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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剧毒 ...

  •   【十五】剧毒
      “皇上最近还留化田掌灯?”曹少钦将吃莲子汤的羹匙放下,用丝帕捂了嘴,似是嫌今日的莲子羹不好吃,又道,“后天便是初十了……贾廷,替本公向皇上告假,让化田先回来两天。”
      “是。”贾廷领命而退。
      “督公,”常言笑见督公没有再吃的意思,便将一盏漱口水奉上,又道,“化田那孩子,这些时日与邱莫言走得越发近了。”
      曹少钦漱了口,换了新帕子擦了擦唇角,边接过素慧容递来的花茶,边问:“如何?”
      “都不见动静,化田丝毫未有动手迹象。”常言笑道,“处理了邱家,至今已有一段时日了,她却稳如泰山,不如……”
      曹少钦抬手示意,随后道:“让他自己动手,若连第一步都迈不出,日后还能有什么造化?”
      常言笑听得此言,心头一阵难受,正欲再建议几句,却见督公已站起身来,便先为他整理衣带,边整理着,边问:“初十祭祖……督公今年要带化田去么?”
      “也该带他了。”曹少钦道,对镜整理唇边被茶浸了的胭脂,常言笑跪在地上为他整理袍摆,使他不能看到对方心痛的神色。
      “那……”常言笑强压心绪,轻声问,“若他起疑,问起来,可怎么好?”
      曹少钦笑了一笑,并未言语,只整理着官帽。
      他与雨化田早已心照不宣,那孩子既从未问过,他也从不透露。此番带他祭祖,相信以那孩子的聪慧,也不必再费口舌解释渊源。
      殊不知,督公这一笑,却笑得常言笑心也要碎了。
      他真不敢想,倘若督公有朝一日知道雨化田的身份,该是何等模样?论理说,他是不该透露这机密的,可……可他却又不甘心。陈家害曹家沦落至此,曹家兄弟的惨状至今还历历在目,督公如今也常常因此噩梦——何等切肤之痛、刻骨之仇,他如何甘心让督公把仇人的孩子当亲人看?
      心中一乱,思绪也乱,常言笑实在忍不住脱口道:“若那孩子猜出身世,恃宠而骄,又该如何是好?”
      “嗯……”曹少钦终于有所觉察,俯瞰着跪在地上的常言笑,嘴角哼笑一声,“你有何事瞒我?”
      “小的不敢。”常言笑忙道,强咽回去到嘴边的真相。
      曹少钦的桃花眼眯了一眯,抬起脚来,以靴尖轻轻挑起常言笑的下巴,四目相对,他眼中似有戾气又似在笑,只问:“真的?”
      “绝不敢欺瞒督公。”常言笑道,本欲避开那双眼,却又强自沉着对视——连他自己也着实解释不清,到底为何不敢透露真相,明知不该,仍是欺瞒。
      曹少钦眉间轻蹙了蹙,眼前人分明一脸坦诚无辜,他却清楚,愈是如此,愈有隐瞒。常言笑自幼随他长大,几十年了,谁不知谁的心思?他是他最忠诚可靠的,如今胆敢欺瞒,必有隐情——是雨化田这孩子的事?又能是何事?
      “好。”他最终说,不再看常言笑一眼,兀自先行而去。
      ******
      周淮安行至屋前,尚未推门,便听得洞箫袅袅。
      这萧的音色本就凄惶,再配上那首破阵子,悲哀中又多了几分悲壮,听来令人唏嘘。周淮安负手站在门外,直听得这一曲将终了,方才敲了敲门。
      箫声戛然而止,邱莫言打开房门,门外人尚未走进,却先吟道:“醉里挑灯看剑,梦回吹角连营——凄惨戚戚,再别吹这破阵子了。”
      邱莫言笑了一笑,转身回到桌前。却见桌上摆着清酒一盏,她只一饮而尽,眼角似有未干之泪。
      周淮安心下悲悯,却深知这女子并非俗人,绝不受儿女情长之缠绵,他也不愿说些肉麻的情话安慰,唯有开门见山,将一个小瓶放在桌上:“东西我拿来了。”
      邱莫言拿起小瓶,知道里面放着剧毒,并不嗅闻,只问:“这是?”
      “怪我无能,着实找不到见血封喉。”周淮安歉意道,“这是精炼的鹤顶红,涂在剑上,只需划破皮肉,一旦沾血当即毙命。饶是他武功盖世,不毙命也将是废人了。”他说罢,顿了顿,方又道:“初十是曹家忌日,曹少钦将独身一人祭祖,一年之中只有这日他独自行动,你只管放开手去做——我暗中已做了准备,若你一剑不中,万不可恋战,有我替你完成。”
      邱莫言点了点头,并不言语,只将手中的小瓶握得更紧。
      “莫言,”周淮安话锋一转,又提及另一件事,“那雨公公,你可有打算?”
      “不可伤他。”邱莫言立即道,似唯恐周淮安一意孤行,又重复一遍,“万不可伤他,他是个无辜善良的孩子罢了——他的事,还可再做计较,还有余地。”
      ******
      荒郊野岭,乱坟野岗。
      遥遥的,两个人牵马而至。
      雨化田将马拴在近旁的树杆,随即抬头,放眼望去,茫茫几十座坟头,皆是曹家的。但见督公一身素白,犹如衣着缟素,慢慢行进在这几十个坟头间,亲手将碑前的野草拔去。
      今日的督公,连一丁点儿胭脂也不曾涂,白面白衣、凄凉中还带了些莫名的憔悴。这般情景,直看得雨化田心中隐隐作痛,随即走上前去,替督公将余下的野草都拔了。
      拔完野草,他回过身来,见督公已将两杯酒摆置父母坟前,又倒了一杯酒,向他示意:“喝了它。”
      雨化田一怔,接过酒,再看曹家父母的坟茔,心中已经明白。
      碍于督公的身份,他们彼此即便有什么亲缘,也不可能相认——但如今喝了这杯酒,便默认是曹家的人了——想他自幼孤苦伶仃、四处漂泊,熬了这许多岁月,却在冥冥之中又找到归宿,何等喜悲交加,令他心中酸楚,尚未饮酒,眼中却已含泪。
      只可叹,似是天意不该雨化田错认亲人,他这酒还未来得及饮下,忽听得身后突然有了异响,还未来得及回头看清,就被督公掩护在了身后。
      但见督公抽出佩剑,铿锵之间,已拨开了邱莫言刺来的剑。这一拨不打紧,再看那剑鞘上的金属,顷刻间竟被毒药腐蚀。
      邱莫言未曾料到雨化田在场,剑有剧毒,唯恐伤了无辜,这一招未能击中,趁曹少钦还未回应,眨眼便闪身躲进了树林中。
      曹少钦的目光正追着刺客的身影,忽听背后响起破风之声,还以为那刺客转到背后偷袭,当即想起雨化田还在他身后——所谓关怀则乱,情急之下,他满脑子竟都是“保护雨化田”的单纯念头,本能的一个转身,又将雨化田护在了身后。
      哪知背后袭来的并不是刺客,而是一支冷箭。这冷箭出人意料,曹少钦举剑去挡,但因先前已有一个掩护雨化田的动作,再挡冷箭不免慢了半拍。
      “督公!”雨化田一声惊呼,这冷箭已直直射入曹少钦的肩头。
      周淮安放了这一道冷箭,虽未刺中要、害,但因箭有剧毒,目的也已达到,便匆匆撤离,与邱莫言一道撤退匿藏,暗中观察。
      却说此刻,曹少钦中了毒箭,刹那便有了感应,忙要将箭拔出,却不料尚未动手,一口血已喷了出来,溅满了曹家父母的墓碑。
      这精炼鹤顶红果非俗物,饶是曹少钦武功盖世,如今也被毒麻得将要发不出声来,只得勉强断断续续道:“拔……箭。”
      雨化田匆忙查看,却见这箭刺得颇深,拔出来唯恐出血更多,不拔则入毒更甚,事不宜迟,只得狠下心来,一手摁着督公的肩,一手用力一拔,但觉血花四溅,督公一声闷哼,嘴角又溢出血来。
      他赶忙为督公点穴,封住心脉,唯恐毒药流入。
      然而虽封了穴道,督公的手脚已被毒药所麻,也不知是失血太多还是毒药所致,督公本人也有些昏昏沉沉。雨化田便将他搀扶起来,让他胳膊搭在自己肩上,本想先运功疗伤,好歹排出些许毒药,却不料一抬眼,就见两个蒙面人突袭而来!
      原是周淮安和邱莫言见曹少钦竟未死,方料想此人武功着实高强,恐有后患,只得再次来袭。
      雨化田当即拔剑来迎,许是愤恨交加,他此番可谓招招狠毒、剑剑致命,但因对方二人剑上都涂了毒药,他心里还有些提防,躲闪之间倒又慢了些许。
      三人你来我往,邱莫言到底也忌讳毒剑伤人,手下略留情面。倒是那周淮安,心思缜密至极,在打斗间还不忘细细观察,却见雨化田额角已满是汗珠——他周淮安何等心计,早已猜到——雨化田出手太快,但经验不足,与二人抗衡早已疲累;况曹少钦中毒危在旦夕,雨化田又难免分心,心里压力越大,疲惫越盛。
      如此一来,正是下手为强的大好时机。
      周淮安却不管雨化田是否无辜,天下阉、党一般黑,何必留此后患?他当即换了一种新招式,刁钻狠毒,屡屡险些以毒剑刺中雨化田。
      曹少钦躺在地上,本已因剧毒入体而浑浑噩噩,却见雨化田经验不足、渐渐力不从心,纵然冒着毒药攻心的致命危险,也不得不强撑着翻身爬起——可他刚一动弹,就又吐了一口血,这血色黑红,可见毒药又深一层!
      耳听得刀剑铿锵,容不得多做耽搁,曹少钦几乎银牙咬碎,强忍住剧毒刻骨的痛苦,拾起身边的剑,一手捂着心口,一手以剑撑地,也不知费了多大的毅力,方才摇摇晃晃的站了起来。
note作者有话说
第15章 剧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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