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我，你怕了吗》羽欣嫣

12、第三章 该如何放了你（3）

　　等人的时间总是过得异常的慢，在他最后的一点耐性就快要被消磨殆尽的时候，才从窗子里看到暖暖的身影，她下车，往写字楼里进。

　　他念头一转，摁了内线给秘书，说：“菲菲，帮我通知各部门员工五分钟之内到会议室开会。”

　　“开会的内容呢？”菲菲问。

　　“这个，你帮我想，会议开始之前告诉我。”他回答说。

　　菲菲还算尽职，手忙脚乱地帮他拟了几个命题出来，他也就是引申扩展再扩展……，然后暖暖的电话就进来了。

　　他说：“我开会，在办公室等我！”

　　暖暖什么也没说，挂了电话。

　　他想，暖暖的性格里面应该还是有温顺柔美的一面。

　　在那个繁茂纷乱的夏日里，他看过她坐在院子的树荫下和她的父母摇着纸扇说话，用很好听的陕西方言，眼睛里荡着一层水一般的笑容。以前总是听别人说什么吴侬软语，可是在他看来，陕西话的发音才是最动听的，那样奇妙的发音从暖暖的嘴里说出来，带着说不出的纯真和风情。

　　有时候，她的母亲在摇椅上睡着了，她便坐在旁边为母亲摇扇子，单色的无袖衫，湿漉漉发亮的黑发。记忆中的她好像很爱洗头发，总是湿漉漉地散着莫名的香，令躲在角落里偷偷观望的他充满好奇。

　　他也曾突发奇想，想从院子的围墙下采下一大把蔷薇花悄悄放进她房间的书桌上，结果还在采摘的过程中被暖暖发现，招来她一顿莫名其妙的训斥，少年时的他表面落拓不羁，内心却敏感脆弱，最受不了被人冤枉，尤其是被她，他一气之下将刚刚采摘下来的花揉碎了扬在了空中，花瓣和枝叶在空中飞舞着落下，他看着她抿了抿嘴，默默地落下眼泪来。

　　少年的心事总也单纯倔强，少年的情怀总也捉摸不定。

　　结束了冗长的毫无意义的会议，他回到办公室，暖暖倚在沙发上睡着了，他本想喊醒她的，手伸到一半又停住了。

　　他坐在办公桌后面宽大的皮质转椅上慢慢地吞吐着烟圈，两条长腿搭在办公台上，悠然自得地欣赏着对面沙发上睡相沉静而甜美的女人，就像是在十年前的那个夏天里坐在房顶上看她在院子里洗头发，头发扬起的那一瞬间，空气里充斥里很多带着清香的水珠来。从来就没有觉得她多美，但那种少女的姿态自然而又纯净，令少年的他心底升起许多的惘然来。

　　夜色是怎么来的，他不知道，猛地醒来，定了定神，还好，借着对面大楼的霓虹，看到暖暖还在。他放下酸麻的腿，却不小心碰上桌子上的一摞文件，文件散落在地上的声音惊醒了暖暖，她醒来，揉着眼睛弄不清楚身在何方？

　　他蹲下去捡文件，起身的时候头撞在了桌子上，等他揉着额头呲牙裂嘴地慢慢从办公桌的后面站了起来，暖暖却惊叫了一声，看清楚是他之后，方才稍稍松了口气。

　　他举着手机找了半天，才摁亮了办公室的灯，斜眼问暖暖：“当我是鬼？”

　　“差不多吧。”她煞有介事地回答他，又揉了揉酸疼的脖子，自言自语着：“奇怪，我怎么睡着了？”

　　他借题发挥，揶揄着说：“你什么事做不出来呀！”可语气里带着喜悦。

　　暖暖瞪了他一眼，没有接他的话，而是伸出手来，说：“还钱！”

　　他差点就忘了约她出来的借口了，经她这么一提醒，虽有不甘，但也没有别的办法，回身从办公桌的抽屉里取出早就准备好的五千块钱来，塞到她的手里，没好气地说：“钱钱钱，你只认识钱吗？给你，不用找了！”

　　“那不行，你还欠我四千七百一十八块，我应该找你二百八十二……”暖暖数钱，而后退给他二百，又翻钱包找零钱。

　　他很是崩溃，不耐烦地说：“行了，要不这些钱就当我请你吃饭了，我就快饿死了。”

　　他的夸张一向都不是空穴来风，暖暖想了想，还是接过钱，很大方地说：“好吧，我请你吃顿大餐，多出来由我来付。”

　　他表示很满意，做了个OK的手势，兴趣索然地拉开办公室门往出走，可是不幸的是，外面办公室的玻璃门锁上了，一定是菲菲走的时候误以为公司已经没人了。

　　打了几个电话给菲菲，都是无法接通，他很无奈，举了两杯咖啡过来。

　　“看来我们要在这儿度过漫漫长夜了，喝点东西吧，时间还长。”他递咖啡给暖暖。

　　暖暖满怀戒备，问：“你是不是故意的？故意在我来的时间里安排开会，又故意让人把门锁上？”

　　柯逸凡把杯子重重地扔在了她的面前，咖啡渍溅了一地。暖暖前半句没说错，他是故意拖延了时间，可被困在这里真的不是他意愿，他也不愿意在这原本应该灯红酒绿的夜里，被困在这个空荡荡阴森森的办公室里，可是解释她会信吗？或许她从骨子里就一直觉得他是个阴险卑鄙善用手段的小人。

　　他扔下咖啡，一句话也没说，独自进了办公室，因为生气的缘故，身子擦过桌椅，发出咣咣当当地响声。

　　暖暖本不想理他的，无奈长夜漫漫，外间的办公室虽然灯火通明的，但空间很大，又有很多一眼望不穿的格子，难免会让人觉得怪怪地，有些诡异，很多听到过的看到过的鬼故事爬进脑海……

　　被困已是事实，既然如此，又何必逞一时意气。

　　她去找的柯逸凡，他没有开灯，一个人站在窗前一边抽烟一边眺望窗外的夜色旖旎。

　　她叫他：“柯逸凡……。”

　　他没有应声，更没有回头。

　　“生气了？”她走近，小心翼翼地，随时准备在他发怒的时候离开：“不至于这么小气吧，你这么大个人，还……”

　　他慢悠悠地转过脸来，离她很近，目光和神情都带着异样，也许是因为他个子高大的缘故，她觉得自己完全在他的笼罩之下了，温热的气息扑面而来，她莫名的不安，同时，心慌意乱。

　　“暖暖，你有没有这种感觉，明明你和这个人并不是很熟，但是和她在一起你会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好像是很久以前就已经非常熟悉了，你有一些不愿意让别人知道的心事，你想说给她听，觉得和她很亲近，想与她分享很多你与别人不愿意分享的东西。”

　　她不知道他是不是在叙说她此刻的感受，明明很陌生，为什么会觉得如此亲近，没有距离？是窗外的夜色太过旖旎，还是……，她猛然想起了别的东西，忙往后退，有些慌张，结结巴巴地，类似掩饰，说：“我，没觉得！”

　　柯逸凡目不转睛地看她，好似探知了她的内心一般，唇角浮起一抹玩味的笑容，含笑说：“我又没有特指你，你紧张什么？”

　　她脸一红，还想解释，柯逸凡却没有留给她说话的时间，而是指着她看窗外的夜色，说：“暖暖，你来看，看这大街上，来来往往的人和川流不息的车，还有这恨不得把夜晚弄成白昼一样的灯光，外面很热闹，可是暖暖，你说奇怪不奇怪，我怎么突然就觉得这喧闹其实与我们没有太大的关系，此时此刻，世界只有我，和你，只有我们两个是真实存在的。”

　　她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城市正以一种无比繁华的姿态迎着这夜的到来，大街上每个人都行色匆匆的，彼此擦肩而过，看起来人是生活在这个世界上，但其实世界只是个环境，人与人之间错过是常态，遇见才是奇迹，而身边的人，是最真实衍生这种关系的人。

　　一花一世界，一念一天堂。

　　夜色与霓虹交织，勾勒出一个虚幻的世界，而后如泡沫般消失，唯有身边的人，她，还有他，他们两个人，沧海桑田，洪荒漠漠，所有的背景都隐去……。

　　也许生命的意义不一定要拘泥于形式，一时的随心也未必就破坏了这世界的规则。如果这个世界上真的有魔法，就让这魔法来临吧！

　　他低头看着身边的她，呓语般地喊她的名字：“暖暖……”。

　　她“嗯”了一声，迎上他的目光。

　　全世界都退去，只有他们两个人，连月色都在配合着他们，光华从云层中渐渐移出，铺在窗子上，氤氲出万千变化。桌边乐谨留下来的那盆绿色的植物不知什么时候开出了一层葳蕤的小花，淡淡的幽香飘过来，若有若无的，迷惑不已。

　　也不知道他要说什么，此时此景，也许并不需要说什么，一切都是多余。

　　只是不合时宜地，突然有一阵悦耳的手机铃声传来，两个人对视了半天，她这才惊觉是自己的，把包拿到手里翻手机，越着急越出错，明明铃声就近在咫尺，可始终看不到。

　　柯逸凡开了灯，光线像一条蜿蜒的虫子很快弥漫了整个屋子，终于把手机拿在了手上，摁下接听键，却只是一个打错电话的。

　　电话挂上，她转回头，略有些窘迫，问柯逸凡：“你要说什么？”

　　然而话题在片刻的停顿之后已经无法恢复原来的样子，在脑海里转了个弯，语言也就变了个味，他说：“回谨世工作吧，我把总经理的位置留给你了。”

　　意料之外，又似注定之中，她沉默，接着盈盈一笑，说：“谢谢，我还没有打算回来。”

　　“为什么？”他追着她问。

　　为什么？如果一定要为这件事找个理由的话，她告诉他说：“我不想给一个SPY（间谍）打工。”

　　“SPY？”他听明白了她的意思，晒然地笑，说：“这，有关系吗？”

　　暖暖回头，直视着他的眼睛，说：“当然有！我虽然不是多么赞同乐谨的做法，可是作为女人，站在她的立场上，我理解她的感受，也同情她的遭遇，所以鄙视你的行为，讨厌你为了达到目的不择手段，更不齿与你这样的人为伍。我这样的解释你满意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