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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10--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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咸阳城内,翠兴阁。
一对衣衫褴褛的父女背着把胡琴赔着笑问门口的伙计,“可否容我父女两要进去唱个曲,挣几枚钱果腹。”
伙计们嫌弃地摆摆手,“你老也睁开眼睛瞧瞧,我们这家翠兴阁是咸阳城最赋有盛名的酒楼,阁内除了门口我们俩伙计是男的。其他的,全都是妙龄少女,她们不仅容貌出众,还个个精通琴棋书画,你们啊,还是去其他地方吧。”
父女俩垂头丧气的转身,恰好一个青衣男子缓步走来。老父亲肩上的胡琴撞上青衣男子,青衣男子一皱眉,刚才说话的小伙计已一把推开父女俩,谄媚地虚扶着青衣男子的胳膊,朝里面唱喊,“贵客进门。姑娘们,侍候着。”
青衣男子一听,眉梢微微皱起,不过,步子却是未停,径自走进阁内。环顾四周后,挑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了下来,男子自落座就一直望着窗外,甚至没有正眼看一直跟着他的姑娘,只随手扔下一小锭金子,“两壶女儿红。”
翠兴阁来往的客人非富即贵,服侍的姑娘们也见惯了脾性各异的客人,对青衣男子的怪异行径也就见怪不怪。
只有柜台后默站着的艳红裙裳的女人悄悄打量着他。
小半个时辰过去了,青衣男子的目光依旧遥遥盯着西方,红妇女人终于忍不住轻移莲步,远远的,顺着青衣男子的目光向远方望。她吃惊地发现,闹市中央竟然有一片废墟,来到此地已有些日子,竟然不知道咸阳城内有这种地方。红衣女衣仔细打量着废墟的周围,原来只有居高临下时才能看得见,那片废墟竟是被一道高高的围墙圈着的。
红衣妇人轻轻一叹,正要转身,楼上雅间服侍的一位姑娘旋风般冲下楼,走到她身边含笑嗔怪,“楠姐,王将军嚷嚷着要走。吴大人也摞下狠话,说再不见你上楼,他以后永远不踏咱翠举阁的门。”
楠姐脸上顿时娇媚无限,“这些个臭男人们,我红楠开的是酒楼,想喝酒便来,不想喝便不来,居然拿这个威胁老娘......。”
姑娘跟着红楠边上楼边笑着回应,“楠姐,他们要不来,咱挣谁的银子去。”
月过中天,万籁俱寂。
青衣男子踏着银辉缓步走向那片废墟。没有人发现,在绕过曲曲弯弯的几个胡同后,走到死巷子尽头竟是一个砖红色的木门。木门与巷子颜色相近,不仔细看根本发现不了另有乾坤。
青衣男子熟练地推开那扇门,‘吱呀’一声虽轻,可响在静寂的夜里,依然惊醒了废墟中央默默站立的紫衣姑娘。
她迅速转身正要提气掠走,恰好看到关好门抬起头的青衣男子的样貌,数年前的记忆顿时涌到脑中。
她迟疑间,青衣男子也瞧清了她的面容,激动之下,嘴巴张了几张才叫出她的名字,“阿末。”
紫末怔怔望着快步而来的青衣男子,“子婴?你是子婴!”
青衣男子一把把紫末揽在怀里,也许是太过意外,表情看起来又是悲伤又是欣喜,“虽然我很想离开这里去寻找你,可是,我却一步也不敢离开咸阳,我害怕你回来的时候见不到我,我害怕我们在寻找对方的时候永远错过。阿末,我是不做梦吧,真的是你吗?”
紫末觉得自己像回到了小时候,她靠在子婴肩上,眼泪滚滚而落,“子婴,对不起,我早该回来的,我几年前就应该回来的。如果那时候回来,我就不会遇到不想遇到的人,也不会发生不想发生的事,也不会伤心这么多年。”
从紫末断断续续的哭诉中,子婴虽然听得不是特别明白,可有一点他听明白了,那就是紫末想回到他身边,依然激动万分的他收紧臂膀的力量,紧紧搂住怀中的人,“阿末,回来就好了,回来就好了。”
大军连赶七天路后,久旱的天终于迎来了今秋的第一场雨。雨水涤滤了空气中所有的沙尘,空气变得清新爽净。
可众人的好心情只维持了三日。丝丝细雨变成连绵小雨,连绵小雨再变成瓢泼大雨,老天爷似是被人无情的划了道口子般,丝毫没有停雨的迹象。
信鸽们似乎也感受到了海遥的烦躁,‘咕咕咕’地不断低鸣。海遥把手里的粟谷一股脑扔到地上,打着青竹油伞向驻军的半山坡上走去。
连日下雨,道路泥泞难行,刘邦下令扎营休整,等雨停了再西进。半山破上到处是废弃的窑洞,想来是逃难的百姓留下的,如此一来,倒是省了将士们扎营的麻烦。
正是午饭时间,数千口大锅热气腾腾。
海遥走到其中一口锅面前,拿起硕大的木勺舀出一勺子饭。却见勺子里的汤食除了野菜就是树叶,虽然也有粟米和黄豆,可量少得可怜,一勺子也只能看到几粒。
见她一脸怒容,赶来的伙夫长赔笑解释,“这几日雨水不断,既无法赶路又没办法操练,咱的粮草又欠缺,所以......。”
海遥把手中木勺丢进锅里,冷声道:“找萧何过来。”
伙夫长脑袋一缩,“末将遵命。”
海遥一口锅一口锅一路看去,在看到最后一口时,秀眉紧紧蹙起,“这口锅不仅粟谷多,还有牛肉,怎么回事?”
正烧火的小将赶紧起身,“这是主公和各位将军的伙食。”
海遥紧握的拳头上,暴起的青筋隐约可见。跟着伙夫长快步而来的萧何一把拉过海遥,走到旁边的空地上,压低声音说:“夫人,我们的粮草只能维持十二天。十二天时间,我没有把握弄来几万人的口粮。你也知道,在胡亥的暴政下,秦治下的男丁不是去打仗就是修建阿房宫去了,耕田种地的全是妇孺,收成不高,即使想买也得能买来。如今阴雨连绵,我才同意这么吃的,往常,粟米和野菜能对半吃。”
海遥指着带肉的那一锅,“我希望从今天起,将士们吃什么我们就吃什么。不要再出现这种事。”
萧何虽然脸上全是钦佩,可依然不同意海遥的建议,“可是,......。”
海遥冷冷截断萧何的话,“没有可是。谁有不服,让他直接找你们主公理论。”
萧何顿时闭嘴。
海遥从袖兜中掏出一个哨子,递给萧何,“用这个可以控制与沛郡联系的信鸽,前几日我已与她们通过消息,她们应该已经准备妥当,不过,押送粮草这种事还是你在行,接下来的事就交给了。”
萧何眼角有些湿润,这几个月他最焦心上火的事就是粮草,在所有能想的办法都想过之后他只能克扣将士们的口粮,能眼窗延长几日就延长几日吧,在路有饿殍的乱世当中,找口吃的确实不易。紧握手中的哨子,他快步赶上海遥,“夫人,大约有多少粮食?”
“具体的量我也说不出来。这么给你说吧,沛郡所有的能开垦的土地全部成为耕田,而这些耕田今年全部丰收。”
萧何瞪大了眼睛,半响后才回过神,他扔掉手中油伞郑重朝海遥揖一礼,“萧何代万千将士谢过夫人。”
海遥回过头,静静望着萧何,“我要跟着你们主公出生入死的勇士们不仅吃上全粟谷的硬食,还要顿顿有肉。”
萧何眼睛瞪得更大。
海遥走向窑洞方向,“你只需要多派几个人前往各地取金子就好了。至于联络方式,我会写清楚给你。”
萧何已激动的说不成话。
海遥走到其中一个窑洞前的土岗上,扔掉手中油伞,清清噪子后朗声道:“最优秀的将士,无论劣势下还是在优势下,无论环境怎样、对手怎样,只要是你们想做你们就会做到。这只是场秋雨,普通的自然环境,甚至算不上恶劣,你们的主公下令休整,并不是让你们休息。只有体格强健了,身手才会敏捷,行动才会迅猛,在枪林弹雨中或是天堑绝壁下,你们才会杀死敌人保全自己。”
窑洞里的将士陆续走出,走到海遥身前,仰起头看着她。慢慢的,人越集越多。
海遥纤细的手指向半空,“难得遇到这种天气,我们是不是应该抓紧机会,训练你们在这种环境下的适应程度,训练你们在这种天气下的格杀能力。”
坡上,坡下,黑压压的全是人,海遥转过身子,与几万将士对视,“你们无法预料战争发生时会在怎么样的环境,但环境却是你们唯一的依靠,你只有适应了所有的环境,你才会自如的利用这些依靠,才会自如的发挥你们的优势。将士们,我们要不要提升自己的能力?”
“要。”
雨越下越大,海遥眼前有些模糊,但她仍然嘶吼着问:“我们要不要一鼓作气,杀光秦贼,拿下咸阳,为你们的妻儿父母创造安稳富足的生活。”
“要。”
听到将士们惊天动地的吼声,刘邦与张良、周勃、樊哙匆匆走出窑洞,远远的看见数十万将士中间站着的海遥。刘邦的眉头紧紧皱起。
看刘邦满脸不悦,张良轻声叹气,“主公不该允许夫人随意出入营地。”
刘邦默盯着雨中海遥俏生生的身影,斥责周勃和樊哙,“阴雨连绵中,既要抵抗渐冷的秋风,又没有硬食可以果腹,士气低迷也正常。可作为将军,你们没有发觉吗?”
周勃低下头,“怪我大意。”
樊哙大气也不敢出。
刘邦声音更冷,“做为带兵的将军,你们应该是将士们的灵魂,他们应该唯你们马首是瞻。”
周勃脸涨得通红,却说不出一句话来。刘邦的默许,使得他对海遥随意出入军营睁只眼闭只眼,没有料到刘邦的态度并不是他所认为的那样。
樊哙悄悄抬眼,扫一眼山坡土岗上的海遥,又看看刘邦脸上的神色,再低下头时,脸上全是茫然和不解。
默默眺望海遥的刘邦发现,将士们似乎有什么疑问,询问的过程中,萧何也上了土岗,他的声音虽然略显嘶哑,可他依然听得很是清楚,萧何说的是:“将士们,我们的粮草取之不尽用之不竭,这一切,我们应该感谢主公和夫人。”
张良气得直跺脚,“粮草只能维持十余日,萧何这......。”
樊哙未等张良说完,举步就走,“我把他们叫回来。”
刘邦却挥手制止,“不必了。”说完,径直转身走进窑洞,张良与周勃对视一眼,十分默契地跟了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