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隅以西》赫连留

5、欧阳景明何许人

　　【五：欧阳景明何许人】

　　整间教室里一下子鸦雀无声。
　　舒雅的脸瞬间青了。
　　楚芳菲的搭档是谁都好，可如果是欧阳景明……
　　别说是其他同学了，就是她自己也绝不同意！！
　　一想到去年自己辛辛苦苦、呕心沥血排练出来的节目，居然败给对方一个人，她简直就羞愤得想吞剑自裁、以谢天下！
　　要她去请这样一个人来帮忙……
　　还是杀了她来得痛快！

　　等最初的震惊过去，教室里渐渐响起一片议论声。
　　黎阳惊讶地拉了拉楚芳菲的衣襟，“芳菲，你什么时候认识的欧阳景明？我怎么从来没听你说过？”
　　楚芳菲耸耸肩，声音淡淡的，“我认识的人有多少，你才听说过多少？”
　　“这个不一样啊！”黎阳急得抬高了音调，“这可是欧阳景明啊！”

　　这可是欧阳景明！
　　这句话，几乎说出了每一个D中人，尤其是曾跟欧阳景明同校过的D中人的心声。
　　无论对欧阳景明是崇拜也好，爱慕也罢，嫉妒也好，厌恶也罢，谁都无法否认，这个人，绝对担得起“天纵奇才”的名号。
　　即使是10班这群天之骄子，也从来不敢正面掠其锋芒。

　　原本当初，欧阳景明只比楚芳菲和帅哥他们高一级。
　　但在他们入校时，他却已然成为了风靡D中初、高中两部的偶像人物。
　　原因无他，天才使然尔——
　　作为一个学生，他的成绩门门全优，即使很少到班上上课，却从来没有把第一名的宝座拱手让人，无论是年级考试还是全市统考，他都始终称王称霸；
　　作为一个玩运动的人，他不仅是传说中的“全球通”，还精通滑板和跑酷，他曾以一个初三生的身份带领篮球校队在S省中学生篮球争霸赛的比赛中夺冠，并一举夺下总决赛的MVP，即使是高三的学长面对他，也心服口服，而他的跑酷视频，更是在网上创造了神一般的点击量和下载量；
　　作为一个玩音乐的人，他不仅创办了D中第一个学生乐队——Bingo乐队，还自行作曲作词，创作了很多不同风格的乐曲，其中一首R&B风格的抒情曲《碎片》曾一度创下D中广播台的点播记录，甚至超过了那些明星的畅销曲目，连续三个月内被点播超过100次，平均每天都要被点播1次以上，而且据说，Bingo乐队自己发行的专辑甚至通过某种渠道得到了著名音乐人、同样也是国内校园民谣宗师的崔老师的认可……
　　类似的传说简直不胜枚举。
　　喜爱他的学生甚至送了他一个霸气十足的外号——夜王。
　　的确，当时的欧阳景明，说是D中的地下帝王、暗夜之王，绝不夸张。
　　不过，他最为人瞩目的，恐怕还是他在中考结束之后做的那一个决定。

　　当年，欧阳景明毫无悬念地以仅扣7分的恐怖成绩拿下了M市中考状元的头衔。然而，就在D中已经把他录入了高一新生名单，正喜滋滋地等着他前去高中部报道的时候，他却宣布了一个惊人的决定——
　　他决定退学。
　　这个消息引发的轩然大波可想而知，当时甚至惊动了S省教育厅厅长，亲自下令要D中校长给出一个解释。
　　而当校长亲自去问他的时候，也不知道他到底跟校长说了什么，总之，校长最后发表了一通讲话，对全校师生、也对全部关注这件事的社会人士表态，尊重并同意了欧阳景明的选择。

　　一时之间，人们对于欧阳景明的急流勇退萌生了无数猜测。
　　有说他因为以前滥用天赋，导致现在脑力耗尽、无以为继，所以干脆退学的；
　　——这很明显，是嫉妒党的论调。
　　有说他因为不满中国教育制度的黑暗，决定远赴国外，另行深造的；
　　——这很明显，是愤青党的言辞。
　　也有说他因为谈了恋爱，想要保护自己的女朋友不受外界干扰，因而干脆退出人们视线的；
　　——这很明显，是欧阳景明的脑残女粉丝的幻想。

　　不过无论人们怎么猜测，欧阳景明其人，都已经真正地淡出了D中人的生活。
　　直到去年的运动会开幕式。

　　由于现在D中高中部，只有大约一半的人是从初中部直升上来的，因此并不是每个人都对欧阳景明有所耳闻。
　　但即使只是这一半的人，在亲眼看到欧阳景明出现在D中体育馆的舞台上时，还是爆发出了惊天动地的掌声和尖叫，几乎要把屋顶给掀开。
　　而在欧阳景明表演完那一段精彩绝伦的MJ模仿秀后，剩下的那一半人，也就此沦为了他的粉丝。
　　因此，当初10班没能得到那个第一名，除了评委本身对于欧阳景明的出现非常惊喜和偏爱之外，也无法排除对方实力超群的客观因素。

　　而就是这样一个人，现在却教他们得知，他居然……是楚芳菲的搭档？！
　　这就好像某一天，你突然得知，博尔特是你的体育老师、爱因斯坦是你的物理老师、康有为是你的教导主任、鲁迅是你的校长一样玄幻……
　　这打击实在是太过巨大，以至于所有人都努力地想默默把这种诡异的感觉给忽视过去。
　　没什么、没什么，不要惊慌，不要失措……

　　直到黎阳那一句“这可是欧阳景明！”。
　　一语惊醒梦中人。
　　没什么、没什么、没什么……个毛线啊！
　　这可是欧阳景明啊！
　　欧阳景明！
　　怎么可能没什么？！

　　一瞬间，所有人都出离了理智，朝着楚芳菲扑来。
　　天大的八卦当前，舒雅也已经全然忘却了自己和欧阳景明那点儿不得不说的故事，一把揪住楚芳菲的衣服，“欧阳景明怎么会是你的搭档？！”
　　四周闹哄哄的声浪立刻铺天盖地地朝着两人打下来——
　　“就是啊，芳菲，你什么时候认识欧阳景明了？！”
　　“真的假的？！是不是重名了？真的是那个欧阳景明吗？”
　　“对方可是欧阳景明啊！芳菲，你太不厚道了，怎么不早说……”

　　楚芳菲被吵得头昏脑胀，只好伸出双臂，在头顶做了个大大的“STOP”的手势，大喝一声，“停——！！！！”
　　这才勉强控制住了场面。

　　舒雅却是根本不给楚芳菲自由辩解的时间，四下一看，立刻就抓住了刚刚爆料的罪魁祸首，“齐帅！你来说！你怎么知道这件事的？”
　　所有人的眼刀子齐刷刷地向帅哥脸上扎去。
　　帅哥打了个寒战，苦哈哈地说：“我们初二那年，不是正好学校百年校庆嘛，当时欧阳景明还在初三，说是要在庆典上出个节目，后来不知道怎么的，就和芳菲一起搭档跳舞了。”

　　但是立刻就有同为当时初中部学生的人质疑了，“你这么一说，我是想起来当时芳菲有跳过舞，就是那个拉丁串烧是吧？可是……我不记得是和欧阳景明一起的啊。”
　　渐渐地，又有更多的人回忆起了那一次表演，“就是啊，我记得当时男生是戴了面具的吧……”
　　“对啊，那怎么知道是欧阳呢？”
　　“而且，我明明记得欧阳当时是和Bingo乐队一起表演的，没道理再去和芳菲跳舞啊……”毕竟欧阳景明还是被供在神坛上太久了，大家的第一反应都是怀疑。

　　帅哥撇了撇嘴，“嘁”了一声，“人家就是利用了你们这种惯性思维，才成功地瞒天过海的！”
　　顿了顿，他详细地描述了一下发现秘密的过程，“我那时候不也是和芳菲一个班嘛，有一次看到她去艺术中心那边排练，就想着跟去看一看，结果谁知道，我竟然看见欧阳景明也进了那间练习室！我本来想再走近些看一看，但后来不记得是谁来了，大概是校警？……反正我怕被发现，就只好走了，再后来不知道怎么的，我就把这事儿给忘了。”
　　大家听得感慨万分，纷纷唏嘘不已。

　　黎阳长叹一声，“居然真的是欧阳景明……芳菲啊，这种事怎么能瞒着我们呢？”
　　楚芳菲撇撇嘴，给了个“你说呢”的表情，虽然没说话，但是那意思已经很明显了——
　　你看看你们自己这表现，我敢跟你们说嘛。

　　“诶，对了，芳菲，既然你是他搭档，那你一定知道他当年为什么要退学了？”不知是谁，又另起了一个八卦的源头。
　　“对啊对啊，据说这件事至今还高居‘D中十大不可思议事件’之首！”
　　突然，某个八卦因子作祟的家伙冒出一句，“诶，芳菲啊，人家欧阳景明怎么别的女生不找，偏偏找你做搭档，你们……咳咳，是不是有……”
　　话未说完，所有人都露出了会心而暧昧的笑容。

　　楚芳菲朝天翻了个大大的白眼，“猜！你们就尽管乱猜吧！”
　　“可是这真的很可疑啊，你不要不承认嘛。”八卦党纷纷起哄。
　　眼见着刚刚平静下来的众人又有兴起的势头，楚芳菲赶紧打住话题，“停停停！我怕了你们了！简直就是一群八卦精英分子！”
　　有人丝毫不以为耻，大声叫道：“那你还不从实招来？先说好，坦白从宽啊！”
　　引得大家又是一阵怪笑怪叫。

　　楚芳菲真的没辙了，满脸无奈，“我们能不能不要再讨论欧阳了？你们没发现吗？我们早就离题一万八千里了！”
　　大家愕然，这才意识到，他们之前讨论的运动会开幕式表演早就不知道被扔到那个旮旯去了，于是不由自主地笑倒一片。

　　有人边笑边感叹，“唉，没办法，夜王霸气侧漏，把我们都给感染了。”
　　“说的是啊，其实想想看，如果是欧阳景明，那真要让他来做外援，我也认了！”
　　旁边立刻有人善意地讽刺，“别这么快就变卦啊！刚刚是谁对人家抢了我们去年的第一名愤愤不平的？”
　　那人强自辩解，丝毫不觉得不好意思，“我这是太久没有回顾过夜王的风云事迹了，一时不察，一时不察，纯属意外，纯属意外，嘿嘿。”
　　所有人再次笑作一团。

　　楚芳菲呼出一口气，“说正经的，那表演到底怎么办？”
　　四下立刻一静。
　　虽说对欧阳景明的久仰之情溢于言表，但毕竟事关班级荣誉，谁也不敢轻易表态。当然，之前那种玩笑话较不得真。
　　舒雅也重新皱起了眉，半天做不了决定。

　　就在这时，从众人身后传来一个平淡冷静的声音——
　　“让楚芳菲反串男生，不就行了？”
　　众人齐刷刷回头。
　　只见倚在门边，手里端着一本书的人，不是宁尔钰是谁？

　　楚芳菲望见他，稍一错愣，随即微微笑了。
　　但是宁尔钰却没有丝毫笑意。
　　仿佛又重新回到了彼此陌生的时候，他神色冷淡地回视着她，深黑色的眼睛里似乎翻滚着某种无声的情绪，最终却淹没在暗沉的眸光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