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父》太微天

36、大内密探DG01-Y

　　宝婴浪费了很多的口水，才说服了一院子的热心听众相信头一天晚上并没有发生任何一件少儿不宜的事情。这之后，她领着自己的一碗粥和一小叠酱菜回到了小屋里，看着白花花的清汤白水稀饭，颇有奄奄一息之感。

　　唉，是谁说“恋爱就是一种病”的？果然此言不虚。她放着好好的王妃日子不过，改头换面混进一个安全得不到保障的环境里，沦为劳动力外加还得留着精神去对付此虚乌有的流言蜚语，这不是一种病吗？！

　　可是只要想一想刘翎温和的面容和对自己轻声细语时的一颦一笑，宝婴又被一种浓浓的欣喜感所包裹。这两种感觉此消彼长争执不下，目前为止，宝婴也搞不清到底是辛苦多一点，还是幸福多一点。

　　想着这个问题，宝婴久久地盯着那碗白粥，陷入了恋爱少女常有的那种恍惚状态中，冷不防扑哧一声，似乎有什么东西破窗而入，掉在地上发出咕噜咕噜的滚动声。

　　清脆的声响立刻将宝婴拉回了现实，她住的这个小屋是特殊安排的一个单间，靠在四方小院的顶角处，一扇窗户直对着院墙之外。于是她很快在窗户上发现了被打破的小洞眼，只不过等她打开窗户后，外面并没有任何人的身影。

　　宝婴地上搜索了一圈，很快找到一团裹着石头的小纸片，铺平一看，只写着简简单单的四个字：午时来见。末尾画了一片树叶。

　　这便是单夜师的联络暗号了。

　　当初她两人进入东宫，宝婴被安排为典设局的内侍，单夜师则被安排进了侍卫光天殿的禁军里。堂堂北朝散骑常侍加入一帮子看门的士兵里，那气场自然是鹤立鸡群，他们的队长也因此对安舍人推荐的这个“老乡”十分欣赏，所以除了会频繁遇到卫轸的白眼外，单夜师在东宫里的生活倒是比宝婴要宽松不少。

　　“卯、辰、巳、午……”宝婴掰着手指算了算，离午时现在还有好一段时间，但万恶的封建统治让他们这帮内侍没事只能在院子周围活动，宝婴也只好在屋里百无聊带地干等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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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单夜师来的时候，正好是大家吃完午饭昏昏欲睡之际，宝婴尚未听见任何声音，只是感到背后有微风扬起，再回头时就已经看见单夜师高大的身材轻巧地从她的窗户外翻了进来。他能于这守卫森严的宫室之中来去自如，也不知是该感叹个人能力太强，还是鄙视宫廷禁军水平太弱。

　　“公主，一切无恙吧？”刚一落地，单夜师照例把宝婴上下打量了一遍，确定她有胳膊有腿毫发无伤后，他的神情缓和了下来。

　　看他镇静的样子，估计还没听到自己与刘翎独处一夜的蜚短流长，宝婴松了一口气，“说吧，什么事？”

　　两人当初说好，为尽可能地避嫌，没有大事不要频繁联系。单夜师虽然对这一要求有点心不甘情不愿，但到底照办，于是就见他凑近宝婴，从袖子里掏出了一张小纸片。

　　“这是什么？”宝婴看了看，一头雾水。

　　“刘羿的密探。”单夜师一字一顿道：“刘羿约定与我们单线联系，我之前一直在留意，现在终于是来了。”他严肃地盯着手里的纸条，指着上面的蝇头小字对宝婴逐个解释，“上面让公主你明日中午务必找机会让刘翎带你去奇华阁，这人会想办法与您见面。只是……这个署名上的图案属下还不太明白，应该是这名密探的代称吧。”

　　让单夜师所疑惑的这个代称，宝婴倒是一看就明白了，因为那根本不是什么图案，而是一个代号——DG01-Y。虽然不知道这么时髦的代号究竟是什么意思，但能搞出这个玩意，可见代号之人确实是她老爸的属下了。

　　“他既然给你传了纸条，你难道没见着这人吗？为什么还一定要见我？”

　　“属下……确实没见着这人。”

　　“啊？那这纸条从哪来的？”难不成也是从你窗户扔进来的？宝婴正在为自己的窗户纸将要面临的考验而担忧，而单夜师却在一阵诡异的沉默后蹦出了一个更诡异的答案。

　　“是一条狗给属下送来的。”

　　“……什么？”宝婴愣住了，又禁不住掏了掏自己的耳朵，“什么？一……一条狗？这个密探是一条狗？！”

　　“不是，狗当然当不了密探……或许这个密探会些不为人知的旁门左道吧。”单夜师微微皱着眉头，可以看出他现在也有些迷惑。接着他便把他如何在值宿地点遇到一条特别粘他的狗，并在把狗赶跑后发现了脚边的小纸条的事情对宝婴复述了一遍，听得宝婴啧啧称奇。

　　真特么的给力啊！连狗都能远程遥控，这世上果然存在着身怀奇门异术的高人！

　　宝婴对着未曾谋面的DG01-Y的崇拜，不禁上升到了一个新高度。

　　不过，还有一个问题……

　　“奇华阁是哪？”这位密探联络的手法这么高端，可联络的地点却很是不清不楚，宝婴整日就围着光天殿打转，对这地名可说是闻所未闻。

　　遗憾的是单夜师也给不出答案，“属下跟着禁军巡逻的时日还不多，这一处地点尚未去过。”

　　“那我怎么找刘翎带我去那？”如果不知道那地点在哪、是干什么的，她又该找个什么理由让刘翎带自己去呢？

　　“他既然这么写了，明天刘翎就肯定会去这个奇华阁，他也应该知道公主现在是光天殿里的内侍，所以……应该不会让公主做不可能完成的事情。”单夜师说到这里，也有点拿不准了，毕竟他不是搞间谍出身的，并不清楚这里面的名堂。

　　见到他眉宇间的那份迟疑，宝婴叹了口气，指了指自己道：“那就看我临场发挥吧。”

　　“公主不必担心。”单夜师铿锵一语，他其实并不觉得奚绣有必要为跟个破密探接头而做什么努力，所以仅是轻握她的臂膀，十足忠心地说道：“您明日随便怎么发挥都没关系，如有万一，夜师必定护公主周全！”

　　“停停停！你可千万别‘护我周全’！”宝婴揉了揉额头，清楚单夜师所谓的“护您周全”无非就是暴力碾压，自己一“周全”，周围指不定谁就要倒霉。于是她一边琢磨一边吩咐着，“总之无论无何，你不许轻举妄动，明天……我会看着情况办的。”

　　大不了找不到机会接不了头，相信老爸这牛逼的手下不至于一次不成功就没有办法了。

　　于是怀着这样由一条狗而得来的信心，宝婴迎来了第二天光天殿的白班，而去奇华阁的借口，竟然出乎她意料之外地好找。

　　原来就在第二天宝婴轮值白班的时候，刘翎忽然于中午返回殿中。本来白天在光天殿里是不大看得见他的身影的，而就在他回到殿里更换衣服之际，宝婴听他对掌殿女官说前往北朝的使臣带回了一批猎犬，皇帝命他前去挑选几条留着自己用。

　　老女官听后点了点头，带着人去取刘翎的衣物，趁着没人注意的当口，宝婴挪到刘翎身边，小声问道：“殿下要去看狗吗？”

　　“哎？你今天是白天啊。”刘翎方才匆匆回来，还没注意到宝婴，这时乍一见对方凑到跟前，不禁莞尔一笑，“怎么，宝婴对狗也有兴趣？”

　　“是啊！是啊！”宝婴猛点脑袋，开始瞎编道：“小时候看皇兄有几条威风的大狗，我好羡慕啊！可管我的人都不准我养。”

　　她说着露出副可怜兮兮的样子，果然惹得刘翎心生怜悯。他略一思索，心里已有了主意，于是装门做样地询问宝婴可会相狗，在得到肯定的回答之后，这事就这么定了。

　　期间虽有白班诸人在场，但没人知道宝婴那位“舅舅家表哥的三大爷”是不是真是个狗贩，只是自从宝婴第一次在刘翎屋里过夜的后，大家对她的心理定位似乎已经确定一定已经肯定了。所以太子要带上宝婴去选狗，谁也没有啃声，唯取好衣服回来的掌殿女官颇为讶异，但也没有发话，只是看着宝婴远去的背影，目光不禁有些深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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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挑狗的地点正是奇华阁，宝婴来到此地，才发现这与她当初翻墙头掉进去的那个水塘不远，也就是相对于内苑而言的东宫外朝。

　　刘翎到来之前，这里已经颇为热闹。只见一个官员垂手等在那里，几个内侍环立周围，而今日主角的那一群北方猎犬完全没有身在东宫的自觉，一个个狂吠地那叫一个沸反盈天。

　　“林大人远行归来，辛苦了。”

　　垂手的官员是此次出使北梁的副使，刘翎体恤一句，林大人立刻毕恭毕敬地回些“拖圣上洪恩”一类的客气话，而后便指着那批猎犬道：“此次蒙梁帝厚意，还送来了这许多狗来，陛下让我先带来给太子殿下挑几条，完了还要去六王爷的王府让王爷也挑挑。”

　　“六王妃是梁国公主，这是自然的。”刘翎笑了笑，转首对宝婴道：“小宝，你帮我来挑几条吧。”

　　北朝送的这批狗名叫青犴，是贵族们养作猎狗的一种胡犬。而包括刘翎在内的南朝人并不像北朝那样热衷于狩猎，所以对于这些礼节性质的动物，刘翎没有什么所谓，便权当好意，把选择权交给了自称很向往养狗的宝婴。

　　“就按你喜欢的挑吧，到时候我让人帮你养着。”经过身边的时候，刘翎低声在宝婴耳边说道，听得宝婴心中感动，可同时又苦恼万分。

　　她哪里会挑什么狗啊？

　　这些狗浑身漆黑，长得很像狐狸，又保留着猎犬的狠厉，与宝婴养过的宠物犬可以说是南辕北辙。宝婴看它们全都是一个样，还没靠近就先被一阵狂吠吓得不敢再动弹。

　　“……我……奴婢看这些狗都挺不错的。”她僵硬地笑着，装作是看狗的样子，视线却已经开始四处游移。

　　要知道她蹭过来的终极目的可是醉翁之意不在狗的，DG01-Y大哥！我好不容易人来了，你倒是藏在哪里了啊？

　　“依奴婢之见，这条、这条、还有那条是极好的。”说时迟那时快，就在宝婴站在那发傻的功夫，一个小内侍从伺立之人中走了出来，指着狗群中的三条青犴向刘翎回禀，“狗群初到陌生之地，全都精神亢奋，而这三条比其他狗却安静不少，说明性格沉稳。”

　　他说着又从怀里掏出了个小皮球，对着三条中的一条抛去，那狗周围的几条立刻和它一并抢玩了起来，但没过多久，其他狗对这个无甚特别的球就失去了兴趣，唯独那条狗还把它衔在在口里，昂着脑袋看着众人。

　　小内侍见到这情况，便接着说道：“猎犬皆有刁衔天性，而这条的耐心和毅力也是最好的。”

　　“原来如此。”刘翎颇有兴致地看了看那条狗，又看了内侍一眼，“你是厩牧署的？”

　　“正是，奴婢是专门管理御犬的，令丞大人听说有北朝送来的猎犬，便命奴婢来候着。”

　　刘翎再次点点头，看向宝婴道：“小宝你觉得呢？”

　　“嗯嗯，我也觉得这三条很好。”宝婴敷衍一句，而实际上自从那内侍站出来对着狗评头论足的时候，她的注意力便全部转移到这人身上了。

　　这就是DG01-Y？

　　不高也不矮，不胖也不瘦，毫无特点的脸上唯有看着狗时眼神灼灼闪光，这……实在与宝婴心目中詹姆斯邦德般高大的形象天差地别。

　　可事实证明，对“詹姆斯邦德式间谍”的幻想只是电影看多了的后遗症而已，因为就在那名管狗的内侍牵出三条狗给宝婴过目的瞬间，宝婴看见了他向自己摊开的手掌，那上面赫然写着的就是——DG01-Y。