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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8、乐极生悲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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宝婴最近的日子过得非常滋润。
她顺利地和父亲的密探接上了头,单夜师没给她捅出篓子,晚上还时不时地与刘翎在光天殿里东拉西扯,就连以往从来嫌麻烦的端茶倒水都干得充满了欢乐。最后,让她很高兴、非常高兴、十分高兴的是,刘翎准备升她的官了!
没错,尽管她来东宫的目的不是为了升官发财,可这一次的升职对她来说却有飞跃性的实际意义。因为她将从典设局下属的内侍,升为直属右春坊的内常侍,这也意味着她终于脱离了光天殿的限制,成为了可以24小时随时上岗的太子近侍。
对此一内定,典设局里的同僚们自然是给予热烈的祝贺,不过出于大家“我早知道会这样”的心态,倒是没再使有关宝婴的流言升级出什么别的版本。毕竟流言这种东西就像流感,传一传也就好了,在没爆出比夜宿寝殿更劲爆的事件之前,人们的关注很快就会被其他的事情所转移。
只是,还是有持续关注此事的人存在的,掌殿的陈女官便是其中的一个。
这位陈老太太在宫里待得久了,便具有了某种程度的第六感,虽然不知道内情,但是对于宝婴,她的观点几乎与卫轸不谋而合——直觉她就是个会坏一锅粥的老鼠屎。她对流言本来是不太放在心上的,可眼看着刘翎对宝婴处处特别照顾,老女官觉得苗头不对了。
“小宝一个初来乍到的新手,在光天殿里随侍已是抬举他了,怎能再担当内常侍之责?何况殿下身边的郭常侍和李常侍都是极为能干的人,为何现在突然要增加人手?”
对于陈女官的发问,刘翎早有准备。其实他也知道现在升迁对宝婴来说有些不够自然,可看宝婴每天晚上那副压力陡增的样子,他又很过意不去。然而要分配给她单独的偏房,就得宝婴先达到某种职称才行,可见福利与职位挂钩,是个亘古不变的定理。
“郭常侍年纪大了,我想让他歇歇,不用整天跟着我跑,李西君是挂常侍衔的外臣,跟内侍毕竟不同。小宝虽然年轻,但我看他满伶俐的,慢慢调教就好了。”
“殿下说他伶俐,那是他的福气,可是妾身对他的评价却不是这般。”既然已经开口,陈女官便也不拐弯抹角了。她是皇后调过来的老人,除了服侍刘翎,也有一定的监督之能,“依妾身之见,他实有好逸恶劳投机取巧之嫌,殿下倒是说说,他做出了哪些业绩,值得提拔他到这个位置?”
“好逸恶劳投机取巧?”刘翎愣了愣,“中侍是否对小宝有什么成见?他纵使不说有多大的才干,也不至于到不劳而获的地步。”
“身不具其德,名不副实,难免惹人意见。殿下既然偏袒于他,妾身便不得不对他严格。”陈女官守住阵地坚持反对。都说千里之堤毁于蚁穴,她眼看着太子长大,可不能在自己眼皮子底下放任小人玷污她心中的白莲花。可刘翎从始至终对流言之事都一无所知,只觉得这次老女官态度异常严厉,隐隐似有针对什么的感觉,然而还不待他再说些什么,门外一个清脆嗓音传来,殿门也随之开了一道缝。
“羽之,待会是不是……要……去……”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小,最后近乎无声,宝婴呆愣地看着意料之外的掌殿女官,而刘翎则暗叹了一口气,心中哀叹——这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羽之?”果然陈女官抓到了这个字眼,勃然变色,手指着宝婴鼻子道:“你是什么东西!如此称呼太子名号可是大不敬之罪!”
“好了,好了,是我同意他这么喊的。”刘翎苦笑不已地站到宝婴前面,挡住了陈女官冷冽的视线,“也只是私下才会如此,不会闹出什么失仪事情的。中侍该知道我的性子,小宝能如常人般对我不加畏惧,也是我对他另眼相看的一个原因。”
这话听在陈女官耳力,倒是比说宝婴聪明伶俐更有说服力。可虽然她知道刘翎喜欢走亲民路线,却不觉得这一行为值得表扬,“殿下亲仁爱民是好事,可爱到不分上下尊卑就是过犹不及了……”
“好好好,我会注意的。我还约了几位詹事府署官议事,中侍,这个问题就先到这里吧。” 眼看老女官满腔忠言还要表上好一段时间,刘翎也不得不找个借口推脱。他匍一说完便当先出门而去,顺手偷偷一拽宝婴的袖子,把个一脸不平痛心疾首的陈女官独留在了殿里。
“你们在说什么?我看中侍好像很生气?”已经跟着刘翎走到了外头,宝婴这才开口发问。
还不是在说你。刘翎笑着摇了摇头,“是为了提你做常侍的事情,你升迁的速度是快了点,所以总会有人要来对我进言的。”
原来是这么回事,宝婴撇撇嘴,对陈女官的敌意很是郁闷,“我最近已经很少出错了,干吗还揪着我不放。中侍这也管得太宽了吧,你都是成人了,想找几个人服侍还需要她同意吗?”不过就是个后勤大妈而已。
最后一句她当然没说出来,但刘翎还是笑叹着拍了拍她的脑袋,“你呀……谨言慎行点,有时候我都禁不住奇怪你是怎么长大的。”
“是是是!反正我就是爹不疼娘不爱的没家教长大的。”宝婴佯怒地撅着嘴,两边脸颊就圆滚滚地嘟起了两块肉。刘翎看着不禁莞尔,只觉宝婴莫名其妙地具有让自己想笑的魔力。
“这样就生气了?真是个小心眼。”他也玩笑一句,但内心仍有一丝沉重挥之不去。
陈女官当然没有阻止他人事任免的权利,但她若是上报了昭阳殿……唉,但愿是我杞人忧天……刘翎默默地想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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俗话说“祸兮福所依,福兮祸所伏。”
俗话又说“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
俗话还说“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
总之,有很多俗话都形象生动地诠释了关于福与祸的朴素的辨证主义,而这一规律即使是刘翎贵为太子的身份,也是阻止不了的。所以当宝婴听到皇后召见她的消息时,她非常吃惊,并且不得其解。
“皇后娘娘?你是说……皇后娘娘召见我?”说这话时,宝婴正百无聊赖地待在光天殿里,因为她的定位仅是内宫侍从,所以刘翎去外朝时,她基本上都不出勤。
“正是,娘娘已到宜秋宫,快随我去见驾。”古井无波的老宫女说话的声音犹如谷歌发声器般平板,而宝婴还没从一头雾水中出来。
她与皇后的交集只有过去的几次家宴上的例行拜见而已,印象中这位娘娘是位名副其实的“皇后”——也就是那种把端庄淑德谦恭大度印在脑门上却很缺少情趣和活气的人,所以也难怪在后宫之中,擅于发嗲的褚贵妃的风头能比之皇后当仁不让。而就是这样一个背景板似的存在,宝婴实在不知道会跟自己打什么交道。
“……皇后娘娘找我有什么事?”她脱口而出,却换来老宫女不悦的神色,“你这奴婢好没规矩!主子的吩咐也是你可以问东问西的吗?”
宝婴被训得一愣,可是对方她不认识,又拿捏不准现在的情况,只得唯唯诺诺地告了声罪,跟着老宫女走,而等她到了宜秋宫后,即使直觉再迟钝,也终于觉得有些不对劲了。只见中宫皇后杨氏坐在首座,左右两列侍从女官站得腰板笔直,整个殿内的气势跟个三堂会审似的肃穆吓人。
这位杨皇后跟褚贵妃相差不了几岁,只是往常一贯职业式温和的脸上,此时却正用一种很不温和的眼神看着宝婴,看得她的心突突之跳。
“大胆奴婢!见了娘娘怎么不跪!”就在宝婴被这气氛搞得惴惴不安之时,一声呵斥从皇后的一边传来,宝婴抬眼一眼,原来侍从宫女中还有位她的熟人——掌殿女官陈中侍。
“奴……奴婢宝婴,参加皇后娘娘。”一跪到底,宝婴背后不禁开始冒汗。这现场……可不是一股熟悉的桥段味道扑鼻而来吗!
“宝婴……宝婴……”杨皇后并不看她,只是轻轻地咀嚼了几遍这个名字,“你就是太子准备擢升的内常侍?”
她的声音听出不来喜怒哀乐,就跟她的人一样清汤寡水似的无波无澜,可宝婴却更加心里没底,唯一能做的也就是有问有答。
“是……是的。”
“你在光天殿里做事的时候,太子经常让你留下来值宿?”
“……那是只、只有我轮夜班的时候,白天的话我并不……”
“直接回答我是不是。”
“……是的。”
“太子还允许你称呼他的表字?”
“……是的。”
不妙啊!不妙啊!宝婴越是回答越是胆战心惊。她此时基本已经确定自己被带到这是干吗的来了,问题的走向这么脉络清晰,再这么“是的”下去,皇后问出“孤男寡男,你们是不是在做什么伤风败俗的事情”的问话,只不过是时间早晚的问题啦!
不过杨皇后的问题却停了下来,倒是叫宝婴抬起头来,细细地打量了起来,“眉清目秀……虽然瘦弱了点,倒也是个标志的孩子。”她悠悠说道,末尾甚至还轻笑了一下。
皇后的笑容跟刘翎笑起来的模样很有几分相似,让抬起头来的宝婴也不禁看得一阵恍惚。她忽然想自己是不是错怪皇后了?也许她只是听到了风声来考察自己的人品的,于是宝婴立刻精神抖擞起来,正了正跪姿,争取给杨皇后留下个好印象,可惜就听皇后下一句柔声的问话传到了耳朵里面。
“别害怕,孩子。我知道你是个好孩子,你只要告诉我,是不是有人让你来故意来接近太子?”
“……”
我擦!皇后娘娘你敢不敢有点创意,别我想什么就来什么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