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羊也

2、第一章 姑苏秦氏

　　时正中秋，日正当头，秦府上下一派繁荣景象，喜乐融融。就算是在如此繁碌的时刻，家丁们也不忘趁着工作的间隙咬咬耳朵，嚼嚼舌根来消磨消磨时光。

　　“诶！听说了么？”甲声音压低了轻问道。

　　“听说了。”乙说着，手上也没停，把抹布在盆里洗净，一拧，继续擦拭桌椅几凳。

　　“……”甲无语，“我说！你真的听说了？”甲似乎认为她听说的应该无人知晓，不停地追问。“我不是说了，我听说了啊！”郁闷，乙说着端起水盆作势就往屋外走去。

　　甲忙拉住她：“好！那你说说你听说了什么？”

　　“听说，”乙也把声音压低了，“王家的姨太太的三舅子的表姑的丈母娘跟人跑啦！”

　　“咦？不对啊！”甲惊乎，“我明明听说是王家的姨太太的三舅子的表姑的姨娘跟人跑了啊！哦！呸呸呸！说什么呢？我听说的是小少爷要回来了！”

　　“啊？什么！”顿时惨叫连连，从方才躲一边竖耳偷听的各个角落角落发出，顿时，秦府一片哗然，不到一刻钟，消息传遍府邸，秦府的气压骤降一百不止。

　　放眼当今大陆三国，晋国故苏秦氏可谓是名贯天下，誉满神州。

　　身在姑苏城，倘若有人不知秦氏为甚，人家顶多说他这人不问世事，孤陋寡闻，而若是有人不知秦小爷为谁，那人家铁定会问他：“你还知道吃饭是怎么一回事吗？”

　　这秦小爷自然不是甚么神魔妖物，放几年前，他也就一毛头破孩儿。

　　秦小爷，秦屺昊是也。乃享有“天下第一商”盛称的姑苏秦氏秦任秋夫妇的小儿子。小爷上头还有大姐语焉，大哥屺极，二哥屺惘，三哥屺天。

　　想当然尔，秦屺昊小爷能名扬天下靠的绝不只秦任秋小儿子这身分。也就在几年前，年仅九岁的秦屺昊小爷便能五步作诗，七步成章，在晋国流水曲殇诗会上以一首《望岳》一鸣惊人，获得在场所有仕儒的青睐。（太喜欢这首来自唐＊杜子美的诗了，某斯不才，直接掐来用了。）要知道，这流水曲殇诗会放眼天下那可是公认天下第一的雅士汇聚点，由几位当代几位隐士鸿儒筹备，每四载一次。期间号集天下才子文人，历时一个月，于凰城虚弥山巅品茗吟诗赋剑鼓琴赏花对酒，切磋才艺。

　　就是在这样一个群英汇萃的诗会上，一个年仅九岁，名不见经不传的毛头小破孩却语出惊人，众人嗟叹之余更是钦佩不已，秦屺昊小爷的名字一时之间传遍三国，名扬四海。

　　不过，自古才人辈出，出了秦屺昊这么个神童一时群情激荡，过个三年两载还是会归于平淡的。可不尽然也，时过五年，秦小爷依然享富盛名，秦屺昊三字在天下依然是如雷贯耳，那个响当当亮澄澄！而，这就要归功于秦小爷那张出口成章的名嘴了。

　　秦屺昊小爷这张名嘴自是满口诗书，文采斐然，可凡与之接触过的人都知道，秦屺昊这张嘴笑起来那是月牙弯弯，一口的贝齿，牙不尖，嘴不利，出口从不带个脏字。可他秦小爷就是满口“之乎者也”的，也硬是能把人给挑得体无完肤，讥得面红耳赤，讽得吐血三升不止。而每每回想起他说的话时却又是让人挑不出毛病，说不出他无礼在哪了。被他点到的人往往也只能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的干瞪眼，得了个打碎牙活血往肚子里吞的下场。

　　这也是秦府家丁么听说秦小爷要回来了却愁云惨雾的原因了。他们这帮子与秦小爷离得最近的人，对于外界给予秦小爷的评价，可谓是身临其境，深有所感。他们所受过的茶毒那可是有如倾长江倒黄河一般的壮观。

　　而今，离府在外旅学近两年的秦府小少爷秦屺昊要回来了，这对于秦府家丁们来说无异于五雷轰顶，晴天霹雳！

　　　　远在姑苏城外的秦小爷背脊后一阵阴风拂过，打了个大喷嚏。不过这是好不影响秦小爷风流倜傥，人人敬仰的光辉形象。

　　远远地瞧见姑苏城门上洋洋洒洒的旗帜，秦屺昊小爷一身鲜衣，□□黑马，与他的儿时好友蓝暖生一起抛下身后的几个仆人，纵马当先往姑苏城飞驰而去。

　　俗语有言，近乡情更却。秦小爷却觉得这情却是浮云，乡情倒是真的。瞧瞧，自打进了这城门起，一路上见到的老熟人，比如路边林记饼店的老林，左手边金子店的老板财叔，右手边裁缝店的陈老等等，哪个不是一看到他秦屺昊就失魂落魄的，憋红了脸就往回跑，那模样，让秦小爷都为他们着实担心了几下子。他也就才两年在外吧？诸位看到他居然激动得连个招呼都不敢打了，害羞红脸的作退避三舍状，那呆愣样，哈！果然还是姑苏百姓民风淳朴啊！如此作想的秦小爷笑得更欢了。当然，他不知道的是老林、财叔、陈老他们脸红完全是给他秦屺昊给惊出来的，往回跑，是因为他们都跑去太庙给老祖宗上高香求避难，求驱散他秦屺昊这恶灵去了。

　　倒是与秦小爷并驾齐驱的蓝暖生把秦屺昊给拦住了，估计也就他看得出此刻小爷内心的兴奋，止住了小爷那越发迅猛的马速，下马去路边买了个发糕，扔给了马上的少年，道：“中午赶路都没进食，先吃点东西裹腹吧！莫回去了狼吞虎咽的猴急样，把老爷夫人给心疼死。”

　　闻言，秦小爷哂笑，干脆的下马，两人进了小店用了些茶点凉水，才要取马继续上路，正巧一马车在他们身旁停下。车上下来一女侍，正好掀起了布帘，秦蓝二人一瞥，正好瞧见了车内光景：一十几岁得妙龄少女许是因着舟车劳顿，脸色惨白地趴在几凳上，墨玉般的双眸，遥遥地瞅着帘外。

　　惊鸿一瞥间，也不知，是谁落入了谁的眼。

　　布帘又垂了下去，那下车的女侍瞧见这边两少年直愣眼往马车内瞅，不禁蹙眉狠狠瞪了两人一眼，骂了句“登徒子”。

　　秦蓝两位堂堂大家少爷的，什么时候被人这么给辱骂过，顿时哄的就红了脸，就连平日里舌粲莲花的秦屺昊小爷也膛目结舌，不知作何辩解，拖着蓝暖生，牵着马，道了句“失礼了”便立马上路。

　　一路上两人相顾无言，秦小爷虽然能言善辩，可也是个实实在在脸皮薄的人，那一句“登徒子”让他的脸着着实实地红到了自家门口。蓝暖生脸倒没那么红，可也有些挂不住的抽搐样，也不多言，与秦屺昊作别：“旅途疲惫，我便不多叨扰了，择日再访，你也早些休息。”秦小爷点头如捣蒜，也不知听进去了没，待得蓝暖生走远了才回过神来冲着那背影嚷道：“暖生，明儿个我去找你，你就别奔波了。”蓝暖生回头冲他摆摆手，表示知道了。两人离得有些远，也看不清他的表情，不过应该是笑了，嘴角温和，没刚才那般抽搐了。秦屺昊这才转身，回头进府。

　　秦氏夫妇得知小儿回归，早上下打点准备，迎了出来，瞧秦屺昊那“红光”满面，夫妇两心里乐得。

　　当晚，秦府中秋宴席上，月光如水，一扇高铁门，隔去了几许红尘纷扰喧嚣。

　　秦府内院一片银灯秋光，一些孩童吃到一半已在院中扑流萤点烟花玩了起来。

　　秋风飒沓，满座盛情，觥筹交错，好生热闹。

　　院中，红叶纷纷扬扬飘落，衬着明月云雾，两相悠悠。

　　时下的姑苏秦氏还是那名扬天下的“天下第一商”，风光正好，如日中天，享誉三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