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列颠人（准备中）》Heath

4、德鲁伊（上）

　　春

　　天放亮了，空中泛出蓝色的曙光，但大雾仍就凝然不动，仿佛一堵高墙，把南部高地边缘与周围世界隔绝开来。所有的一切，岩石，河流，树木都沉浸在白茫茫的雾海中，空气由于水分饱和而变得异常沉重，死一般的沉寂尾随着北海飘来的雾气，裹尸布般包住了森林……
　　数阵微风吹过，雾渐渐散了，有的地方甚至露出了蓝天，周围愈加明亮，太阳尽管没露面，但到处都能感觉到它的存在了。
　　突然，一道明亮的阳光划破铅色的空气，照到林中的地面上。青草与苔藓都湿漉漉的，露水使它们变得更加脆嫩。灌木也醒了，向四周伸展开孱弱的枝干，贪婪地吸收着从巨大的乔木缝隙中透过的微弱阳光。
　　这片森林平不大，只是原古森林遗留的一小部分，由于生长了大量的橡树，而被附近的皮克特部落奉为圣林。林中树木茂盛，山毛榉，桦树，白杨与橡树间杂而居。这些高地最原始的居民至今仍守护着大自然的秘密，树木巨大的枝枒和复杂根系几乎占据了林中的每一处，除非那些发誓以生命捍卫圣林的皮克特勇士，谁也无法踏入森林半步。
　　南部的不列颠人传说这片林中居住着鬼怪，巨大的山妖与食人怪经常在林中狂欢饮宴，每当月圆之夜，敢于接近森林边缘的外乡人都会听到里面传出骇人的歌声与欢笑……

　　树木仿佛被某种东西唤醒，稠密的树叶沙沙作响，古老的咒语在林中回荡，幽灵般在枝干间穿梭，飘荡。
　　森林中央有一颗巨大的橡树，没人知道它有多高，皮克特的德鲁伊称它的顶端直达诸神居住的天宫，谁能爬到树顶，谁就能成为最伟大的德鲁伊，因为天神会把宇宙的秘密悉数传授给他。
　　橡树周围是一片铺满青草的圆形空地，外围则立着一些巨大的石柱，而它们就是将天界与与人间隔开的界标。
　　咒语就是从德鲁伊们的口中诵出，他们就在橡树下的空地上站成一圈，所有人都披着白袍，为首的是一位面色凝重，头戴橡树冠，手持一根黄金杖的老者。这个老德鲁伊凝视着橡树的顶端，口中喃喃而念，咒语回荡在橡树繁茂的枝枒间，缓缓上升直达苍穹。
　　就在大家祈祷不止时，一个生着一头银发的少年走到了橡树下，他解开了肩头的别针，脱掉白袍，浑身赤裸地站在德鲁伊中间。少年口中叼着一柄黄金铸成的小刀，身上被涂成靛蓝色。年老的德鲁伊望着他，点了点头，少年便如松鼠般攀上了大橡树，很快就消失在茂盛的枝叶间。
　　咒语仍在继续，直到少年的身影再次出现在众人们的眼中。他在离地面还有一段距离时飞身跃下树干，稳稳地落在老德鲁伊身边。年老的德鲁伊看着他，停下口中的念诵。林中随之一片寂静，只有鸟儿的鸣叫不时划过天际。
　　少年单膝跪下，将手中的东西高举过头，老德鲁伊用一只黄金盘接过，并放在树下一个石制的供桌上。少年从树上采下的是一株槲寄生，皮克特人认为它里蕴藏着橡树全部的灵魂，包括天神带给人间的讯息，所以极其珍贵，只能用黄金采摘并储存。
　　林中又开始回荡起咒语声，老德鲁伊用一柄黄金杵慢慢将槲寄生捣碎。就在此刻，两个年轻的德鲁伊粗鲁地将一个被捆得结结实实的人拖到橡树下。这个人的嘴被封住，浑身颤抖不已，他仿佛已经预感到了自己的结局，用充充满了乞求与绝望的眼神，直勾勾地盯着年老的德鲁伊。老德鲁伊也在看着他，但却用着一种毫无怜悯的眼神，从其中甚至能读出充满了癫狂的欣喜！随着他一声令下，人祭开始了。
　　那两个年轻的德鲁伊把这个可怜的人绑在了祭坛上，并强迫他将那神圣的槲寄生粉末服下，随后便用木棍将他击昏。在愈发刺耳的咒语声中，一条绳子套在了祭品的颈上，一个德鲁伊立即将一根木棒插入绳套中，开始用力绞动。祭品已经昏厥并且四肢都已被绑住，但强烈的窒息仍使他的血液无法回流，可怜的人面部已呈现出绛紫色。就在这时，另一个德鲁伊向前一步，用一把极锋利的小刀划开了祭品的颈静脉，黑紫色的血马上汩汩地冒出，德鲁伊马上用一黄金碗将血接住，那溢出血液立即染红了刽子手洁白的袍服，就这样，几次强烈的痉挛后，祭品死了。
　　年老的德鲁伊满意地笑了，他举起双手大声呼喊道：“享用吧，伟大的神！”然后他将金碗内的鲜血泼向神圣的橡树根部。这棵皮克特人的圣树就是靠汲取活人祭品而枝叶繁茂的。
　　祭祀活动并未结束，诸神们享受完温暖的人类鲜血后，便应向他的信徒们降下神示，而这正是德鲁伊们所期待的。这次祭祀与以往不同，并不是向天神祈求丰收，而是向战争之神祈求胜利。罗马人已撤出不列颠，哈德良墙以南群龙无首，数次战争后，康斯坦丁国王终于统一了不列颠诸部，但没过多久，他的兄弟沃提格恩阴谋政变，僭位自立，康斯坦丁王下落不明，不列颠则又陷入战乱之中……
　　森林所庇护下的皮克特人在很久以前就被赶入了不列颠北部，罗马人为了防止他们南下而修建了哈德良墙。就这样，皮克特人被封闭在蛮荒的北部高地，他们在这块布满岩石的土地上繁衍生息，逐渐由北向南形成了七个王国，分别是：凯特（Cait），菲达其（Fidach），契（Ce），瑟森德（Circinｄ），佛特拉（Fotla ），佛尔垂（Fortriu），菲比（Fib）。如今不列颠南部的战乱对这些皮克特人来说无疑是一件好事，他们终于可以趁机冲破数百年的封锁，来到温暖的南方，那里有肥沃的土地，精美的住宅，锋利的武器；再没有强大的罗马军团，而同为凯尔特族的不列颠人早已失去了往昔荣光，成为散沙一盘，如今不列颠大地群雄并起，只有最强悍和最狡诈的人才能得到那顶早已滚入泥泞中的王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