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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楔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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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很大,无声地漫过整座城市。
抹去一层薄薄的水雾,暖暖趴在玻璃窗上往外看,软红万丈的尘世,闪烁的霓虹,看不清楚的纷纷扰扰和白茫茫的雪夹杂在一起。
往后退一步,能够看到玻璃窗上自己的身影,竟越发地清瘦了,宽大的毛衣穿在她身上像是风一吹就能当翅膀飞起来。
兰若曾经说过,她不算是一个美丽的女子,但是,很……,兰若一时想不出合适的词来形容,就耍赖说:“你懂吧?你一定懂的!”
“我不懂!”其实她大概也明白兰若的意思,却故作不知,只管装糊涂。
兰若是她的老乡兼闺蜜,彼此承担着闲时陪彼此聊天逛街,失恋的时候听彼此诉苦,无家可归的时候收留彼此等众多职责。就像前几天,她提着行李一脸悲戚地出现在兰若的面前,兰若二话没说就赶走了自己同居的男友,义不容辞地让她住了下来。
兰若着急了,仿佛她的不懂是一件多么不可原谅的事情,推着她说:“你怎么能不懂呢!”她在远远近近地仔细打量了她一番后得出这样一个结论:“像一副画,落花人独立,微雨燕双飞,宁静中透着清美,很有韵味,当然如果再瘦一点的话会更好。”
那时候她们都还在读大学,日子像小学一年级的加减法那样的简单明朗,安宁芬芳的时光中,盛载着她们对未来美好生活的憧憬与向往和对爱情无限旖旎的畅想。
而今呢,青春终于如书页里夹着的花瓣一样的失去了往日鲜嫩的颜色,只留下芬芳的影子,在暗夜里回旋,依稀还能记得那时明媚的阳光,和那如花苞般一碰就要灿然盛放的心灵。
那时的她应该是有些婴儿肥的,下巴圆圆的,因此总被兰若嘲笑,如今下巴倒是尖了下来,只是不知道是否已经达到了沈大美人口中那个“落花人独立,微雨燕双飞”的标准。
如花美眷,似水流年,还剩下些什么?是逐渐流逝的青春岁月,还是经历过世事繁杂之后早已枯萎涸泽的心灵?只是笑过哭过爱过了,是不是就不该有遗憾?
她回卧室,卧室的窗未关,一室的风,夹杂着雪花,掀起桌子上一本精美的杂志在风里哗啦啦地作响,她关窗,杂志停下来的那一页里,是一个风采斐然的男子,年轻而又俊朗,眼角里有一抹邪笑,也许只有她才能够看得出来。
因为了解,因为懂得,因为曾深深地被他蛊惑过。书里才有的句子,那是从暗夜里走出来的少年,俊美无邪,白齿微蓝,是地狱里的花,有一种邪魅的力量,让人无从躲闪。
可杂志上有关他的文字如此叙述:严苛,冷漠,做事狠而准,不讲情面,因而才有了他掌中企业的辉煌。
这是后来的他吧,他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改变的呢?
她无滋无味地想着,随手开了手机,有几条短信迅速地飞了进来,都是沈兰若的,她问:“真的不打算再见他了吗?他又来了,已经是第七次了,我说忙,他就一直在我们办公楼外面等着,再过一会,我看他就可以当雪人了。”
“暖暖,我快扛不住了,人家再怎么说也是青年才俊,企业老总,我再这么慢待他,只怕被老板知道了要把我开了,而且我很怕我一个心软会把你的消息透露给他。”
“暖暖,我想投降了,真的不忍心他这么一个大好青年就这么冻死在街头,想必你也不会忍心吧。”
……
最后的最后,兰若说:“不要再让我为难了,我已经告诉了他地址,见与不见的,你自己来做决定吧。暖暖,祝你好运!同时我也要祝他好运!”
这是怎样的一种状况,她已无法去想,只是知道自己不能再犹豫下去了,因为害怕接下来将会面对她不能收拾的局面,他说过,没有他做不到的事情,更没有他做不出来的事情。
她不是他的对手,一直以来都不是,只能想尽一切办法躲开任何有可能与他发生的冲突,不管是好的还是坏的。
她用最快的速度收拾了行李,而后下楼,街上是一片白茫茫的世界,道路两边梧桐树上细碎的霓虹犹自一路的延伸,将迷雾一般的雪景劈开了一段别致的风景,真美,如同在某个地老天荒的场景里,只是白雪皑皑,洪荒漠漠,有情人早已无处寻觅。
她伸手拦车,还算好运,一辆被雪完全覆盖了顶部的出租车在她面前停了下来,只是从车上下来的人让她有些不知所措。
那人静静地站着,头发湿湿的,带着寒意,街边白茫茫的路灯光衬得他的影子在雪里里愈发的忻长,他的目光从她身旁的行李箱慢慢转移至她的脸上,好看的唇角上浮起了一抹飘忽地笑,他问:“这是要走吗?”
“你别想拦我!”她往后退,语气和身形已经暴露了她虚有其表的勇气。
他轻轻地笑,用他一贯的镇定自如,但是眼睛却透露出了不好的讯息。他的眼睛很红,红的像一只饿极了的兔子,在这极寒的雪夜里就要渗出血光来。他缓缓地说:“我没想拦你,只想跟着你。”
她心底猝然一紧,犹然虚张声势地回答他:“这不可能!”
“有什么不可能的!”他逼近她:“只要我想,我不信谁还能阻止了我!”
他的确有这样的勇气,可是她没有,她还要披着张人皮在这世上颠簸生活,不能像他这样肆意张狂,她从来就没有这样的资格。
她迎上他的目光,眼神清冷而毫无暖意。一阵后,他妥协了,别过头去,她以为他会让步,然而出人意料的,他再抬起头时,红着眼笑了笑,咬了咬嘴唇,像是下定了决心,直截了当的说了个“好!”
她就要松口气了,他却突然躺了下来,在她面前的雪地上,伸开双臂,四仰八叉地,喊:“你想走,就要让我从此断了念想!要不你直接从我身上踩过去,让我一了百了;要不就叫辆车碾过去,给我一个痛快,我想死了!为了你那些根本不成理由的理由,我快要活不下去了,你好心帮我做墓碑的时候一定要写上我是为什么而死的,说不定还能流芳百世,供后人景仰!”
“江曦暖,你到底在怕什么?”他在这漫天的雪地里声嘶竭力地问。
她无法回答。
雪花宛如一张大网覆盖了整个城市的夜空,霓虹和人影逐渐迷失期间,街边枝头上的积雪终于不堪负累,从树杈间跌落下来,“啪嗒”一声,犹如按键,掠起一场情动,一段时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