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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四章 昨夜之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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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提着灯笼出来,急急忙忙的跟在离尘身后,他的脚步很快,我几乎小跑着跟着,出了离风所住的小院,他一路向东折去。
我低着头只能用灯笼照到他的后襟,心里一直犯嘀咕,不是住在西边吗?怎么会向东去,过了几道回廊,才发现是向我所住的小院走来,原来是送我,心里一暖。
“冷不冷?”离尘忽然停了下来,我没有提防,一头撞了过去,手中的灯笼掉在地上燃烧了起来,险些将离尘的衣襟烧到,他拍了拍衣服笑道:“想什么呢,这样专注。”
黑暗之中他的双眼烁烁生辉,我的心怦怦乱跳道:“这几天忙不忙?是不是明天就没事了?”
“嗯,忙完了,等明天风儿处理好这家子的事,就没事了,本想让你出去玩玩,可是这几天一直出事,也不敢放你出去,是不是闷坏了?”他边说边伸手在我额头探了探,又握了握我手,发觉有点凉,便叠了双手紧紧握着去暖。
我借着黑暗向他身边偎了偎,仰脸笑道:“不能出去玩,有点急,不过你答应我带我去江苏几个分局转转的,可不许食言。”
他沉吟了下道:“我本想没有什么事可以出去,这样看来,还不行,你还记得岗上咱们遇到的那个人吗?现在还不知道是敌是友,一切情况不清楚,只怕我要食言了。”
实际上我心里早就知道会是这个结果,可是听到他这样回答还是很失望,就故意摇了摇他的手说:“我不管,你答应好的,不能食言!”
他皱了下眉头道:“那就等结束的时候再看,如果还这样,就真的不能去。”
“不管!”我忍着笑,看着他认真的模样道:“如果不去也可以,你用什么来道歉!”
“还?”他愣了一下,看了看我的脸,沉吟了下道:“不知道可不可以。”
“什么?”我斜了头问。
他忽然头一低,唇便轻轻的落在我的唇上,我大脑顿时轰的一声,所有的感觉都失去,只觉的天地乱转,眼前一片黑暗。
“不知道这样心情会不会好一点呢?”他的声音低低的传来,手从我的手上移到腰上,慢慢的将手臂收拢,淡淡的桅子花香气再次将我包围,我似乎又回到小的时候,黑暗之中只有他的温暖在。
“你?”我张了张嘴却什么也没不出来。
“嗯?什么?”他轻声问:“难道这样还不行?”他说着再次吻住我,轻轻的吸吮着我嘴唇,只要把我灵魂都吸了去,这么多年来,我一直在他身边长大,他从什么时候起就深入到我心里,也许从八岁那年就是如此了,我一直在仰望着他,如同仰望着一座春花开满的山岗,那里一片温暖,是我梦想的地方。
而现在,这片山岗就在我的身边,将我环环包围,一直包围,温暖的沉了下去,直沉到最深处,让希望和满足感一刹那充满了胸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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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安!小安!”天还没有亮离风已站到门外大叫着拍门:“起来了,快点起来。”
我揉了揉眼睛坐了起来,这个离风天不亮就站到门鬼叫,也不知中了什么邪,我胡乱的穿了衣服起来,拉开门道:“出什么大事了吗?”
“哈哈”他一声大叫,一团乱轰轰的东西就挤到我的脸上,我吓了一跳,下意识的后退,才看清那是一只毛茸茸的小狗正瞪着一双乌溜溜的黑眼珠看着盯着我。
“小狗!”我从小喜欢小动物,欢喜的抱在手中,摸了摸它柔柔的耳朵道:“你从哪里弄来的?”
“捡的。”他也凑了过来,用手拂了拂它的背道:“昨天晚上捡回来的,别提多脏了,本来想一拿回来就给你看,跑回来一看你房内的灯已熄了,就又跑了回去,一个人拿刷子给它好好洗了洗,喂了点吃的,可能吃了,吃了整整一瓷碗的米和肉,晚上又怕它太小受凉,就抱着它睡的。”
“抱着它睡?”我惊奇。
“当然,我可不想天明拿条死狗送你。”他得意的笑道:“喜欢吧?我就知道你会喜欢。”
我点了点头,看见他笑的更高兴,忽然想起,他那天在灯下如此认真,心里一紧,忙道:“你肩上的伤都好了?这两天的事儿也忙完了?”
他抬了抬手臂,皱了眉道:“事儿是忙完了,只是肩膀还有一点点痛。”忽然四下打量了一下,压低了声音,俯到我耳边道:“看在我送你一条小狗的面子上,今天晚间时分,给我再上上药好不好?”
我脸上霍的一红,伸手将小狗向他手里送道:“想的美!还你狗!”
他一愣嘻皮笑脸道:“说着玩笑呢,看你脸红的,送你的东西还怎么会要回来。”他后退了几步道:“大哥说今天要带咱们去街上走走,你高不高兴?”
我心里一喜,离尘他果然说话算话,要带我去街头逛逛,自从那夜起我已几天没有见到离尘,一想起他,便想那起那夜的那个吻,让我脸红心跳了好几天,每每想起来便激动的夜不能寐,此时想起依然心怦怦而跳。
“上了个街就这样高兴,激动的不会说话了?”离风的声音把我的神拉了回来,我有些迷茫的注视着他,冲他一笑道:“我去收拾一下,咱们这就去吗?”
离风点了点头道:“这就去,这身儿不是挺好,还收拾什么?”
我满心欢喜,已顾不上理他,低了头道:“上街去,当然要穿个象样子的衣服。”
关上门,听见离风在外面大声的叫着:“快点!如果我数十个数你不出来,我便冲进去。”
虽然他这样说,我还是在他数了十遍十个数后才总算换了件粉红的衣衫,打开门,离风正坐在开井的葡萄架下,手里拿着一根枯死的葡萄枝无聊的来回转着,嘴里还大叫着:“199,告诉你,下个就是200,到200了,我可就不客气了。”听见响声转过头来,看见我的模样,张大了嘴呆在那里。
我被他看的不好意思,撇嘴道:“小虫都飞嘴里了,你看什么呢?”他跳起来,呆呆望着我道:“小安,越发出落的水灵了。”我向他虚踢了一脚道:“那是当然。”转身向外跑去。离风的声音在身后传来:“大哥在大门外。”
我一路冲到在大门前,院门大开,离尘正站在门口,一身素色的长袍,整个人闲淡如云,看见我过来便微微笑了起来。
我一时不知道该如何面对他,脸上飞红,心开始乱跳起来,正欲说话,手猛的被后面冲上来的离风牵住,冲我大叫道:“你跑这样快做什么,我不过是夸了你一句漂亮嘛,大哥,你看看,小安今天是不是特美,不仅美,整个人都变的温柔了许多,动不动就脸红。”
我越发羞的无底自容,抬头看见离尘乌黑的双眼暖暖的注视着我,微笑道:“果然不假。”
“看,大哥也这样说。”离风得意道,不理我一直在用力的想甩掉他的手,只管握了将我向外拉去。
我们三人出了大门,转入宽阔的大街,顿时热闹了起来。
我努力的把手从离风手里抽出来,紧跟在离尘后面,乘离风去看热闹时,低声道:“拉了离风这个疯子出来,算受型,不算奖励。”离尘一怔呵呵笑了起来,也同样低声道:“如果不算的话,我就把你这句话说给离风听?”我没想到他竟会这样耍懒,挑了眉道:“那是不是把那晚发生的事都告诉他?”说完自已整个人都呆住了,看着笑意在离尘脸上越扩越大,再也站不下去,转身便要走,手一紧,被他扯住,他低低的声音在耳边传来:“那就今晚等我去补。”我大窘,看见离风正四下寻找我们,忙挣脱了他的手。
“小安,你看!”离风如同展宝贝一样举着手中一对绣花鞋道:“老板说是整个信阳城里最好的样式,别家店里都没有,我在江苏一带也没有见到过。”
离风自八年那年开始给我买鞋后,就养成了习惯,只要到一处便会给我买一堆的鞋回来,样式各不相同,只要听到街上有什么新样式,他便一定要买回来几双给,以至现在流水庄内专门有一间屋子是用做给我放鞋子用的。
“又是鞋,我都可以开鞋店了。”我扭了头去寻热闹,离风跟在我身后道:“那年为了一双鞋,你几乎把命赔里面,弄的我看见鞋就发抖,然后就年年买了心里才舒服。”
我听了心里一振,感动他一片热心,便笑着转过身去,将鞋接在手里,转头看见离尘走在我们身边,对我们的话充耳不闻,专心的注视着街头的一切。忽然想有心气气他,看他什么表情,便举了鞋向离尘脸前道:“大少爷,你看离风送我的鞋好不好看?”
离尘转过脸来注视了我一眼,淡淡一笑道:“当然好看,风儿送你的鞋越来越精致。”
“呵呵”离风咧了嘴欢喜的笑了起来。
我撇了撇嘴,瞪了离尘一眼,把鞋抛到离风身上,转身道:“帮我收着。”便飞快的走开了,心里恼火离尘那一副不急不燥的样子。
正走着,人群忽然一阵涌动,我好奇心起,忙跟着人流跑着去看热闹。
用力挤到人前,看见一个瘦弱的女子跪在街当心,面前摆了一张雪白的绢布上面墨迹斑斑的写着什么,不用看我也知道一定是穷的没有办法,当街卖掉自己的,这样的女子命运可当真可怜。
通常遇到这事,我一般都是给些银两,可是今天,我转头看了看跟在我身后的离尘和离风,皱了下眉,走到离尘身边小声道:“你不是一直想给我找个丫头伺候着吗?那我就看中她了,你把她送我吧。”
离尘本来负了手正欲走,听见我这样说,一怔转了头盯着我看。
流水庄的规距不进外人,所有要进庄的人必须要在其他分局做了三年以上才行,所以流水庄的用人大多是老人,从我进庄开始九年来几乎没有什么变化,所以说当年我若不是年纪小,只怕也不会被离尘领回庄。
我迎着离尘的目光,今天偏要看看他如何办,是不是可以为了我可以把这个要饭的姑娘弄回庄内。
离尘眉头紧蹙着,盯着我挑衅的目光,忽然淡一笑,伸手从怀里拿出一张银票递给离风道:“风儿,把这个姑娘给买下。”说完调头出了一群,从头到尾竟看都没有看那个姑娘一眼。
我满心的欢喜,转头看见离风一脸的怔忡,便道:“愣什么?快给钱呀。”说着上前拉起那个姑娘道:“起来吧,我家少爷把你给买下来,你家在那里带我们过去。”
那个姑娘抬起头来,一脸的泪水,但神情木然,望着我们,没有起身,跪在地上又磕了几头才起来,收拾了跟着我们出了人群。
我和离家兄弟跟在那个姑娘后面,来到城外一个小村里,破旧的茅草房里唯一一张床上,躺着一个老夫人,看样子已死多日了,那个姑娘在路上我们已得知叫做冯倩,从进了屋后便开始放声大哭,哭的我们三个心里都跟着难受起来。
离风刚开始还不情不愿的,后来看见冯倩如此可怜,便热心起来,跑着去请了人来,帮着把老人给下葬。
一切做好后,冯倩跪在坟前再次大哭了一场,才站起身来,走到我们面前一跪道:“小倩从此后做牛做马报答各位老爷,小姐的大恩大德。”
我唬了一跳,忙抻手去扯她,谁知道她却硬扯不起,非向我们磕了三个头才站起来,看着她瘦弱单薄的身子,我忽然想起自己,她还有母可葬,我却是谁家的人都不知道,若不是离尘,现在我死在何处还不知道呢,这样想着心里酸酸的难以承受,回头向离尘望去。
离尘神色之中满是凄凉之色,看见我注视他,向我暖暖一笑,点了点头道:“冯姑娘以后就跟着安儿吧,衣食住行的也有个照应,这样以来,娘也放心了,她天天念叨着要给你身边找个人才行。”
我心中一暖,知道他提起老夫人来暖我的心,这么多年来老夫人待我如同亲生女儿一样,我的确不该为此而伤感,便笑着向冯倩道:“我这一会儿功夫,就多了个妹子。”然后转了头向离风道:“以后,看你们还敢欺负我,我们姐妹两个人同你们算帐。”
“谁敢呀!”离风怪模怪样的大叫:“借我几个胆也不敢,小时候那次把你弄伤,全家人都快把我吃了,娘吵我,大哥吵我,天呀,欺负你?我还是多活几年吧。”
我和离尘都被他逗笑了,我转头去看冯倩,见她还在一步三回头的向坟上看,泪水涟涟的。
我们三人正边走边闲聊着,突然听见马蹄声响,就见信阳分局的韩镖师急奔而来,看见我们翻身落马,边向离尘行礼,边抹着头上的汗水道:“大少爷,我们当家的醒了。”
“醒了?”离尘脸色一变,伸手扯过马,翻身而上,回头向匆匆向离风道:“你带着安儿回去,路上小心。”说完也不等回答,匆匆而去。
我目送着他离去,心里忽然沉沉的想,他最怕的就是这身上的千斤重的担子有任何问题,对他来说最重要的是不是就是这个生意,那我呢?我又算做了什么?
“想什么呢?”离风在我眼前晃了晃手。
“六爷这回醒来,许多事情就清楚了,安姑娘不用担心。”韩镖师善意的向我笑了笑。
“什么时候开始关心起流水庄的生意来了?”离风嘴上噙了笑,斜着头打量我。
我没有理会他,因为没了离尘,我再看什么都无趣起来,而离风也有些想急着回去看看,所以我们很快便回到信阳分局。
“带这位冯姑娘去收拾清洗一下。”我边走入自己的小院边向信阳分局里照顾我的两个小丫头吩咐道。
冯倩又小心翼翼的向我行了个礼后才跟着那两个丫头去了。
我独自回到住处,百无聊赖的半斜在床边,看着阳光从窗户棱角一点点的沉下去,忽然想起离尘暖暖笑道:“那就等我今晚去补。”忽的脸红了起来,满心的无聊全部化做一股期待,他会来吗?
门“吱呀”一声开了,我惊的一跳而起,人未动脸却红了起来,却见门角衣裙一闪走进来一个姑娘,进屋后向我低头行了一礼。
我一愣,呆呆盯着她看,她被看的不好意思,脸红了起来,扭捏道:“安姑娘?”
“冯倩?”我大吃了一惊,白日里她浑身是土,脸上带着泪迹与灰尘,头发乱蓬蓬的,看着如同未长大的孩童一般,没想到简单的清洗和收拾之后,她竟是一个唇红齿白的清秀姑娘,盈盈如出水芙蓉,清秀淡雅行动之中自然有一股风韵。
我笑了道:“原来冯姑娘长的如此美丽动人。”
她被我弄的越发不好意思起来,低了头小声道:“姑娘笑话我。”
“来来来。”我扯了她向外走,边走边道:“大少爷他们见了还不知道如何惊呀呢?”不由分说扯了她到前庭来,才出小院,迎头碰到谭镖师,便向他问:“大少爷和二少爷在什么地方?”
“在后院内。”谭镖师的神色不是太好,我脚下倒滞了一下小声道:“怎么?六当家?”
“不是太好,恐怕过不了今晚。”他说完匆匆走了,我本来一腔高兴顿时化做乌有,满心担心领着冯倩向后院走去。
还未进院,就听见里面传来悲怆的哭声,看来小六子不行了,她的家人正在痛哭,我一时不知该怎么才好,站在院里发呆。
那哭声听着让人心酸,我站了半响哭声由高声变为一种沙哑撕列的悲痛,扯的让人心痛。
不知站了多久,屋里走出一群人来,当头的是离尘,他正吩咐着什么,忽然看见我便停下了脚步,注视了我半响后轻声道:“回去吧,你帮不上什么忙。”
我点了点头,看着一院子的人,想了想什么也没有说,便向回走去,没走几步听见身边有脚步声,转头看是离风。
他低着头跟在我们身边,完全没了白日里的高兴,一脸的沉重和愤怒,嘴角紧抿着。
我回到屋里,转头看见离风和冯倩都站在门边,便向冯倩道:“去给二少爷倒杯水来。”
冯倩答应着走去倒水,离风气呼呼的找了把椅子坐下,半响没有出声,忽然一拍桌子道:“我决不会放过他们!”
冯倩正端了热水过来,吓了一跳,一杯热茶便全部倒在了自己手上,痛的大叫了一声。
我和离风慌的冲过去,离风一叠声道:“怎么样?有没有烫着?”又忽盯着冯倩的脸道:“咦?你这是谁呀?”
我捂了嘴笑道:“你看看她是谁?”看见冯倩的手腕上红了一片,忙去寻了些烫伤的药膏回来。
离风上上下下打量了她一翻,直把冯倩看的满面通红才恍然道:“难道是冯姑娘?”
我点了点头:“好眼力!”冯倩见我要来涂药,忙抢了过去要自己弄。我将她推坐在椅子上道:“坐好吧,我来弄。”离风见状也上前来帮忙,扯了冯倩的衣袖方便我涂药。
室内一片安静,冯倩的手腕在微微发颤,我不经意抬头,才发现离风正一声不吭的盯着冯倩,而后者受不了他的逼人的目光,低了头面红耳赤。
我正看的有趣,听见门外有人道:“安姑娘。”忙答应着去开门,门外站着谭镖师手里拿着一件东西,微笑道:“大少爷让给姑娘送来一件东西,说是秋凉了,晚上不比白天,姑娘身上的寒疾还未全好,一定要注意保暖。”说着递给我一个小小的盒子,我打开来看,却是一个小小的暖炉,只有手掌大小,黄铜制的外壳,已被拂摸多次,光亮可鉴。我心中一暖,抬起头来发现谭镖师已走远。
“是个什么?”离风伸头过来看:“咦!”一声后道:“这不是大哥常用的那个小暖炉吗?大哥也糊涂了,这天还未冷,就送你一个暖炉,送就送吧,还送了一个旧的,定是大哥早就看着不顺眼的破东西随手送给你。”说完看了看我的脸道:“你还当个宝!看乐的嘴都合不上了,知道你喜欢这个,我在江苏时给你买上一堆了。”
“我哪里乐了。”我随手把它放了起来。
“还没乐呢,嘴都快咧到耳朵上了。”离风不屑的咧了咧嘴。
“是吗?”我不相信的摸了摸脸,真的这样高兴吗?一种快乐的感觉压也压不住的泛上来,充满了眉稍眼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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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信阳镖局回来,我就一直没有见到离尘,他为了信阳镖局的事留在了信阳,吃过早饭,我便呆呆坐在院子里,看着秋风将枯黄的树叶吹的满院子飘落,百无聊赖的思量着它们会不会也会感到寒冷。
“哈哈!”一声大喝吓了我一跳,回头看见离风正托了一只鸟笼子向我们这里走来。
“这是什么?”正在院子角落里收拾那些枯叶的冯倩看见了问。
“快来,看看这是什么?你认识不认识?”离风提了鸟笼走到我身边,回头向冯倩招了招手。
看见我们都满脸惊奇的围了上来,他一脸神密笑容的掀开了盖在鸟笼上的布,里机却是一只毛茸茸的黄褐色的小动物,看见我们吓的躲在笼子一角,只瞪了一双乌溜溜的眼睛惊恐的看着我们。
“松鼠!”冯倩惊喜道。
“你认得?”离风转脸看了看她,我没有见过这个小动物,看见它要笼里吓的发抖,便用手扣了扣笼子边道:“我常听书上说松鼠,当是同小猫一样大的东西,没想到这样小。”
“我小时候去林里采蘑菇常常能见到,林子里多着呢。”冯倩道。
我自小跟着呆在流水庄里,就是偶尔有出去的机会,离家兄弟也怕路上有个什么意外,不让我到处乱跑,看见什么山水也是匆匆而过,这次去信阳镖局本想可以好好玩上一翻,没想到信阳分局出这样大的事,也就哪里也没有去成,想了想便无聊的看着小松鼠玩耍,耳边听着离风和冯倩谈着有关松鼠的趣事,他们不时笑几声,我侧头打量他们,冯倩清秀温和,连笑声也低低的,几不可闻。
直到晚上,吃过晚饭,我还是打不起精神,一个人坐在灯下发呆,冯倩提了松鼠笼子进来,不知从哪里寻着些瓜子之类的喂它,转头看见我在发呆,便笑道:“姑娘在想什么呢?我瞧着下午二少爷来,你也提不起精神来。”
我“唔”了一声,不再说话,转了头向冯倩道:“小倩,你们以前住在山脚下,是不是特好?”
“也没有什么好的,山看多了也就平常,我倒觉的现在住在京城里多好,街道那样宽,人也多,卖什么的都有。”她的笑容在灯下看起来如同水雾里的开放的花朵,淡薄清润。
“这有什么好,天天要忙这忙那的,不知哪一天才可以停下来歇一歇。”我转身走到床边,拿起离尘送我小暖炉放在手心里。
“忙?”冯倩不解的注视着我。
“哦!”我猛的醒悟,脸上红了一红,便转了话道:“我羡慕李太白那种“且放白鹿青崖间,须行即骑访名山。”的豪迈。”
冯倩注视了我一会儿,淡淡一笑没有回答,拿了水盆出去,不一会儿又匆匆回来,盯着我道:“安姑娘出事了?”
我一惊跳了起来急急问:“出什么事了?”
“大少爷!”她情急之下说不出话来,我听见这三个字心便不会跳动,也顾不上听她细说,便向房外冲出去。
冲到门口一跃上了屋顶,四目皆望不知该向哪里去。
冯倩也冲了出来,一叠声道:“估计在大少爷房里。”
我便飞跃而去,片刻后落到离尘小院中,小院里灯光通明,人声鼎沸,离风大声的呼喝声夹在其中。
我不管不顾一路拨开人便冲了进去,口中大呼道:“大少爷。”话一出口,泪水便如珠便落下。
我冲进室内,满室之人愕然的注视着我,我顾不上其他径直拨开人群,却见离尘端坐在桃木椅中,一支手臂上裹了块布,正与对面坐着的一名男子谈话,听见我的声音两个人都转过头来。
我原以为满屋子都围着,离尘不知出了什么大事,看此情形并没有什么要紧的,一怔之下,便停住了脚步,愣愣的望着他。
离尘对面坐着一个素身衣袍的男子,年纪与离尘相仿,但举手投足之间带着一股子冷森的味道,注视我的目光里似乎弃满了敌意,我皱了皱眉。
离尘和那名男子都让了起来,我身后一阵喧闹,离风和冯倩也冲了进来。
离尘的目光在我脸上打了个转,我才惊觉自己脸上还带着泪花,忙伸手抹了抹,无意间转头发现那名男子的目光冰冷而森然的注视着我,让我心底莫明的一寒。
看见离尘没事,大家都有松了口气,离尘向大家介绍那个男子叫做穆天宇,是在路上结交的朋友,曾经出手救过他。
晚间,大家一则为离尘接风,二刚为答谢穆天宇,举行了晚宴。
我坐在角落里,注视着离尘,他面带微笑,款款而谈,俨然一个庄主的气度,不时向我扫过的目光暖暖的让人心醉。
我正在陶醉,忽然看见他向我举了举杯,我会心一笑,向他举杯遥遥虚碰了一下,一饮而尽,从口中到心口一阵醉人的酒香,忽觉周围有一道冰冷的目光向我扫来,转眼去寻,果然又是那个叫做穆天宇的男子。
我心里冷笑,同样冷冷回视他,他却丝毫不畏具我的目光,依旧不动声色的注视着我,似乎想我眼中得到什么一般,终于我觉的无聊起来,转了头不去看他,但过了一会儿忍不住又回头去看,他却已将目光调向别处,手中拎了杯酒,慢慢的品着。
“只这样饮酒没有歌舞,太没有意思了。”张镖师喝的满面红光,借着酒气大声呼喝着。
“喝醉了吧,老张,咱们流水庄没有歌舞的先例。”谭镖师斜了他一眼。
“找歌舞有什么不好?不过是耍耍乐子而已,又不是找窑姐?有什么不可以的。”张镖师一脸的不满。
“胡说八道什么你!”谭镖师低声怒吼。
“我怎么胡说八道了?你给我说说,我怎么就胡说八道了?”张镖师急红了脸道:“你他妈的别以为跟着在少爷去了几天信阳,你就可以踩着弟兄们的肩膀头上去!”
“你?”谭镖师脸上挂不住,便要拍桌子而起,大厅里一片安静,离尘倒没有什么变化,离风已大怒就要发作。
“各位师傅不要争了,就让我来舞一段家乡的小曲为各位师傅助助兴,如何?”人群里突然发出脆生生的声音,冯倩娉娉婷婷的走到场中,向离尘盈盈一拜。转身将离风手中的拿过酒杯,向离风一笑示意着,离风一愣,忙拿起酒壶给她倒了满满一杯酒。
冯倩向离风微微一笑道:“多谢二少爷!”然后手起袖舞,一个漂亮的转身仰脖,一杯酒全部喝下。
满室之内一片安静,随机掌声和叫好声四起,冯倩回头一个水袖甩了出去,再次赢的一片叫好声,她轻舞水袖,长发翩飞,全场镖师们大多长年在外的粗旷之人,见到此舞,一个个目瞪口呆。
我暗暗赞叹冯倩的舞姿优美,看见离风也呆呆的注视着她,心中可笑,想着一会儿酒宴结束如何去嘲笑他。
冯倩跳完一曲,面红耳赤,低声道了声现丑,便快步跑了出去,我见状也从席边溜出,直追到小亭外见她一个人在小亭中坐下,倚着柱子默默的出神。
“你跳的真好!”我从她身后跳了出来吓了她一跳,她羞红了脸道:“安姑娘你取笑我,许久没有跳过了,还是小时候跟着监院的大姐姐学的,当时只想着不要让他们打起来,别的就没有多想,跳起来了才觉的心怦怦乱跳。”
“直的跳的很好,你看大家都很高兴,把我家二少爷看的眼都傻了。”我捂了嘴呵呵而笑。
她的脸更红,低了头道:“安姑娘,你还取笑我。”
我看她急的似乎要哭出来的样子,不好意思再笑她,想了想问:“刚才你唱的是什么曲子?真好听,你能再唱一遍给我听听吗?”
“是我听临院大姐唱的,叫做“一剪梅””说着便清了清喉咙又唱了起来:
红藕香残玉簟秋。轻解罗裳,独上兰舟。云中谁寄锦书来?雁字回时,月满西楼。
花自飘零水自流。一种相思,两处闲愁。此情无计可消除,才下眉头,却上心头。
她声音清新淡雅,声音更如珠玉落盘,我便随着她的歌声痴痴望着天边一勾弯月,久久回不过魂来。
忽听身后有人大声道:“好!”就见离风拍着手走了进来,笑盈盈向冯倩道:“没想到冯姑娘唱的一嗓子好曲呀!”
冯倩红了脸没有吱声,我看了看他们两个暗自笑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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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到离尘门外,见伺假他的小仆小三子正端了盆水出来,看见我笑着的招呼道:“安姑娘,你来了正好,少爷身上有伤还不肯休息,你劝劝他吧。”
我点了点头示意他离开,推门走了进去,离尘正在灯下坐着,手里拿了一本书,见我进来放下书笑道:“就知道你会来。”
待我走近,伸手将我拉入怀中,让我坐在他的腿上。
“看的什么?”我翻了翻他面前的那本书,原来是信阳分局的帐薄,随手翻了翻也弄不明白,回头问他道:“手臂怎么样?出了什么事?怎么会受伤呢?”我伸手摸了摸他的右臂。
他淡淡一笑道:“没什么,只是一些皮外伤,还是梅山派的那群人,不甘心,乘我落单时袭击我。”
我扯开他的衣衫看了看,新换的绷带,上面浸着淡淡的血迹,看样子伤的不象他说的那样轻,我帮他弄好衣袖道:“怎么这样不小心,会让他们伤了手臂?”
离尘轻描淡写道:“没什么,没有想到一个倒下的人还会用暗镖,这次多亏了穆公子,不是他,只怕要吃大亏了。”
“过个穆天宇是什么人?我看见他怎么怪怪的。”我问。
“听他说是漠北人,自幼长在那里,回中原寻亲,没有寻到随便在京城找个差事,便跟着来了。”离尘似乎并不在意。
“怎么可以随便进人呢?让他先去其他分局做几年再说。”我不放心道。
“我也想过。但是一则他是一个高傲之人,轻易不会开口,即开口求我要在京城找事,我怎么能让他去其他分局,二则,现在流水庄也的确缺人。”他说完转头向我笑道:“就许你弄来个冯倩,不许我要个穆天宇。”
我伸手拍他道:“就知道你不会这样轻易的答应我。”
他呵呵笑了起来,将我揽住道:“哪里,这个冯倩,看来,是个优秀人物。”
我挑眉看他,烛炎中他眉宇清朗,笑容淡然,便伸手拂了拂他的脸道:“不许你多看她。”
他也同样挑了眉,凝视我道:“那也不许你多看穆天宇。”
我“扑哧”一声笑了,但总觉的他的笑意很淡,似乎有什么在掩藏着。
第五章 猜疑
又坐了一会儿,陪他看了一会儿帐本,抬头看见我一脸的睡意,便向我点点头道:“回去吧,早些歇着。”
我朦胧的点了点头,转身出了房门,纵身跃上屋顶,夜风清凉,天空月朗星稀,我反倒不急着回去,信步在屋顶之间行走。听着脚下瓦片被自己踩的“咯吱”做响,玩心顿起,提了气,隔一个瓦跳一个,边跳边小声的记着数,一口气跳了二十几块,又跳至屋檐边上,向下望黑漆漆的厅院,向上望夜空如此之近,夜风吹来轻拂衣袖,我闭了双眼,张开双臂感至如飘浮在半空中般。身子一轻便轻轻向下坠去,体会那如同从天上急速降落到人间般的快感。
待到快要落地时,一扭腰肢稳稳的站在地上,长长吁了口气,正欲向回走,猛的吸了口气冷气,黑暗之中,一双眼睛正烁烁的盯着我。
“是谁?”我大喝。
“是我。”黑暗之中,走出一抹高大的身影,是那个穆天宇,他站在回廊下,身影隐在黑暗之中很模糊。
“你在这里做什么?”我戒备道,只要见到他我便有一种无形的压力,总觉的他的好双眼中森然的透着冰冷。
“赏月!”他冷冷的道。
我抬头看了看天,今天的月亮还真是明亮,但是我不相信他会是这样一个有致的人。
“听说你在路上救了大少爷?”我走进回廊,回廊里一片黑暗,他的脸隐在黑暗之中不见端倪。
“是的。”他淡然道。“你一向说话都是这样的简短吗?”我问。他沉默了片刻后问:“安姑娘看来是想找个聊天之人?”
“不可以吗?”我挑了眉问。他不至可否,我便接着问:“你为什么要到流水庄来?以你可以救了大少爷的武功来看,做一个小小的镖师岂不屈了你?”
“现在可以找一份养家的差事并不容易。”他的话里听不出几分感情,我想了想问:“你以前在漠北是做什么的?”我干脆在回廊中坐下。
“放羊。”穆天宇轻笑,我不信任的望着他,他却突然静默下来,凌厉、严肃的眼神在我身上轻轻一晃,唇角微微一翘,“安姑娘,你不信任我?”
我浅笑道:“聊聊天,拉拉家长不行吗?我小的时候被人丢到庙里,是大少爷救了我,难道你就没有过吗?”
“没有!”他冷冷的打断了我:“并不是每个人都如你一般幸运,我没有爹娘,也没有人救过我,我便是这样给人放羊长大的。”
“哪你的武艺是同谁学的?”我问。
“安姑娘,你不觉的你关问的有些过多了吗?”他忽然将脸贴了过来,黑暗之中,雪白的牙齿泛着白光:“我可不可以把你的这种问题当做一种关心?”我下意识的后退了一步,不知说什么好,他随机冷哼一声道:“安姑娘,如果你怀疑我,尽可以告诉离庄主把我赶出去,至于什么拉家长,我没有兴趣。”他说完后转身大步而去,只余下我一个人目瞪口呆站在这里,真是一个莫明其妙的人。
我悻悻然的推开房间,心里还在嘀咕,我这样算不算打草惊蛇,抬眼看见冯倩还在灯下等我,看见我笑盈盈的问:“姑娘可回来了,不知道你去哪里了?我一直不敢睡。”
我所谓的笑笑道:“你以后不必等我。”
“真羡慕姑娘会武功,可以这样翻墙过户。”她上来服侍我睡觉。我坐在镜子面前发了会呆,解了一头的长发,向她问道:“小倩,你看那个穆天宇人如何?”
“这个人?”冯倩摇了摇头道:“这个人看起来挺吓人,总觉的他那双眼睛象刀一样,看了让人不舒服。”
我愣了愣,沉思起来,要想个什么办法可以把他赶走呢?
“怎么了?”冯倩看见我不说话问:“这个人是什么来头?不是说救了大少爷吗?”
“没什么。”我淡淡一笑道:“我也是随口一问。”转身倒在床上,望着纱帐发起呆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