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列颠人（准备中）》Heath

5、德鲁伊（下）

　　年老的德鲁伊为了这次祭祀早已斋戒数天，他准备用尽全力侍奉那嗜血的天神，用一个不列颠人奴隶作为牺牲，以期博得诸神的欢心，并降下得胜的预兆。
　　此刻，那个作为祭品的可怜奴隶的尸体直挺挺地被放置在祭台上，而年老的德鲁伊用短剑剖开了他的腹部，麻利地取出肝脏，在树影斑驳的晨光中，仔细地观察着那上面的每一处褶皱，每一处血瘀。
　　时间一秒秒地过去了，森林中鸦雀无声，所有的生物都不愿打扰德鲁伊们的工作，它们都知道，天神会将神谕化作一般凡人无法预测的征兆，并将其降在祭品的内脏之上，而伟大的德鲁伊则会从内脏上读出神谕。
　　“鲜血！死亡！财富！”年老的德鲁伊突然扔掉血淋淋内脏，扯开喉咙大声狂叫不已。他伸出枯枝般的手臂，在头顶歇斯底里地挥动，而他那双瘦骨嶙峋且布满青筋的脚，也仿佛摆脱了地球的吸引力，在空气的舞台上舞蹈。其他的德鲁伊们看到这一幕，纷纷跪倒在地，插上双手祈祷起来。
　　“怎么了？怎么了？”石圈外传来一阵喧哗声，数个面目狰狞，异常凶悍的人闯入了圣地。
　　这伙人为首的一个，有着食人怪般高大壮硕的身材，杂乱如野草的头发，由于风吹日晒，已变成了铁锈般的棕红色。他神色凶狠，一道刀疤从额头直贯嘴角，使两侧的脸部极不对称。两条浓密的眉毛下垂如云，遮住了那双有着野狼般绿色瞳孔的小眼睛。他赤裸着上身，既没有披着任何布料，也没有用兽皮遮体，只在脖子上套了一个沉甸甸的黄金项圈。由于平常使用沉重的武器，他的右臂要比左臂粗了一圈，那上面箍着数个做工精细金灿灿的臂圈。最引人注目的是，这个壮汉身上涂成靛蓝色，上面布满的刺青，都是些骇人的怪兽和鬼魅的形象。而一道道伤疤宛如沟渠般布满他巨大的身躯，将那些刺青割得支离破碎。他下身裹着一条蓝红相间的花格裙，只用一条宽宽缀满铜钉的皮带系住，皮带的内侧别了一柄长长的弯刀。一双野猪皮皮靴踩在脚下，长长的靴带将一幅灰色的老山羊皮绑腿牢牢地绑在小腿上。
　　这个巨人左侧的一人比他略矮一些，但较他更为粗壮。粗糙的皮肤上只比首领少了那几道令其他战士忌羡不已的伤疤。圆圆的大脑袋上，头发胡须连成了一片，一只扁平丑陋的大鼻子爬在毛烘烘的脸上。他的右臂上带着一条粗大的蛇形臂圈，也是黄金铸成，上面镶满了琥珀。在下身，也跟首领同样装扮着，唯一不同的只是腰后着别的是一柄巨大的战斧。
　　其他的六人则装束各异，大都留着传统皮克特人的长髭须，腰围花格呢裙，成扇形围在首领身边，瞪圆了双目。
　　六人中一个青年战士，高大俊秀，在这群人里鹤立鸡群。他有着宽阔的额头，鼻梁高耸，深陷的眼眶中灰色的眼眸炯炯有神。乌黑的长发整齐地披在他充满结实肌肉的肩头，只有两鬓的头发按着皮克特人的习惯编成了辫子。一张雪白的羊皮披在他的左肩，在肩头用一个精致的金别针牢牢别住。最引人注目的是，他的胸前刺了一头站立的狮子，这种图案在皮克特族人中甚是罕见。青年穿着一条黑红相间的花格呢裙，腰间佩一口利剑，腿上也绑着跟前两人一样的绑腿。他懒懒地靠在一个石柱上，有些不耐烦地看着眼前的这场祭祀。
　　老德鲁伊渐渐停下脚步，失神地望着这一班不速之客，过了好一会，他才从狂迷中苏醒过来，向着领头的巨人喊道：“莫豪迪，卢德的儿子，佛尔垂的领主，皮克特人的王，达格达神所护佑的人！我看到了！我听到了！我感觉到了！！战争与杀戮之父已降下了神谕：双龙战，洁者王！”
　　“什么意思？”莫豪迪王焦急地问道。
　　“你虽贵为人主，但究竟是一介凡夫，焉能领悟神的谕旨呢。”年老的德鲁伊眯缝着眼，略带不屑地说道。
　　“好了，别废话了！你快告诉我神说了什么？”
　　“卢德的儿子，神告诉我，将有两个强大的王国在不列颠岛上激战，而那个拥有最纯洁信仰的人将成为整个不列颠岛上的国王。”年老的德鲁伊将一手指向苍穹：“南方的不列颠人早已背叛了我们曾共同信仰的诸神，因此，他们早已为诸神所弃！而我们，才是诸神所真正护佑的，因此拥有最纯洁信仰的人就是我们这些达格达神的子民！我们皮克特人一定会成为这场战争的胜利者，而你，莫豪迪，卢德的儿子，你将成为不列颠国王！”
　　“父亲啊！历代的祖先啊！听到了么？”莫豪迪没等德鲁伊说完，便仰天长啸：“我是诸神所护佑者，未来不列颠的王！”说完，他便拔出长刀，发狂地敲击着盾牌，而他的追随者们亦效仿他，伴着震天动地的盾牌敲击声，扯开喉咙狂吼出皮克特人古老的战歌。
　　战歌声震动天地，鸟儿都被惊起，纷纷飞离树梢，野兽也四散奔逃，仿佛听到了围猎号角的呼啸。
　　喧闹中，那个银发的少年德鲁伊却望着陷入狂喜的众人，无奈地轻摇着头。
　　他看到莫豪迪身边的青年战士时，紧皱的眉头不禁舒展开来，眼中跃出喜悦的光芒。此时，那青年也已注意到他，目光交汇的片刻，两人会心一笑。
　　“父亲！我要打头阵！！”莫豪迪王身边的扁鼻子勇士撇开大嘴，露出一口因长期喝蜂蜜酒而七扭八歪的烂牙嚷道。
　　“好！巴洛格，不愧是我的儿子！只要你打得勇猛，你会得到最肥沃的土地，最珍贵的财宝和最漂亮的女奴！”老国王拍着“扁鼻子”的肩膀高兴地说。
　　“哇，哇”
　　一只巨大的黑色乌鸦拍着翅膀，掠过战士们的头顶，向南方飞去。
　　青年战士在一边默默不语，望着远去的乌鸦发呆。在他们的信仰里，乌鸦代表着死亡的使者。
　　他不知道，这即将发生的战争，对自己的国家意味着什么，是胜利还是死亡？他感到厌倦了，无数次的掠夺，无数次的杀戮，号称骁勇无敌的皮克特人却步步败退，只能把祖先的炉灶安在不列颠最偏远的地区，这就是他们所希望的么？不，不是，大多数族人所需要的，只是一个属于自己的小屋，一小片耕地和那可望而不可及的和平。
　　“嘿，盖尔！”扁鼻子用力拍了一下青年战士的后背，趾高气扬地问道：“你怎么不作声？凯特的盖尔酋长？”
　　盖尔看着巴洛格那张丑陋的脸，从心里就感到厌恶。“不列颠人可不是那么好欺负的。你还是考虑好了再打头阵吧。”
　　“你说什么？！你这个连战场都没上过几次的小子，可能还没杀过人吧？估计见到血都会给你吓哭了，哈哈哈！”巴洛格狂妄地笑着，其他人也跟着他笑着，起着哄，完全把盖尔作为小孩子一样嘲笑。
　　盖尔气得脸色通红，狠狠瞪了一眼。
　　“盖尔，谁不知道你是个不列颠人女奴的孩子，你的血管里流着他们跟羊羔一样的血！你要是不想打仗，好，那就跟女人们一起纺纱去吧！”
　　“扁鼻子，不准你侮辱我的母亲！”盖尔说罢，唰地一声拔出了剑。而巴洛格也毫不示弱，立即擎斧在手。
　　“住手！你们也不看看这是在什么地方！”莫豪迪王巨人般的身躯突然出现在已经剑拔弩张的二人之间。
　　两人放下兵刃，悻悻退了下去。
　　莫豪迪王转过身向着身边的人大声说道：“神已降下谕旨，我们即日出兵南下。凯特王盖尔，菲达其王库里，契王费尔米德，瑟森德王阿洛恩，菲比王尤格，佛特拉王伯格，诸位回到各部毋必告知所属精壮，三日后，哈德良墙下集结。”说完，他面向两个怒气未消的战士：“巴洛格你去打头阵，盖尔，你率领你的族人跟在主力部队后面吧，这次你会重新认识战争的！”老国王神色凝重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