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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棋路 ...

  •   晨曦朦胧。
      督公府的花园,白梅林间,三道人影同时动作,两进一退。左侧进者,手执钢刀,攻势急而迅猛,重重杀气卷起地上残雪;右侧进者,手执两股金鞭,轻功甚好,与同伴配合着步步紧逼;退者执剑,一袭蓝衣,剑势如飞,虽被二人逼之险要,却丝毫不落下风。
      再看这三人,执刀者是老太监贾廷,纵鬓斑白却疾步如风、动作刚猛;执双鞭者则是常言笑,动作既柔且快,双鞭闪闪舞起阵阵劲风;执剑者自是曹少钦无疑,但见他单手执剑,一把剑既挡了钢刀又挡了金鞭,虽是步步后退,却无狼狈之相。
      “糟了!”贾廷忽而惊呼。
      但见他二人已将曹少钦逼至一棵梅树下,本该是绝路,不料曹少钦的脚向身后的树一蹬,身子凌空而起、如轻燕飞过,潇潇洒洒的便落在了他二人身后。这二人赶忙转身来挡,却见曹少钦并未落地,只脚尖点地,如蜻蜓点水,再一凌空而起,只在飞身的这一瞬,剑刃便已划过了贾廷的胳膊——贾廷的衣衫被利刃划破,露出里面的护甲,动作一滞,暂时不能与常言笑配合——趁着这眨眼的空隙,曹少钦的剑也已破了常言笑的双鞭,一剑刺了他胸口,击得对方仰倒在地。
      贾廷换左手执刀,飞身向前,却见督公凭空一挥剑,带起一股强大威猛的剑气,他赶忙用刀掩面、连连后退,这才化解了那股剑气——纵然如此,那刀背还是被气震得嗡嗡作响。
      他抬眼再看,但见督公负剑站在梅树之下,长身玉立,一手扶着树干,枝头的白梅花纷纷如雪而落,整个人沐浴在这一片白梅花雨中,何等惊艳!
      原是曹少钦以内力挑起一股剑气攻击贾廷,但他内功着实深厚,若真以这股子内力攻去,想必那老太监定要被剑气击得粉身碎骨,便随手一掌拍在身后的梅树上,化解了五成的内力。
      这场演练至此结束,贾廷和常言笑虽有金铠甲护体,却也被督公折腾得气喘吁吁,尤其是常言笑——那一剑虽看似轻轻点到为止,胸口却闷疼不止,想必皮肉上定有一块淤青。
      雨化田在侧旁端着毛巾,早已看得呆了。
      他何曾想到,督公的内功如此深厚,又何曾想过内功竟有如此威慑?先前只知道练三年的内功太苦、太乏味、太没用,却不曾想,原来这刀剑光影,都不如一股剑气杀机的威力。
      诚然,他是暗自怨过督公的,觉得督公毁了他先前练得武艺;直到此时此刻,看了这场比武,他才方知自己愚钝,才知马进良和阿丑说得不错——督公,果然是为他好的。
      宝剑入鞘,曹少钦拿起陆小川递上的毛巾,轻轻擦拭额角的汗,不动声色的瞟了一眼发怔的雨化田,朱唇不着痕迹的一丝浅笑。
      看样子,这孩子是体会了他的苦心,今早的这场比武,着实没有白费功夫。
      回到屋内,休息了一炷香的功夫,就有小太监提了早饭进来,依然是三盘小菜一碗米粥,放置木盒内,用锦面棉布层层包好了,端出来时依然热气腾腾,丝毫不受外面寒冬的影响。
      曹少钦正吃着早饭,一个青年太监忽然跑至门口,似有要报之事。常言笑走上前去,随后带回一封八百里加急信函,信上三根羽毛还染着血迹,可见沙场战斗之惨烈。
      “督公,八百里加急,南边儿来的。”常言笑将信函递上,“是否更衣入宫?”
      曹少钦接过信函,想都未想,直接就将封蜡启开,取出信笺。
      侧旁的雨化田心中一惊,八百里加急军报,连他都知道,此信即便东厂持有特权也不得私下擅启——督公如今岂止是越权欺君?将急报扣留,若前线有个三长两短,该作何担待?
      信中所报,倭寇进犯沿海,由于土木堡之战已北调大部分兵力,短短时间,所耗损的兵力尚不能支撑海防。又因倭寇此番是突袭,海战两场却寡不敌众,情况万分紧迫。
      曹少钦蹙眉略一思忖,吩咐拿来朱笔,随即行云流水,写下一行隽秀的小楷朱批:已调鳌山、靖海骑兵二十万,批红夷炮百架,五日运抵。
      常言笑看了一眼这批字,心下不安,自知不该插嘴,又觉得不说也不妥,随即低声踌躇道:“督公……南边海战,骑兵……怕是不能适应……”
      “倭人不善骑射,又料定我们不会调北军南下,方才如此猖狂。”曹少钦轻声一个冷笑,“此番就打它出其不意,大明的海船,还怕装不下几匹马么?”
      他批完此函,盖了章,令门外太监送出,继而又取黄锦帛,急调骑兵、火炮,再盖章令人送出,随即辍了笔,道了句:“备轿。”
      ******
      自督公入宫后,雨化田便一直惴惴不安。
      他原是宫里最低等的小太监,跟着的雨公公又是个蠢物,这五年来只干着擦擦洗洗的粗活,未曾见过什么大世面。自入了督公府,这两个月来倒着实开了眼界,也知道了东厂何等威风,却从未想过督公竟敢擅用军权、擅行朱批,也不知皇上将会作何反应。
      他正坐在暖玉阁的台阶上胡思乱想,忽觉身后有人,回首看,但见阿丑鬼鬼祟祟而来,到他跟前,二话没说,先跪了下来。
      “你这是干什么?”雨化田惊问,赶忙要拉她起来。
      不料她却十分执拗,只跪着,含泪仰头道:“化田,救我!”
      雨化田一怔,要拉她的手也软了下来,还未究其缘由,阿丑便已继续道来:“皇上要我向他禀报府内情况,方才用信鸽报信的时候,却被连公公看到了,他截了信鸽……若不是进良藏了我半个时辰,我……”她说到此处,喘了口气,方才又道,“求你,向督公求情,饶我一命,他是另眼看你的,只有你能救我——我不是故意——”
      她话未说完,只听得一阵纷乱的脚步声,连公公带了两个府内厂卫已闯进了院内。
      雨化田一惊,赶忙挡在阿丑跟前,正想着自己这花拳绣腿能否招架得了,却不料那两个厂卫根本不把他放在眼里,只伸手一点,便封了他的穴道。
      他木头人似的定在那里,眼看着百般挣扎的阿丑被拖拽着带走,临走前还哀求着要他“救命”。
      既动不得,又呼不得,一个人定在院子里,心乱如麻,不知阿丑命运如何,更不知该如何求情救她。
      ******
      议完了事,曹少钦出了大殿,刚拐过一个弯,就听得身后有人唤他,那人也不唤他督公,只叫他:“少钦哥!”
      能这么叫他的,如今恐怕只有一人。
      他回过身来,看着身后那人:“万贞儿。”
      这万贞儿原是太后跟前的宫女,与曹少钦自幼相伴,如今被派去照料废帝朱祁镇的小太子,自此便隐匿宫内不常露面,许久不见,倒出落得愈加标志清秀了。
      万贞儿见了这冷面的东厂督公,含笑揖了一礼,笑道:“督公今儿的衣服好漂亮,这金箔花儿看得人直眼晕呢。”
      但见曹少钦还穿着早晨那件宝石蓝金箔绣牡丹束腰箭袖,肩头两朵金箔牡丹在阳光下闪闪发亮,细看了的确有些刺眼。
      他似笑非笑的看了她一眼,也不理会,倒是放慢了脚步溜达着走,万贞儿也就跟了上去。
      “跟你说笑,连个回应都没有,”她说到此处,嘟嘴瞪了一眼,嗔怪道,“与我也要端这督公的架子么?”
      曹少钦见她这撒娇的模样,忽而笑了一声,随即驻足,负手而立,垂眼看这女子,只问道:“想去探视南宫的废帝?”
      万贞儿见他挑明,也不再兜圈子寒暄,莞尔一笑,坦言道:“昨儿小太子做了噩梦,今儿就折腾着要见他父皇。皇上有口谕,只准他们除夕见面,但小太子哭了一个早上,哄也哄不住,如今小年儿也过了,你就批个特令,让他们父子提前见一面儿吧。”她说到此处,见督公面无表情、分毫不动心,叹了一声,又道,“小太子才两岁,怪可怜见儿的,如今连太后懿旨都不放行,只得求你通融,就此一次还不成?”
      “一个是废帝,一个是将废的太子,”只因看在他们自幼相识的情面上,曹少钦才极其难得的叮咛了一句,“万贞儿,做个聪明人。”
      万贞儿闻言,自知他是不肯网开一面了,但又不甘心,正想再求情几句,却见贾廷由远及近走来,倒也不便再多言,只得叹了一声,再行了个揖礼,怏怏离去。
      “督公,”贾廷走至督公身旁,低声禀报,“那阿丑已锁起来了,您看——”
      “先留着,”曹少钦说,寒风吹起,他拿起手中的白绢轻轻掩面挡风,望着万贞儿渐行渐远的背影,一语双关,“她还有用。”

  • 作者有话要说:  这章明显曹督公的戏多了很多,捂脸

    我会持之以恒的日更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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