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情事与爱无关》吴小雾

14、2003年3月29日

　　崔景锡说是他生日。

　　在歌厅我敬他一杯酒，他大惊小怪：哎呀这个可乐王来劲儿了。

　　那天晚上我把他灌得不停在洗手间和包厢之间往返。我也从来没喝过那么多啤酒，喘气全是酒精味。不过酒精麻痹的是小脑和脑干，大脑不怎么吸收，所以我站不稳说不出完整的话，很兴奋，但我的神智始终清醒。

　　我还记得从洗手间开了门看见吴明鹤时跟他说：你哥…太能喝了…

　　他把我打横抱起来，放到沙发上我就睡着了。睡了不知道多久感到有人在拍我的脸，明鹤的声音近在咫尺地传来：“醒醒我们回去了。”

　　KTV的大门口崔景锡被秀浩扶着，见我出来还冲我笑。

　　我说你是不是不服气啊。

　　明鹤抢着回答他服了，伸手拦了辆车把我推进去。车才发动我就喊停要吐，车子戛然停下，我打开车门摔到一个泥坑里。吴明鹤把我捞起来，轻轻拍我的背，我呕了半天眨眨眼睛回头告诉他：“没感觉了。”再想上车时发现那车逃也似地开跑了。“奔丧啊？”我弯着腰有气无力地怒骂。

　　吴明鹤默默地走到我面前给我一个宽阔的背，我笨手笨脚地攀上去。

　　他背起我走在春寒料峭的午夜马路上。

　　我让他给我唱刚才在KTV唱的那首韩语歌，他不唱说我给你讲故事：有个男孩子觉得自己够大了，就从学校里逃了出来，像大人那样生活。

　　“大人该怎么生活？”我插嘴问。

　　“挣钱养家啊。虽然他们家就他一个人可养。那时候他想上学有啥出息啊，干啥都比上学强。那几年他做了各式各样的工作，工厂工人，修车的，推销员，买百货，酒店打杂儿…工作的时候起早贪黑特别累，可是他觉得挺高兴的，和朋友在一起玩，有钱了就吃香喝辣的，没钱了就捧着酒瓶子吹牛，将来我有钱了怎么怎么样的，成天就是这么过。后来他在打工的饭店认识一个可漂亮的服务员了……”

　　“比我还漂亮啊？”

　　“肯定没有！”他说，“他跟那女孩谈恋爱，上班下班都跟她在一起，有时候领她去他朋友那玩儿。可是没多久那女孩就有想法了，说想出国。他想那也挺好的，他就和她一起办出国一起奋斗呗。可是那女孩要分手，他不明白，问自己哪里不好。没有解释，他们分手后他才知道，原来她根本不是出国，她跟了饭店的经理，经理是有家有老婆的人。他从那个饭店辞了，成天找朋友喝酒，朋友都说为那种女的不值得。可是他知道她根本就不喜欢经理，就是因为经理有钱。”

　　他说到这里不说了，我听得迷迷糊糊却也知道他呀她的明明就是在说自己的事儿：“那你是不是要去日本赚钱再回来找她啊？”

　　“后来她去外地了，慢慢我就忘了她。那时候才十几岁，一些事儿想忘就忘了。我还谈了一个女朋友，那女孩很好，常来给我做饭洗衣服。过了很久之前那个女孩从福州给我打电话问还能不能回来。我不知道自己那时候是不是还喜欢她，不过我想一会儿我说能。第二天就和女朋友说分手的事。她可冷静地说她早就知道有这一天了。没几天那女的回来了，那天我在我朋友家喝酒喝到天要亮了，她和我朋友吵起来，我朋友喝多了说很多难听的话，她一边哭一边看我。没过几个月她就不见了。再给我打电话的时候已经在韩国，是和我那个骂她的朋友一起去的。”

　　“啊！？”我嘴巴张得老大，怎么会有这种女人。

　　“那段时间我特别窝火，朋友和她同时背叛我。我谁都不想理，也不想工作，整天泡网吧，玩累了就回家睡觉。有天晚上在家旁边的网吧，进来一个气鼓鼓的小姑娘坐我旁边的机器。正好我□□里一个聊了很久的网友也上线，我想该不会那么巧吧。偷偷看她屏幕发现我真在她好友栏里。”

　　“我怎么不知道你看我屏幕？”

　　“你跑出去看流星了，回来冻得要死，完了就看蜡笔小新，乐得全网吧人都跟着乐，你自己还不知道。”他停了一下就说，“那天我真想请你吃馄饨了，一结网费就剩一块钱，我当时还想呢，你可千万别跟出来啊。后来我买了VCD，从第一集看到最后，不过还是你比小新有意思多了。”见我不说话，他微侧了侧头问：“睡着了吗？”

　　“没有，”我说，“我觉得秀浩长得像小新。”

　　什么时候到他家里躺下已经不记得了，夜里渴了醒来想喝水，吴明鹤从沙发上爬起来接了杯水给我。

　　“我脑子要爆炸了，你哥可真能喝。”

　　“他从来不跟别人喝这么多，除了我跟秀浩。”

　　他拿走空杯子递了条毛巾给我。我抓过毛巾在脸上乱擦嘟囔着“厉害的人”又渐渐昏睡。他很大声地把我喊醒，用朝鲜语慢慢说：“你能听懂朝鲜话吗？”

　　我对他扰人清梦问这种没营养的话很不满，翻个身不想理会他。他一把扳过我的身子吻住我。脑中警铃为时过晚地大响，我用尽力气推开他气急败坏地大叫：“疯了吗？”酒醒了大半。

　　他声音清晰地说没有。

　　“你醉了吴明鹤我是许迪。”

　　“我醉了能把你背回家吗？能跟你说我以前的事吗？我和你说的那些都过去了，从我看见你和蜡笔小新的时候我就再没想过别人，一直给你打电话，我知道你一直把我当网友。你脾气那么拧说不见我就不见我，我想我可以慢慢等你适应，毕竟你还要在牡丹江上好几年学，到时候你就能接受我是个现实的人，可是我没时间了现在，我妈安排我去日本，马上又不能看到你，我再不说就更不能让你接受了。”

　　我很迷惑地开口：“我接受，可是我以为我们是朋友。”

　　“你要我给你承诺吗？”

　　“我说我接受你是个现实的人。”

　　“我一定会回来的，不然你就像我之前说的那样跟我一起去…”

　　“等一会儿，”我打断他的话，“听我说，我…”我竟然没什么可说的，盯着他认真的脸好半天，我说，“你不要再亲我。我接受不了。”

　　他蹲在床前看着我，还想继续说什么的样子，我只好装头疼。幸好我的头是真疼，只是没有我装的那么疼。

　　第二天我醒来第一句话是：“吴明鹤我的鞋上怎么这么多泥？”

　　他说你昨天喝多了你摔了一跤。

　　我揉着头怎么也想不起来，是怎么也想不起来的样子。“啊，真是丢人！”我说。

　　穿着全是泥巴的白色运动鞋回学校上课，大伙看怪物一样看我。谁都知道许迪脸可以不洗白鞋不能不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