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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9、救场是个技术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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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舍人是在跟宝婴差不多的时间被传唤去觐见皇后的,只不过安舍人可比宝婴油滑的多,跟在领路的宫女后面,还不忘旁敲侧击。
“好妹妹,知不知道皇后娘娘找我是什么事啊?”
给他带路的是东宫里的侍女,不似皇后宫中的老宫女那样闭口不言,可还是摇了摇头,“奴婢也不知道,是光天殿里的陈中侍让我们来找大人的。”
“是她啊……”安舍人转了转眼珠,“那你知道皇后娘娘那都有哪些人吗?”
“除了中侍,都不是东宫里的人,啊……好像还有光天殿里的一个小内侍。”
“小内侍?”安舍人心里咯噔一声,“是不是个子小小,看着有些柔气的?就是最近升常侍的那个。”
“哎,对!就是那个人,我之前见过一次的!”宫女想了想立刻点头称是,却苦了安舍人一脸惨淡。
完蛋!能把宝婴叫去,那还能为了什么事啊!
这是什么人多嘴多舌,把昭阳殿都惊动了?当然,安舍人知道这茬事还是他自己开的头,可他当初只是暗示典设局的那些人照顾照顾宝婴,不要以为她是新人就故意刁难,谁能想到那班奴才都特么一点就透,猜个正着!说来说去,这还都怪太子殿下太高调,第一天就留下人家一个在寝殿里。殿下你平时也不是这样的啊,怎么忽然就脑抽了呢?
安舍人抹了抹脑门的汗,也知道现在不是怨天怨地的时候,他四处一看,正看见不远处一内侍在遛狗,安舍人一把就揪住了他。
“你是在哪当差的?”
“安、安……安大人?”玉笙被抓的一愣,看安舍人一副火急火燎的样子,吓了他一跳,“奴婢玉笙,是、是厮牧署的。”
“厮牧署的?”此职务少有机会直达御前,可安舍人也顾不上这些了,“你……不管找谁,总之想法给太子传个话,就说皇后来了东宫,传了光天殿里的宝婴和我去问话。记住了吗?就传这句!”
一句说完,也没法解释什么,安舍人不得不跟着宫女赶场去了,留下了一头雾水的玉笙在那里。若是换了别人,恐怕还得在原地呆上一会,但玉笙好歹有个密探的头衔,他仅仅呆了那么一瞬,当即撒丫子地向犬舍奔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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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舍人跨进宜秋宫大门的时候,正是宝婴面临着回答她有没有幕后指使人的时候。她偷眼瞄了瞄安舍人,只见他一脸镇定,姑且不论他心里怎么想,看来表面功夫倒是很到家。
“微臣安宜,参加皇后娘娘。”安舍人行了一礼,适时地转移了大家的注意力。
“安宜,你来的正好。”见到安舍人跪拜见礼,杨皇后果然没有再去逼问宝婴,转而对他说道:“我正问你这个小同乡,可有人教唆他故意接近太子,你有没有什么要向我报告的?”
“哎呀,娘娘这是哪里的话?”安舍人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很是意外又很诚惶诚恐的样子,“故意接近太子殿下什么的,这微臣可从没听说过啊!再说微臣平日就跟在殿下身边,比微臣再接近的,也就那么几位僚友了,没见着还有谁接近殿下。至于微臣这位同乡……据微臣所知他是被分到光天殿去了,他一个乡里来的,哪有能耐接近太子殿下啊。”
“没能耐?没能耐太子会这么快就升他做常侍?”杨皇后不屑一笑,“依我看,你举荐的这位同乡能耐倒不小啊。”
“是吗?”安舍人一脸吃惊地看着宝婴,“这……这微臣倒是头一次听说,当初这孩子的家里把他托付给微臣的时候,还说这孩子笨手笨脚让我多担待一点,微臣举荐他进东宫来干活,本来还有点心虚呢,没想到他还能得到殿下的赏识,这真是拖了殿下和皇后娘娘的鸿福啊!”
安舍人充分发挥着自己的嘴皮子,一推二五六,皇后一时被他忽悠地没了主意,便不禁看向下首的陈女官。
陈女官随后站了出来,问道:“安大人,修要在娘娘面前油嘴滑舌。当日你带宝婴来时,特意交待他身份特殊,让大家多照顾他,这不是你说的吗?”
“哎呀呀,原来是这么回事。”安舍人恍然大悟道:“这、这……微臣只是想,怎么说也是乡里乡亲的,担心他小小年纪被欺负了,这才私心多说了几句,若是让中侍误会了什么,都是微臣思虑不周了,可微臣绝没有什么别的念头啊!”
他说得痛定思痛,很有自责的意思,末了又瞄了瞄皇后的脸色,非常恭敬地问道:“娘娘……但不知传微臣来究竟有何旨意?是这位内侍做错了什么事情,需要微臣来对质吗?”
做错了什么事?杨皇后眉头一皱,已是起了愠色。她左绕右绕,总不能真的直接问安舍人:是不是你故意找来宝婴勾引自己儿子好巴结利用。再说这事到目前为止也没有实证,她说出来倒反而煞有其事似了。
正在她这么踌躇的时候,陈女官再次开口道:“启禀娘娘,安大人当时不止推荐了宝婴,还推荐了一位同乡在宫内做侍卫。安大人平日里都是在外朝忙碌,奴婢从未见他对内闱的人事这么关心,而且他在外朝帮他的同乡找份差事岂不是更容易,何必要把好端端的孩子弄成个宦官送进光天殿。”
陈女官一段话毕,杨皇后就像被刺了一样,立刻瞪向了安舍人,而安舍人伏在地上,心里止不住地悲呼:殿下你可把微臣害惨了!只有宝婴还晕晕乎乎地摸不清头绪,她把陈女官的话翻过来倒过去揣摩了半天,这才后知后觉到——莫非……现在不是怀疑她搞不正当男男关系了,而是怀疑她有颠覆皇位正统的意图了?
狗屎啊!那她可是比窦娥还冤啊!
可是她张着口刚要出声,皇后已经一声厉喝,“安宜你好大的胆子!来人!去把那个侍卫也给我带来!”
还要把单夜师也弄来?OMG!宝婴一阵头昏脑胀。
喂喂!娘娘,这里火药味已经够重了,你要把单夜师也抓进来,他再来个“护我周全”什么的,一会这里非炸了不可!
好在幸运之神这时终于有空搭理她了。随着宫里的人开门出去,门外也有一个身影走了进来,不是别人,正是刘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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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后,您这是在干什么?”刘翎压抑住自己因疾走而起伏不定的胸膛,缓步走入殿内。他的视线不由自主地从宝婴身上扫过,看到她安然无恙地跪在那里,不禁松了一口气,然后才轮番看过众人,若无其事道:“母后您来怎么也不通知我一声,而且……你把这两个人找来干吗?”
皇后张了张口,真实的意图耻于出口,只得反问道:“你不是去你父皇那议事了吗?怎么这会子就回来了?”
“事情谈完了,父皇回了后宫,我也就回来了。”刘翎坐到了皇后边上,牵起她的手笑道,“既然母后来了,那正好,就留下来陪儿臣吃午膳吧。”
这么说着,他朝宝婴挥了挥手,“你去传膳来宜秋宫。”接着又转向安舍人道:“你也退下吧,记得午后去弘文馆当值。”
这一笔带过的功夫真是润物于无声,可惜还没等如蒙大赦的宝婴和安舍人喘一口气,两人又被皇后一句话拦住。
“慢着!午膳也不急于这一时。”皇后瞅了瞅儿子,又在安舍人和宝婴两人间轮番看过,一挥手倒是放了安舍人,又遣走了殿内所有侍从,只独独把宝婴留了下来。
“现在也没外人了……” 三堂会审的排场一下子消散而去,皇后整个人似乎也放松了几分,她柔和的目光在刘翎脸上转了几遍,终是叹了一口气,“翎儿,你跟母后说实话,你到底是个什么意思?”
“什么什么意思?母后今天是怎么了?刚才那场面,不知道的还以为母后是在我这升堂审案呢。” 刘翎强装玩笑,可他一向作风真诚,更不曾对生母有所欺瞒,因此纵使打算对宝婴的事情守口如瓶,笑的多少有些勉强。
“哦,我倒是真想审上一审……”皇后把儿子的神色尽收眼底,蹙起了眉峰,“只是你大了,有自己的主意,母后也不想多干涉你,但是有些事不能做就是不能做!这话母后说了很多遍了,想必你听得也不耐烦了,但母后还是要说,你的那几个弟弟都没安好心,没事还要在你身上找点事呢!你怎么倒给自己惹事来了?还惹的人尽皆知!”
她说到激动处,伸手一指宝婴,“这个人母后也看过了,说话畏手畏脚,神情亦是轻浮不实,除了皮相好一点,又有哪点出挑了?你宫里比他好千百倍的人多的是,就算要留……也不必留他啊!”
“……母后你说什么呢?”这下刘翎是真糊涂了。他方听说皇后叫宝婴去问话时,还猜是因为擢升那事陈女官去打小报告,引的皇后来查视,可一进殿里,看到的气氛又完全不对。有那么一瞬间,他也担忧是不是宝婴身份的秘密泄露了,但听皇后说什么人尽皆知,还什么留谁不留谁的,却也不像那么回事。
然而他一头雾水,皇后却会错了意,以为一向孝顺恭和的儿子居然为了一个阉人狡辩,不禁震惊非常,“你还不说实话吗?你……你也知道这事不好意思开口吗!”皇后颤了一颤,不由面露痛苦,“翎儿,你是中邪了还是被人灌了迷魂汤啦?你不是一向最洁身自爱的吗?怎么会……怎么会……”
座位上的母子俩一个情绪激荡,一个莫名其妙,跪在一边的宝婴反倒觉得甚是滑稽。她自己已被流言熏陶了大半个月,因此别人只消几句她就能听出意思,但刘翎心思坦荡,肯定不会往那方面想,于是她不禁偷偷抬头打量刘翎,就见后者正好也在审视她,迷茫的样子跟个初出茅庐的社会新鲜人一般。
“你还看什么?”皇后也正好看到两人的对视,可在她此时的有色眼镜里,只是觉得这更像在眉目传情,终于按耐不住厉声道:“当着母后的面,你还替这小妖精担心吗!”
小……小妖精?!刘翎傻了,从宝婴的角度看,他就像是被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一般,那脸唰地一下变得通红,接着由红变白,由白变青。
“……简直是……简直是无稽之谈!”缓了好半晌,刘翎终于发出了声音,竟是气到笑了,“这、这是谁说的?母后您居然也当真了,儿臣是这样的人吗!”
“那你倒是说说,你为何把他一个人留在房里?为何把一个不够资格的人升到常侍?我信不信不重要,只是这样的事情若传了出去,就算别人信你没有□□背德的念头,也肯定会觉得你别有所图!你到时候怎么解释?”
“我……”
“六王爷、六王爷请留步!太子正和皇后……”
“胡扯,娘娘来了怎么会连侍候的宫人都看不见,皇兄!我进来啦!”
不期而至的一阵喧哗打断了室内的责问,而其中一人的声音听在宝婴耳里不啻为一道惊雷。她诧异地转过头去,就见殿门被人一把推开,倪爹的身影背光而入,像天神一般高大伟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