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剿翔梦》草唯夕

87、第九话

　　昭临客栈地字号厢房。
　　听着屋里窸窸窣窣的私语，樾然微拧着眉推门而入。屋子里弥漫着药香，还有一股闷了几天的酸臭味。搓了搓鼻子，樾然眼神一递，林慕惜已经迎了上来，示意性地对着坐在床上给薛祈运功疗伤的萧倾禹扬了扬下巴，悄声说道。
　　“又是6个时辰没停过，泪雨劝过了，但他不理人。陌风气极了也说了他几回，可他就是不听，话说重了他还险些走火入魔岔了气。这不，陌风呆不住，按你说的回家去看看了，让我们有事发信号弹喊他。北堂可是醒了？”
　　“恩。朔大哥是醒了，不过精神不太好，让他静一静吧。”其实出了北堂的房门，樾然已没了笑容，此番进屋也依旧是一脸平淡无波，靠到床边仔细地打量了一下薛祈和萧倾禹的脸色，回头将询问的目光递给了泪雨。“薛大哥怎样了？”
　　“对不起……他当时靠得太近，伤得太重了。我也……”泪雨难过地锤了锤手中的石臼，看着碾成汁酱的草药，幽幽叹了一声。“外伤倒也还有法子，但他五脏六腑全被霹雳弹震伤，出血状况相当严重，现在若不是萧少爷拼了命一刻不断地用内力帮他护住心脉，催动他体内血液气息的运转，只怕薛大哥也撑不到……”
　　她们悄声地谈论着，萧倾禹听着却仿若无闻，阖着眼，一刻不停地把内力传导入薛祈体内，缓慢却又执拗不歇地推动着——那仅剩最后一束的生命之火缓缓燃烧。而他身前的这个人依旧安静地沉睡着，似乎感觉不到腹脏被震伤破损的痛楚，也感受不到血液流动时淤堵窒闷的煎熬，只是安静地睡着，似乎再也不会睁开眼睛了。
　　只消这么一念闪过，心口便似被狠狠地锤了一下，苦不堪言。耳边还隐约带有爆炸的轰鸣响声，嗡嗡地吵得他头晕，可是他不敢放手，不敢歇息，因为现在只要一停，眼前这个人就真的没了，再也不会醒过来了。
　　薛祈，其实予他并不熟悉，时常躲着不见人倒也没给他留下太多的印象。然而，在那烟火冲天而起，破裂的碎片搅在沙尘中轰爆在他眼前的时候，却是一直默默无闻的他不顾一切地扑了过来，将他牢牢护在身下，浑身染血地在他眼前安然地阖眼，带着由衷的喜悦和安慰，喃喃的尾音念着一个模糊不清的字眼，似乎在念着谁的名字，刻骨铭心、至死不弃。
　　他不明白，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但，若不能听他亲口说个理由来，叫他如何甘心？
　　所以，薛祈，不要放弃，我还有那么多问题想要问你，拜托你，撑下去！
　　“而且，樾然，怎么办，薛大哥需要的药已经用完了，刚刚慕惜也去药铺问过了，昭临镇这边哪都没有卖，这附近我又不熟。那伤药的药效要起，必须连着3天才成，薛大哥现在脉象还那么微弱，停不得的。我……我真的……可怎么办才好啊呜呜……”
　　“雨，别慌，没你的针灸和药方，我和二少爷可能还晕乎着呢。”深吸了一口气，樾然低下头从腰带里翻出一块小牌子，递到忧然欲泣的泪雨面前，微微扬起嘴角。“雨，我知道你性子，你口头上虽总说自己不行，但你却比谁都坚持。现在别的人薛大哥是指望不上了，所以，靠你咯。”
　　“这是？”
　　“苄渊医者的医牌，雨阳给你的。”
　　“什么！师姐她……”震惊远远大于讶异。
　　“很抱歉，在无寿谷雨阳就托我拿给你了。我怕你一紧张拒绝了，雨阳面子没处搁，又得说你，便擅自收了下来。如今物归原主，是要物尽其用还是要退礼送还，你自己决定。” 拉起泪雨的手，樾然将那散着药香的小木牌放入她掌心，郑重地合上。“事实上，从没有人质疑过你的能力。所以你也无需妄自菲薄了。这东西该怎么用你应该知道吧？”
　　“我……这个……这么贵重的东西……我……”握在手心的小木牌似乎有千斤重，让她有些发怔。只要有它，天下所有药铺的药材均可随意调度，而且有专门的运输渠道去供快速运输，30斤的药材，从南到北运，最慢也不会超过3天。
　　有时候速度决定了结果。但，真正令她震撼和喜悦的，并不仅仅是因为薛祈有救了，更因为这是意味从来都被人当作唾弃废子的她，此时此刻，正握着医界无上的权利以及本以为回归无门的师门重新对她赋予了认同的凭证，那是她做梦都不曾拥有过的东西啊！
　　“樾然……这个……我、我收下了！谢谢你。” 惊喜来得太意外，除了含泪收下，再拒绝都是一种对信任的亏负。
　　“呵呵，你不怪我隐瞒你许久，便成了。”
　　“我、我这就去医馆买药！我保证，薛大哥会没事的！”
　　“保证”这样的坚定无疑的字眼冲出嘴边，泪雨自己却还无知无觉，她只是满怀喜悦和信息地往外奔去，却从未想过从此刻起，自己已有什么不同。
　　然而，急匆匆地往外跑时，却被樾然拉了回来。
　　“慢着慢着，等风大哥回来你们一起去。从现在开始，不许你们几个都不许落单行动。啊，青阳呢？”
　　“她去喊厨房煮点吃的。你和二少爷都还伤着，还是要多休息些好。”
　　“嗯，知道了。” 拍拍泪雨的肩膀，樾然笑着换了话题。“现在么……我们的萧倾禹萧二少爷，我多聊了好会儿天，满足你逞英雄的夙愿，你可还满意？”
　　看着萧倾禹缓缓睁开布满血丝的眼瞳，樾然插着手臂，点了点头：“不错，还能有反应。”
　　语罢，手如影，掌如风，一个倾身飞扑了过去，一手撩开萧倾禹按住薛祈后背的手，一手迅速接了过去，挡住薛萧二人间因突然中断传输而引起的内劲反扑。左手凝劲慢吐，抚上薛祈后背继续输送内力，右手卸力外送，一掌拍在萧倾禹胸腹间，将他闷在胸口的一口淤血狠狠地拍了出来！
　　“樾然！”
　　“你！”萧倾禹被推到床角，险些栽了下去，刚喊出一个字，便觉腥甜味从喉间涌了上来，溢出了嘴角。
　　“闭嘴凝神，别让我耗费力气给你疗伤。”樾然横眉冷对扫了过去，右手反转，握住萧倾禹的手腕，五指相和，扣了上去，闷眼凝神间，一股温暖的内息便如雨露春风轻轻地覆盖了过去，流遍全身，让萧倾禹早已耗费将尽，枯竭无力地内息再次被带动起来。
　　“我咳咳……死丫头你、你还敢叫我闭嘴？你才不要命了吧。冷家庄的内伤还没好全，之前也被炸晕了老半天，你突然闯进来，是非得把我也整得走火入魔才罢手啊！如果我刚刚不立刻撤力，你就废了，知道不！”
　　“话这么多，看来也还好。”倏忽间收手，樾然闭目凝神，缓□□内激荡的内劲，浅浅一笑。“我还有事要出去，顶班顶不了太久，你喝过药好好缓口气，3个时辰后自然有人喊醒你。”
　　“我又没事……”
　　“没事还赖在床上干啥？你和薛大哥的内息最为相似，该劳你大架的地方多着呢，不缺这几个时辰。”
　　“你凭什么……”不平不愤。
　　“去、喝、药！”
　　“哼——本少爷大人有大量，这回就成全你一次。我警告你，若我醒来发现薛祈有个三长两短，我必将你活剐了喂狗！”
　　“知道了知道了……”

作者有话说

　　泪雨变了，萧二少变了，下一个是谁，你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