王远在彭城,即便真想管,也是山高皇帝远鞭长莫及喽。”
      刘邦眼神略冷。
      右首端坐的子婴突然起身,“此事与关中王无关。这些艳姬是子婴临时招回的,她们本来已被关中王谴出宫了。”
      见子婴为刘邦解围,来使先冷冷看一眼子婴,然后问刘邦,“关中王准备如何处置降国之王子婴?”
      见默站在子婴身后的紫末眼中带着恳求,与刘邦共坐一榻的海遥在袖下悄悄的拉了下刘邦的手。刘邦微微低头,与海遥目光相触后望向来使,“子婴暂时交由左司马曹无伤看管。”
      来使咄咄质问,“为何不斩杀,关中王不知后患无穷的道理吗?”
      紫末俏生生的小脸上先是震惊,后是决绝。
      海遥心里突然不安起来。
      刘邦默默盯着来使,“大人有大王的手谕吗?”
      来使一愣过后正准备开口,樊哙已拍案而起,“既然来使不喜歌舞那就撤了,啰哩八嗦的做什么。”
      众人惊愣间,樊哙已向那些呆站着不知道应该不应该离开的歌舞们不耐烦的摆摆手,“下去,赶紧下去。”
      刘邦眼中笑意一闪而过。
      樊哙已大步流星起身走到子婴面前,看着子婴,话却是对紫末说的,“没听见主公的话吗?还不带着他离开。”
      海遥心中一动,这樊哙虽然从头到尾都没看紫末一眼,可是,这行为明显是在维护子婴。樊哙此举,不像他平常的为人。难不成是前几日的话他听进去了?这个浑人,该不会真的想成全子婴与紫末吧?她赶紧望向紫末。
      紫末显然也有些出乎意料,不过,她反应还不算迟钝,“子婴,我们离开。”
      子婴淡淡扫一眼紫末,步履轻缓向殿外行去。紫末紧随其后。
      樊哙目送两人离开后,大踏步走向自己的座位,开始大口大中的喝酒。最后,竟嫌酒樽太小,太费时间,直接提着酒坛子往嘴里灌。

      海遥悄悄退席。几日工夫,她已经摸熟了王宫中的路,按记忆找到子婴所居的宫殿,宫中值守的阉人却说没见到紫末她们俩。
      天渐渐变暗,宫灯盏盏点亮。瞬间工夫,整个王宫已是灯火辉煌。海遥寻了好几处宫殿都没能找到他们两个。正要返回,却见前面前面偏殿房顶上有两个人影子。走过去,隐约有声音传过来。
      是紫末的声音,“子婴,我并未存心骗你。”
      子婴没有开口。
      紫末声音低沉了些,“当日无论你做出哪种决定,我都不会劝说或是阻拦。夫人与我有恩,我们却是自小的朋友......。”
      子婴冷冷打断紫末的话,“我们只是朋友?”
      紫末声音已变,“子婴,多年不见已是物是人非。我已非当年的阿末了。”
      子婴却声音激动,“可在我心中,你就是当年的阿末。”
      紫末开始抽泣,“子婴,对不起。这次是阿末对不起你。”
      “阿末,你......。”
      海遥心里一紧,就见眼前有一道紫影快速闪过。她抬头望一眼房顶上焦急四顾的子婴,叹道:“如果爱她,就不要利用她的愧疚一再逼迫她。她的心里真的很苦。”
      子婴闻言愣了,“这些年,她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她想告诉你的时候自然会说。”海遥转身朝已经远去的紫影追去,“紫末。等等我。”
      紫末虽然速度降了些,可还依然向前跑。海遥追的气喘吁吁,“紫末,你再不停下,我就不追了。”
      紫末悄悄擦掉眼泪,回过头来轻轻叫,“夫人。”
      海遥扶着白玉栏杆,轻拍胸口,“你这丫头,轻功修为是越来越好了。照这么下去,再等个一年半载,我就再也追不上你了。”
      紫末从头到脚看一眼海遥,唇边露出一丝笑,“夫人这么打扮,自然是追不上我了。”
      自入秦宫,在刘邦的一再要求下海遥换回了女装,不得不说,这秦宫里的宫廷裁作手艺确实灵巧,做出的衣服既不张扬又贵气逼人,其实,她以前是不喜欢这类衣服的,可刘邦却连连称赞。女为悦已者容,他说好,海遥便将信将疑的穿上。好在连穿几日也慢慢习惯了。现在经紫末一提,海遥心头略窘,“他说这样好看。”
      紫末又仔细打量一番海遥的神色,打趣说:“主公眼光确实独到。”
      海遥含笑瞪紫末一眼,“知道打趣我。估莫着心情好多了吧。”
      紫末收笑,低着头顺着拱桥向前面慢慢走,“我本是咸阳人。祖父曾是始皇帝身边的近臣。因官邸和子婴的父亲扶苏公子比邻,自小便和子婴一起玩。年少的我们曾经约定过,长大了我们也会像小时候一样,永远在一起,永远也不分开。可是,扫平六国后始皇帝性情大变,不知道为什么祖父竟然意外触怒了大王,府中被抄的前几日我和子婴出城游玩。知道消息赶回咸阳后,子婴把我关了起来,我知道他是害怕我被人发现。可我心里惦念父母和家人,于是趁夜翻过窗户顺着后院的狗洞偷偷进了府。可眼前的一切让我毛骨悚然,各个院子横七竖八全是尸首。母亲,父亲,祖母,哥哥,姐姐,甚至是还在襁褓中的弟弟,一个都没有落理,全被杀了。”
      失去亲人的悲痛外人用语言安慰是苍白无力的,海遥与紫末默默走了一阵子,等在湖心亭子里坐下,海遥才又开口,“你的祖父呢?”
      “车裂之刑,死无全尸。”虽然已经过去数年,说起这些紫末仍是满目惊恐。
      海遥也激凌凌打个寒战。
      两人说话间,有一个眼熟的阉人顺着虹桥跑进来,把暖炉子放在两人腿边后转身飞快的跑了。海遥仔细回想了下,想起来这个阉人正是服侍子婴的人,她叹道:“之后呢?”
      紫末犹豫了会儿才伸出手拢在炉子上烤,“年龄尚小的我经不起这么大的变故。我扑在母亲身上痛哭起来。那些正等着我自投罗网的侍卫们闻讯赶来,当时,我真的不想活了,对着侍卫们手里的长戟就撞。可那些侍卫们还要拿着我去交差,我还不能死。于是,我就被那些侍卫们用长戟推来搡去,浑身上下的身衫都是窟窿,身上也都是血淋淋的口子。就在我觉得自己快被戏弄死的时候,子婴来了,那时候扶苏公子还很得大王的欢心。所以,那些侍卫不敢怠慢,子婴牵着我满是鲜血的手一步一步走出府门,隔壁公子府里子婴的母亲冲了出来,她说,阿末,你若跟着子婴走,公子府里所有的人都会受到牵连。当时,满心惊悸的我紧紧拉着子婴的手,违恐他扔下我。可当子婴真的说出有他在就有阿末在的时候,我脑海里却闪出父亲兄妹血淋淋的尸首。当时,没有任何犹豫,我转身就跑。那时候我跑的可真快,子婴怎么追也追不到我。我跑出了王城,跑出了咸阳,跑出了我熟知的世界。”
      海遥揽住紫末的肩膀,泪忍不住流下来,“对不起,阿末。我不该让你来咸阳。”
      紫末摇摇头,“我受尽磨难,却也学得了一身功夫。我不再受任何人欺凌了,我自觉也有能力报仇了,可是那个暴君却驾崩了。继位的并不是扶苏公子。我听说子婴境遇可怜,便想回咸阳找他,告诉他,其实天地间很是辽阔,远离咸阳,远离权力旋涡后日子会更美好。可是,我却遇到了樊哙。”
      海遥静静盯着紫末的眼睛,问:“现在你心里还有樊哙的位置吗?”
      紫末苦笑,“樊哙不是君子,做事不讲究方式方法,也不够光明正大,可是,他是最执着的男人。我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厚脸皮的人,能在你一再拒绝的情况下死缠烂打,他的喜欢就是喜欢,不喜欢就是不喜欢,他根本不向任何人掩饰他的情感。”
      海遥想想后觉得她说的不错。樊哙虽被刘邦等人称为莽夫,可情感却再真挚不过。只是,他的这份执着却不唯一,他的喜欢与不喜欢也不是针对一个女人。他这性子如果不改,跟着他就会伤心。海遥隐隐担心起来,“你还爱着樊哙?”
      紫末摇摇头,脸上透出浓浓的疲惫,“既不爱也不恨。既不伤心也不迷恋。”
      樊哙是不是还喜欢紫末海遥并不关心,她担心的是紫末是不是还喜欢他,听了紫末的话后,她暗自松了口气,“子婴是对你有恩,可是,你不能因为这份恩情做让自己后悔的事。感情,是最容不得掺假的。”
      紫末点点头,“谢谢夫人。我会尽快对子婴言明情况。至于他理不理解,我已经无能为力。”
      海遥深深看一眼她,起身向亭子外走去。
      紫末凝视一眼火炉子后头也不回跟着走出去,“夫人,我想尽快离开王宫。下一步,准备派我去哪里?”
      海遥沉吟一霎,“雨珊传来消息,项羽那边她还是无从下手。”
      项羽独宠跟在大军中的艳姬,而身边副将也多不尽女色。水般柔顺的雨珊无从下手也是自然,可紫末却不同,她虽然长相清爽绝俗,可浑身上下却有股子英气,穿上男装跟男生女相的男人区别并不是很大。
      可是,海遥却有自己的担忧,过刚易折,这些女人中,她最担心紫末出现意外。
      两人默行一阵子,前面突然传来一阵嘈杂声,“将军,不能再喝了。”
      紫末突然停步,“夫人,听闻项羽已星夜往咸阳赶。紫末愿替下雨珊。”说完,不等海遥开口转身就走。
      海遥看一眼她急匆匆的背影,再望一眼相反方向那个摇摇晃晃的醉汉,重重叹口气,既不恨也不爱,既不迷恋也不伤心,骗她自己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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