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拥抱朝阳》地里花

7、7

　　考完今天这场试便是寒假，我看着日历，觉得时间过得还真是飞快。收拾了东西，打算一考完我便到卫真所念的展华高中，我们约好一起回家。回家，这个词真让人怀念，上次回去还是十一长假的时候，我昨天和母亲通了电话，她一直沉默地听我说话，最后也只说路上小心。虽然是很平常很平淡的一句话，但我听得出来，里面有着颤音，我知道母亲在思念我，在那一刹，我的心也痛了。
　　我的母亲，只得一个人，而我是她的唯一。
　　我背着行囊，打着伞站在展华门外，卫真还在考试，大约还有半小时才结束。
　　我并不讨厌雨，冬雨带着丝丝的凉意，一缕一缕地飘荡着，让我想起母亲。小时候，我对雨有一种莫名的好感，总是喜欢赤足跑在雨中，任雨水打在身上，有一种畅快淋漓的感觉，自由自在的，很快乐。母亲打着伞到处找我，雨水湿了她的衣服，街上的积水溅湿了她的裤脚，但她却不在意，只是一心一意找寻她那个疯狂的女儿，担心女儿淋坏了。每次我都远远地站在前面等她，她将我罩在伞下，一边责备一边用手帕为我擦脸上的雨水，我仰着脸看着我美丽温柔的母亲，露出烂漫的笑，然后母亲也会笑，浅浅淡淡的，却是宠溺。
　　正想着，忽然感受到一道目光的注视，我猛地抬头，不由得一怔，冬雨下，一个男孩站在天地中，着一件围着脖子的白色毛衣，卷着牛仔裤的裤脚，赤着脚踩在冰冷的积水上，头发湿湿地垂在脸上，脸色有点白，唇抿得紧紧的，但一双眼却是亮得出奇，而这一双漆亮的眼正一瞬不瞬地盯着我。
　　我认得他，他叫秦怀。
　　我认得他，他叫秦怀。
　　我向他微笑，然后走向他，将他罩入伞底，一边拿手帕为他擦去脸上的水迹，一边道，“这么大的人了，怎么就这样出门？也不怕着了风寒。”
　　他皱眉，看着我，“恪千里？”
　　我笑，“是的，恪千里。”
　　“我冷。”他道。
　　我心一酸，想伸手抱他入怀，却只是看着他微笑，“我知道。”
　　他看得见的地方都是伤痕，还有那浸在雨水里的血腥的味道，那是一种我早已熟悉了的味道，但却刺激着我的臭觉。
　　“怎么不回家？”
　　他的表情里更是落寞，“出来时没来得及带钥匙。回不去了。”
　　“没其他人在家吗？”我说。
　　他诧异地看着我，“我一个人住。”
　　“你家在哪里？”
　　他疑惑地看着我，“你有钥匙？”
　　我几乎没跌倒，“我没有，不过总有人会开，而且，谁告诉你开门一定要用钥匙？”
　　因此半个小时后，他进了房间，而我在他的家里打电话回家，说有点事迟一点才回家，感觉有点对不住母亲。然后告诉卫真，不要等我了，让她先回去。卫真追问我什么事，我没有告诉她，我也不知道这算什么事，也不知道自己其实在做什么，我只是有点放心不下一个叫秦怀的男孩，而我和这个男孩却是一点关系也没有。
　　我偶尔曾想起过他，记住了那个站在街灯下有着寂寞的灵魂干净的身影的男孩，他那时的表情让我觉得心里酸酸楚楚地疼痛。
　　秦怀的家很大很漂亮也很整洁，怎么说呢，有一种没有人住的感觉，太干净太整洁了。不过看得出来，他很有钱，或许是说，他的父母很有钱。我随意地在屋子里走动，光可鉴人的地板，典雅漂亮的家具，富丽堂皇得仿如宫殿，却是空荡荡的，楼顶有一个小花园，甚至有一个玻璃房，里面竟是一个小型泳池，不过也或许是浴缸，有钱人洗澡的地方，类似私人浴场什么的，角落里有一个玻璃柜，上上下下摆满了酒瓶和各式各样的杯子。也不怕人偷窥，有钱人的思想真开放。
　　秦怀从房间里出来，带着淡淡的清新的味道，我见他头发滴着水，但伸手拿了毛巾为他擦，他脸上一红，抢了过去，“我自己来。”
　　我跪坐在沙发上，一边看他擦药一边笑容可掬地说，“收留我一晚吧，我没地方去。”
　　他一惊，差点倒了手中的药酒，“孤男寡女的……”
　　“好吧，”我起身，拿过背包，“我露宿街头，趁早去找个好位置。”
　　他拉住我，“你说笑？”
　　我摊手，“谁知道。”
　　于是我成功住进了这座豪宅，虽然只是一晚。晚饭是他煮的，看不出来他厨艺很好，虽然简单的几个家常小菜，但味道不错，我称赞他，他却疑惑地看着我，“你不会做饭？”
　　我妩媚地笑，向他抛了个媚眼，“会啊，不过好不好吃不在考虑范围内。”
　　“你确定你嫁得出去？”他道。
　　我笑，“我会找一个会做饭的嫁，你放心。”
　　我没有在客房睡，因为我一直在他的房间里照顾他，他夜里烧得厉害，一边哭一边哀求地叫着不要我离开，我一边替他降温，一边安抚他，他紧紧地抓着我的手不让我离开他。我心里难受，没有挣脱。
　　我知道，他身上的伤痕是他最在乎的人造成的，而那个人是他的妈妈。
　　因为他半夜里浑身颤抖不已然后一直哭叫着，“妈妈，你别不要我！”
　　我的泪差点就落下来。
　　我跳上床，紧紧地抱着他，亲吻他的额头，不断地告诉他我不会离开，不会不要他。
　　然后，他在我怀里哭，像个无助而徬徨的小孩子，而我是他的母亲。
　　他终于平静下来，沉沉地睡去，我探探他的额头，发觉烧也退了大半，看来是不用担心了。想从床上下来，却发现他缠得紧，缩在我怀里像个婴孩般十指抓着我的衣服。我看着他，心里想着要不是他现在意识不清，我就踢他下去了。嘴角带了笑，我亲亲他的额头，“真乖。”
　　觉得我真是个体贴的好女孩。
　　眼睛合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