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剑. 如是》夏沫青

19、对问

　　青玉坛倒是个风景秀丽之处，春日刚过半，繁花盛景，落英缤纷，顾北顺路四处闲逛，长琴似乎去了衡山中，不知他这会在什么角落里。忽然，感觉身后有人！她减慢了步调，故意在一棵树前踌躇不前。

　　“青玉坛中之景，小北可还满意。”少恭清朗的声音传来，他人处在阳光下，光线从他背后穿过双肩，因是向阳的方向，顾北转过身时半眯了眼睛避开强烈的阳光。

　　这两个人，一个自称师旷，却从未见他弹奏一曲，摆明是个假名。只是到底是有意而为，还是无意巧合，他偏向前者，那个人他看不透，同他相处的感觉他竟一时无法说清。而这一个鬼话连篇，除了名字，恐怕所说之事没一个是真。

　　而且南疆之行，那日的女子绝对是她，特别是那一句少年，真是让他记忆深刻啊！她知道多少，他一定会慢慢亲自向她口中问出。思及至此，少恭缓步走去，同顾北一道站于树下。

　　顾北皱眉看着这位慢慢而来的人，心里暗骂这家伙又在打什么注意，面上却笑道：“此处景色宜人，灵气充沛，果然是修仙练道之处。少年，你若是好好修炼，说不好一日也可以达到白日飞升，羽化成仙。”

　　阳光下，少恭面色不改道：“修仙自然要讲机缘。少恭福薄，人间万象还未历尽，怕是此生难登仙位。做一凡夫俗子，生时尽乐，死后不悔，少恭便无所求。”

　　春日里的风，带着特有的清香吹过，树木发出一阵沙沙声。两人就那么站在阳光下，身影被拉的很长，很长。顾北看了眼风中飘飞和花瓣，似乎是桃花，她向风吹来的方向看去问道：“青玉坛中种有桃花？”

　　“桃木辟邪，聚灵，青玉坛中早在百年前就由那时的掌门主持于南角种了一片桃林。我正要去收集桃花酿酒，小北可有兴趣一同前往？”少恭说完安静站于一旁等她。顾北点点头，示意他前面带路。他认为她会躲么？顾北暗暗摇摇头，她偏要去看看，这一位到底想耍什么把戏。

　　青玉坛南角桃林中，倒是春意迟来了般，别处桃花多已凋零，这里却还开的茂盛。少恭一人漫步而入，采摘适合酿酒的花朵，一举一动间不带尘间凡气，自成了一番气度。

　　似乎耳边飘过谁的喃喃低语，少恭偏头向顾北望去。此时顾北皱眉看着一树桃花，口中快速的诉说什么，隔得远了，听得不甚清楚。或者准确的说，顾北说的很多词汇，他从未听说。忽略过心底的不适，少恭几步走去道：“这繁花似锦，小北似有所感。在我看来这繁华转瞬即逝，盛及而凋，世间无永恒之事，执着之事也终会消失不见，人间所说的永远也不过是自欺欺人。”

　　顾北转过眼神看向少恭，端的是年少如玉，谦谦公子。她该感叹，太子长琴很会看人么，每次渡魂都这般有型？

　　“没有你想的，那般深奥，不过想起了以前学过的东西。这里的桃花开的晚，不过是高处不胜寒，春日来得晚了些。”

　　“小北非是中原人？”听她口气颇带怀念的味道，他自然要利用一番。

　　顾北浅浅笑了下，折下一束桃花拿在手里摆动，向桃林深处走去道：“少恭不用试探了，我的确不是这里的人。我的家乡和少恭不一样，我终其一生都回不去。”

　　少恭跟在顾北身后，淡淡道：“世间回不去的地方，在下略知一二，小北所说之地，难道是……”

　　“不用，你猜不到的。不如今天你想问什么，好好问问，说不定我高兴就告诉你了。”顾北忽然阻断少恭的猜测。

　　少恭伸手摘下一朵桃花，冷声道：“南疆之行，小北知道多少？”一句话落，桃林中的风凛冽而过，带起漫天飞舞的花瓣。顾北耳边传来呼呼的风声，风似乎是吹向无尽深渊的风，决绝而阴寒。

　　“少年！”顾北一改刚才的抑郁的沉重，嬉笑道：“桃花幻象，很漂亮啊！南疆之行，我当然该知道的，都知道。这不该知道的嘛？就算知道，也不会告诉你。不如，你去问问阿琴啊！也许，你们执酒言欢，他一高兴，说不定就告诉你了。”

　　“噢！”少恭微微一笑，那笑含着肃杀之意，一步步逼来：“小北，何必要等到先生来问，光阴有限，不如你告诉我好了。”

　　顾北侧身一转，人已在桃林尽头，她笑道：“少年，我说什么你都信？若我说，师旷是太子长琴，你信不信？”

　　一句话停，瞬间两人方位已变，几道灵力相击，撞击的周围桃林桃花缤纷而落。

　　“如此看来，我更有兴趣明了小北究竟知道多少。”少恭话音刚滑出唇边，人已欺近顾北所在。顾北单手结印，一道淡青色丝线向少恭缠去，人凌空一退，消失不见。那道丝线急速奔向少恭，透胸而过。

　　“哟！少年，再打下去，就算是幻象，也剩不下几朵桃花给你酿酒了。”顾北嬉笑道，风带着山中的寒气穿越桃林而过。

　　两人相视而笑，那笑容下，究竟有几分是真，倒真是只有两人清楚。

　　“师旷究竟是谁？”

　　“其实，他是焚寂剑灵。啊喂！别，我开玩笑的。”顾北话到中段，见那位手已抬起，瞬间改口道：“师旷就是上古琴艺大师，我看你也喜欢琴，会不知道？传说其琴艺和太子长琴齐名。至于这个师旷，肯定是冒牌的，你找他聊就好。”

　　“不知，小北认为少恭应和我聊什么？”温和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顾北身体一僵，干笑道：“啊！我在少恭聊太子长琴和师旷的琴艺究竟哪个好？呵呵！到底是哪个啦？阿琴知道么？”

　　“未曾遇到，不知。”

　　这句话答得好，是长琴未遇到过师旷，所以不知；还是师旷从未到过洪崖境，没见过太子长琴所以不知。还是说你两个都没见过，所以不知道。

　　不论以哪个身份，长琴都没有说谎。

　　“先生不知，少恭亦不知。但见先生，总有熟悉之感。少恭不知，我们曾几时见过？”少恭恢复的那叫一个快，丝毫不见刚才和顾北动手时的决绝。

　　“许是上辈子，也或者是从未见过。不过投缘而已。少恭，近日繁忙，不敢打扰。若是今日有空，可否一谈？”长琴说完话时已渡步至顾北身前，静看着少恭。

　　少恭闻言唇边一笑，放下手中花囊，微微施礼道：“少恭自是虚左而待。”

作者有话说

　　上一章好像看不到，我把后半章贴在这里了。
少恭回礼后，道：“二位请随我来。”他缓步走在前面，微微侧过身停住问道：“适才匆忙，还未问及二位的名讳，失礼之处还望见谅，不知二位能否告知。”
瞬间顾北心底开了花，长琴会怎么回答这个问题。他总不能向他对自己做的介绍那样嚣张吧！
长琴做了个请的姿势，示意少恭继续在前面带路，他才道：“少时贪玩，只爱弹琴奏乐，余无所得，家人赐名师旷，草字琴。”
顾北发誓她看见少恭的面部抽搐了那么一下，师旷谁人也？这位可是上古时期的有名琴师，曾说过我的琴乐和旧日传下来的乐器不同，我自信就算在洪涯境里，也没有能匹敌的音乐！他奏乐可让钟鼓为此痴迷，为此给他的部族带去了水源。而后人为了纪念他，将他族中琴艺超群之人，称为师旷。
传说中也只有太子长琴的琴艺可同他一较高下。
所以，长琴你这是再走高调路线么？何况师旷一族的人怕是早就消失在这历史长流中了。你摆明了说假话。还是你想说，如果我不是师旷，那就是太子长琴。你很喜欢看见自己变脸么？
少恭也非等闲，就那么僵硬了一秒钟，很快道：“我炼丹之余，也喜欢弹琴益乐，到了青玉坛后，若是有空少不得要和先生切磋一番。”
得，顾北心里默默的翻白眼，这位是杠上了。看着少恭将目光转向她，顾北利索的回答道：“少年，叫我姑娘吧！我不介意的。”
“姑娘果然非常人行非常事，少恭佩服。”看得出少恭的抗打击能力很强，刚刚经历过了长琴的轰炸，就能很快适应。
长琴轻笑了一声道：“少恭不要介意，小北平素就是这样。你们若是相处的好，也许她会告诉你名字也不一定。”
山路本曲折，但因青玉坛丹药名盛，前来求丹炼药的人不在少数，故此于山间小道不同，一路上被修葺的整整齐齐的石阶。拾阶而上，三人不多时，就到了坛中。展现在三人眼前的青玉坛，绿树成荫，花草茂盛，蝶戏林间，鸟啼不绝。
少恭在坛中地位不低，一回坛中，便有弟子前来问候。他向其弟子简单说明为他的两位故人来访后，亲自将他们带往自己的院落一处。“你居然是长老，啧啧！这么年轻。”顾北跟在少恭身后，一出声就是故意刁难。
少恭微微回头望了顾北一眼道：“些末小才，得坛中长辈抬爱而已。”
“是吗？”顾北不依不饶道：“少年，你这年纪能坐上这个位置，不是关系过硬，就是心机深沉，呐？你到底属于哪一个？”
长琴淡淡叹了口气，拉住了还要发问的顾北，道：“小北，少恭自是天纵奇才，得天所钟，阅历不比年长之人少，你莫要以外表推测。”说完又向少恭道：“刚才小北冒犯之举，还望见谅。”
少恭转身道：“先生高看了，少恭一介凡夫俗子，怎会得天所钟，只求不被上天厌弃已是万幸。些末小艺，不过苦修而得。小北天性直爽，我怎么介意？”他微微一笑，又向顾北道：“小北不愿告知我姓名，我却这么叫你，冒犯之处还望见谅。”
介意又怎么样？顾北心里猛翻白眼，嘴上却道：“名字而已，顾北，随你怎么称呼。”你都叫了，她能堵回去么？

少恭的居所，除了他身边的亲信弟子，和一位名为桐寂的老仆外，很难看到其余人出入。那日，少恭将他们两人带到这里后交代几声，便去了坛中复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